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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水琴心 閩地傳奇(七)海外來客

(2015-09-11 18:37:59) 下一個

兩年後,九十高齡的琴母無疾而終。鵬帶著妻女趕回廈門奔喪。四少和琴沒有從新加坡回來。琴說四少年事已高,不宜長途旅行。他們匯了一筆錢過來,吩咐以他們的名義送很多花圈和挽聯,喪事要大操大辦。吊唁琴母的花圈擺滿了整條小街。玲在琴母的棺柩前痛哭流涕,幾乎昏死過去。她太明白這家人對自己的好了。四年前琴母為了她的病,特地跑去南普陀為她燒香祈福。

 

不久,琴母不慎摔成大腿粉碎性骨折,從此纏綿病床,家人雇了兩個保姆輪流伺候她。老人家的南普陀焚香之舉一直讓玲很感動。這次琴母過世,琴和四少因身體原因,無法趕回來。可以想像兩年前兩人萬裏迢迢回福州探玲,路上是多麽的折騰和辛勞。以他們的社會地位和經濟實力,為了玲可以如此紆尊降貴,可見高尚的人品從來不是偽裝出來的。

 

從水瑩記事起,家裏就一直擺著兩個女人的大幅照片,一張是奶奶雲的,一張是姑婆琴的。爸爸鵬常常告訴兩個女兒,這兩個女人是他一生中的最重要的兩個長輩。水瑩上中學時,爸爸教育她做一個好女人,還是拿了雲和琴做例子。爸爸說:女人光有善良和隱忍是不夠的。雲母在世時天真地認為,隻要給女兒豐厚的嫁妝,再把女兒下嫁給小戶人家,女兒就會獲得幸福。其實雲的婚姻生活一點都不好。坤大男子主義嚴重,在家裏說一不二,一點都不尊重雲的想法,雲隻得委曲求全。雲的婆婆平時節省慣了,雲炒菜多用了一滴油,婆婆都要嘮嘮叨叨半天。雲比較軟弱,一聲不吭,委屈的淚隻能往肚裏流。後來坤得了肺結核,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才開始對雲萬般體貼,雲感激涕零。三年後坤去世,雲發誓終身不再嫁,一心將坤的孩子撫養成人。好容易所有的孩子都工作了,雲卻痛苦地死於直腸癌。

 

鵬感歎地說:“父親三年溫存,換得我母親終生的癡情和孤獨。母親一輩子沒有工作,又生性老實軟弱,在家裏沒有地位,可憐啊!”

 

鵬非常欣賞琴,他對女兒說:做女人就要向像琴一樣的有誌氣,不甘心被命運擺弄,剛強潑辣,用有限的平台,創造最輝煌的人生。同時,她又愛得那麽純粹,絕不同意和另一個女人共伺一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琴是鵬家的驕傲,是兩個女兒的楷模。鵬和琴的通信,水瑩全部看了。琴不時鼓勵鵬要好好教育兩個女兒,讓她們成為棟梁之才。鵬帶了兩個女兒去照相館,拍合照寄給琴,琴見到水靈靈的水瑩和琴展,歡喜不已。偶爾,琴的繼子康也會給鵬來信,鵬一向尊稱康為“表哥大人”,讓兩個女兒叫康為“伯父大人”。

 

水瑩十六歲時,伯父大人和他最小的兒子旭突然出現在鵬的家中。 旭到美國留學,獲得工商管理碩士學位,在新加坡的一家大銀行工作,是整個家族中唯一替人打工的。四少年事已高,想從家族企業退下來,從孫輩中找一個繼承人接班。其他的孫子都有自己的一盤生意,無心接手四少的貿易行。再說,四少打理的傳統食品土特產生意,這些年已經式微,幾個喝過洋墨水的孫子也不太感興趣了。旭是四少唯一的選擇。琴對最小的孫子說:“為別人打工,不如自己當老板啦!我們吳家個個都這樣的。”可是康不同意,他擔心喝過洋墨水在大銀行上班的兒子,毫無從商生意,突然接手家族傳統企業,根本無法適應截然不同的工作環境。可是如果旭不接手,四少幾十年的心血都會付諸東流。旭想起在美國求學的那段日子,最歡欣鼓舞的莫過於收到祖父的家書,還有伴隨而來的香菇豬腳,五香肉丁罐頭。祖父母對他的關心和叮嚀,他始終銘記在心。祖孫情令他別無選擇。

 

1982年,旭接手了四少的企業,為僅有幾分薄利的罐頭生意奮鬥。

 

上手幾年後,因為他對內地的人脈關係不熟,康特地帶他去廈門和福州拜會食品廠和外貿公司,並準備赴江蘇商談合資開辦食品廠事宜。經過福州時,康帶著旭敲開了水瑩家的大門。

 

水瑩小時候見過的舊社會的富豪,都是媽媽家的窮親戚。大夥圍在一起吃飯時,水瑩看著他們穿著簡樸寒酸,很難想象他們昔日大魚大肉神采飛揚的樣子。改革開放後出現的萬元戶,不是賣魚賣菜的,就是走私水貨偷偷發家的,沒文化的俗人。水瑩生平第一次見到來自傳統世家的東南亞大富豪,很好奇,忍不住暗中觀察他們。

 

康伯父和旭表哥都是瘦高個,一米八以上的個頭,清瘦的長臉,身形像根長竹竿,和傳說中的四少是一個模子出來的。他們很講禮節,坐著和爸爸媽媽談話五分鍾,已經彎腰鞠躬了好幾次。水瑩隻在反映民國生活的電視劇裏才見到這種舊式禮節。旭表哥第一次來中國,沒想到福州比新加坡冷多了,帶的衣服不夠,一下機就感冒了。他和鵬夫婦講話時,忍不住流鼻水打哈欠。玲趕忙叫水瑩去大院門口的小店買感冒藥。水瑩起身出門時,旭表哥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對她連鞠三個躬,嘴裏不停道謝。水瑩有些不好意思,覺得禮太重了。

 

康伯父父子在家裏坐了一小時,鵬夫婦又熱情地請他們到家附近的雙強酒樓吃晚飯。雙強酒樓是福州當時最好的酒樓之一。強木根強曲曲兩兄弟剛剛在全國美食大賽獲得金獎,載譽而歸,有關部門大肆宣揚,整個福州市都轟動了。以他們為主廚的酒家一時間賓客盈門。

 

那晚的菜很豐盛,水瑩看得出父母花了很多錢請客。家裏的經濟不是那麽寬裕,爸爸媽媽為了宴請貴客,下了血本了。吃完飯,鵬和玲送康伯父父子回附近的賓館休息。旭表哥突然從口袋裏掏出幾百塊錢,塞進玲的手裏,說多年不見,就當他孝敬表舅表舅母的。玲堅決不肯,但旭表哥很堅持,玲隻好收下了。那晚,水瑩偷偷對自己說:“總算見識到真正的上流社會的有錢人了。他們不是課本裏說的劉文彩,周扒皮,也不是像外公外婆那樣的狼狽不堪的倒黴蛋。他們低調,懂禮,對人體貼,又很聰明會做大生意呢!”

 

水瑩忽然很想見見自己的琴姑婆。姑婆是鵬家的標杆,是爸爸讓女兒學習的對象。姑婆將人中翹楚四少管得服服帖帖的,將整個家治理得那麽好,康伯父和旭表哥都很欽佩她。這樣的完美女人,似乎隻在書本中才見到呢。水瑩又翻開爸爸的相冊,找出琴年輕時的照片。琴明眸皓齒,鬢發如雲,鼻梁高挺,峨眉如黛,好一個絕代佳人。水瑩美美地欣賞著琴的玉照,心想:我一定要把這張臉牢牢地記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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