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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春心付海棠

(2015-03-03 12:40:22) 下一個
來加拿大前,生長在中國南方的我從未親眼見過海棠。

對海棠的了解,最早來自《紅樓夢》中關於“海棠詩社”的大篇幅描寫。它是大觀園內第一次、也是最正規的一次結社,是紅樓夢中規模最大的詩歌創作盛會。才子才女們的”詠白海棠”, 表麵上看都是在描寫白海棠,實則借物抒情,歌以言誌。探春是十二釵中的“女漢子”,天性精明樂觀,以白海棠自比,希望自己有銷人魂魄的冰雪般的肌膚,有白玉般高尚無暇的精神,自珍自重,自得其樂。 薛寶釵筆下的白海棠是賢淑而端莊的。賈寶玉眼中的白海棠是純潔美麗多愁善感的少女,符合他一貫秉持的“女人是水做的骨肉”的觀點。林黛玉清高冷傲孤芳自賞,她通過白海棠訴說了自己的潔淨清白的品格以及寄人籬下的孤寂淒迷。

八十回之前,曹雪芹讓海棠在晴雯死時枯萎了,這象征著大觀園女兒的命運。
    

花兒,原本是沒有悲喜憂傷的,但卻極易勾起人內心真實的情緒波動。海棠花與牡丹,梅花,玉蘭,桂花等,成為眾花中的佼佼者,被詩人墨客反複頌詠。詠海棠的古詩詞中,最膾炙人口的當屬蘇東坡的“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讓人浮想聯翩。海棠還激發了大文豪的創作靈感。據說,曹雪芹自幼看了祖父曹寅收藏的唐伯虎的《美人圖》(與《海棠春睡圖》有關),大受啟發,在《紅樓夢》一書中插入了一段《湘雲醉臥芍藥茵》: 果見湘雲臥於山石僻處一個石凳子上,業經香夢沉酣,四麵芍藥花飛了一身,滿頭臉衣襟上皆是紅香散亂,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鬧穰穰的圍著他,又用鮫帕包了一包芍藥花瓣枕著.眾人看了,又是愛,又是笑,忙上來推喚挽扶.湘雲口內猶作睡語說酒令......

曹老用文字活生生地勾勒出才華橫溢胸無城府又憨態可掬的史湘雲,是我眼中最美麗的紅樓十二釵。

來溫哥華後,無意之中在家附近的日本社區中心的後花園見到了一株貼梗海棠。從我家步行到日本社區中心隻要三分鍾。春暖花開的時候,我不時帶著兩個小兒去那裏的後花園散步。這個不大的後花園濃縮了很多日本園林的精華:以石塊砂石象征山巒湖海,主導庭院風格。園內地麵有細草和小灌木,還有小噴泉和碧水蕩漾的小方池。整個庭院的味道是恬靜,含蓄,淡泊的,追求一種哲學上的清靜無為以及與自然的和諧依存。

後花園的一角,栽著一棵精心修剪過的一米五高的貼梗海棠。它的枝幹黝黑,彎曲如鐵絲,非常符合古人的審美情趣。古日本人顯然吸取了唐朝文化的精髓,視曲、欹、疏為美,以修剪為主,蟠紮為輔,打造出的貼梗海棠灌木呈病梅姿態,枝幹形態優美,曲折有致。二三月份枝頭一片紅花明霞,與黑褐色的虯枝顧盼呼應,凡是經過這裏的行人,無不被那一簇簇純潔的火焰般的花朵燃燒起炙熱的夢想。

隻是,海棠是沒有香味的獨立於春天的娉婷佳人。張愛玲在《紅樓夢魘》中提到人生的三大恨事包括鰣魚多刺,海棠無香和紅樓未完。

我初次見到海棠,已經被她明豔豐腴的花姿深深吸引。其實有香最好,無香也罷,隻要花開的好開的熱烈純淨,真正的馨香,是在賞花者心裏的。如同生命,你學會了珍惜和感恩,就會有一樹火紅的散著淡淡餘香的海棠為你一人綻放。

溫哥華栽種海棠的人並不多,十多年來,除了日本社區中心的貼梗海棠,我見過的木本海棠植株不超過十棵,皆為木瓜海棠。木瓜海棠的花色和花型同貼梗海棠極其相似,隻是個頭高些,枝條直立,可以長到六米高。我見到的木瓜海棠一般有三米高,均長在破屋旁邊的藩籬四周,春天時光禿禿的樹幹上繁花似錦,和四周的斷壁殘垣綠藤細草構成一副底蘊深厚的寫意圖。

帶著兩個小兒到家附近的Ron Mclean公園玩耍,經過路邊的一棵開滿紅色單瓣花的木瓜海棠樹時,我總要停下來細細欣賞,看得如癡如醉。海棠和我一樣,似乎都有一棵多情敏感的心。我們在寒冷的冬天裏都揣著一束溫暖的陽光,一旦被春風喚醒,便自由綻放幸福的光芒。海棠用她風鈴般小巧鮮紅的花朵見證時光如梭相思如酒,我不也是用文字感懷人生,記錄平淡生活中那些如歌的片段嗎?

這個春天,一麵是繁花,一枝一葉總關情,還有一麵是純粹的情感,在花開花落間,聆聽生命的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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