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馬觀花遊南美雜感之五：斯坦利（英屬福克蘭群島）

 

船舶靠岸的前一個晚上，考慮周詳的遊輪公司往每個船艙分派了福克蘭群島的宣傳單。孤陋寡聞的我這才意外知道此島就是中國媒體曾經大肆報道的馬島。1982年，英國海軍在馬島海戰中大獲全勝，撒切爾夫人在英國的支持率空前高漲。女強人挾著馬島海戰勝利的餘威來到中英關於香港回歸問題的談判桌上，卻碰到了強硬的對手鄧小平。若有所思的女首相不小心在台階上摔了一跤，被中國媒體趁機揶揄一番。我當時年紀尚小，不太明白兩個大國之間的爭鬥和偉人們的運籌帷幄，一片熱鬧中，記住了“馬島”這個地名。

 

來到福克蘭群島的首府斯坦利後，女導遊提醒我們：馬島慘敗是阿根廷人心中永遠的痛，阿根廷人至今認為馬島是他們的，大有“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的悲憤之情。現在島上定居的大多數是英國人。遊客們在南美旅行一定要見機行事，碰到阿根廷人，就說“馬島”，在英國人麵前則改稱“福克蘭群島”，以免引起對方的不快。

 

我們坐上小巴，順著沿海公路開往小島深處的企鵝集居地。迎著碼頭的小山坡上層層疊疊立著許多歐式的獨立屋，每一間的風格都迥然不同，外牆塗著色彩繽紛的油漆。我對這種密集的建別墅方式感到很驚訝，忍不住問導遊：“島上的住戶應該很多吧？”導遊連忙否認：“島上的居民隻有三千多人。”我正在納悶時，小巴突然一拐，繞到了一條狹窄的由碎石鋪成的小道上。小道邊是一望無際的長滿低矮牧草的荒原，根本不宜居住。原來隻有靠近碼頭的那一小片山坡適合建房，難怪獨立屋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小巴在一間破舊的大屋前停了下來，這間破屋就是觀看企鵝之旅的補給基地。從這兒出發到企鵝集居的海邊，還要經過一片布著沼澤地的荒原，再翻過一座小山。由於道路崎嶇難行，普通的小巴根本應付不了，我們隻能換乘六人座的吉普車。每四輛吉普車一組，守望相助，一齊向目的地進發。

 

荒原上幾乎所有的植物都是貼著地麵生長的，雨水長期匯注到低窪的地方，形成了幾個大小不一的天然湖泊。這樣的自然環境適合放羊，隻是現在島上的牧羊業已經不掙錢了，必須靠政府補貼。

 

荒原上根本沒有路，之前無數車子碾過的車轍便成了司機眼中的路。車子顛簸得很厲害，兩個孩子開心得哇哇大叫，覺得比坐過山車還刺激。四十分鍾後，我們終於來到了企鵝棲息地。隻見數百隻企鵝站在海岸邊的一片突兀而出的峭壁上，似乎已經習慣了生人，我們可以走到離它們隻有一米遠的地方近距離觀察它們。

 

這裏棲居的是Rockhopper，身形最為矮小的企鵝之一，隻有五十厘米高。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們頭頂的一撮直立的羽毛，大有“怒發衝冠”的氣概。鳥冠中間是漆黑色的羽毛，邊上的羽毛是金黃色的，很亮眼。深紅色的眼珠，橘紅色的喙，淺紅色的腳掌，笨拙的走路姿態 — 所有的企鵝都是那麽可愛，搖頭晃腦像不倒翁似的。海邊的風浪很急，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這些企鵝就是在這種遠離塵囂的惡劣環境中倔強生存著。每到交配季節，雄企鵝先飛回舊居地，收拾好小窩，等著雌企鵝回來和它交配。福克蘭群島是最大的rockhopper集居地，過度的捕魚和環境汙染已導致它們的數量急劇減少。

 

我們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冒著寒風大雨和企鵝拍了無數張合影，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下午旅遊公司安排了市區半日遊。我們沿著海濱大道往工業區進發，向海的路邊有很多高檔的木結構別墅，據導遊說售價高達六七十萬美金。近年來有不少石油公司到福克蘭群島鑽井開采石油，我們看到了高聳的井架和吊車。工業區內集裝箱林立，附近的經濟適用房售價隻在20萬美金左右。當地的居民就地取材，將一百多年前的爛船擺在海邊的淺水灣裏，成一道特殊的風景。

 

從工業區駛往馬島海戰紀念館，沿途又經過一大片荒原。除了黃綠色的牧草，荒原上長著一種比地麵略高一些的灌木，枝頭間開滿白色的小花，仿佛天上的繁星落在一望無際的綠色天鵝絨地毯上。導遊說這是島上原生的被當地人叫做“發迅”（諧音）的小白花。今年雨水特別充沛，小白花發瘋似地開滿了綠色枝椏，成一道奇特的景觀，這在往常是不常見的。荒原上還成片長著一種叫做diddle-dee（學名Empetrum rubrum，岩高蘭科岩高蘭屬）的貼著地麵的矮灌木，結出的漿果是鮮紅色的。用漿果製成的酸甜的diddle-dee果醬是一道頗有風味的土特產，當地小商店裏多有出售。

我們特地停在了一家小牧場邊上，下車參觀了關在圍欄裏的麋鹿。麋鹿一點兒也不怕人，不但一口吞下我們送到它嘴邊的麵包，還伸出舌頭舔著我們的掌心。牧場主在附近的草地上擺出一副抹香鯨的巨型骨架，果然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 島上的居民已經很懂得玩旅遊經濟的噱頭了。

 

我發現當地的居民非常喜歡園藝，家家戶戶的前後院後種了不少時令蔬菜和花卉，某些居民甚至在院子裏養羊、小馬和小兔子，一副農家樂的做派。這裏海風大，植物很容易被刮倒，打理花草並非易事，但大多數人家的院子都收拾得很漂亮，為這座旅遊城市增色不少。城市中的法院、監獄和教堂幾乎挨在一起，導遊開玩笑地說：“犯了罪，法院先判決，然後進監獄，再到教堂懺悔，一條街就是一條產業鏈。”

 

我們終於來到了馬島戰爭的紀念碑前，接著參觀了紀念館。紀念館特地開辟一角，展示了當年親曆戰爭的島上居民是如何從他們的角度敘述這場戰爭的。紀念館的一麵牆上貼著當地小學生用筆謄寫的作文，回憶他們在戰爭期間經受的痛苦、困惑和不安。這場曆時74天的戰爭改變了福克蘭島的曆史，這些小作者們如今已過了不惑之年。一場戰爭也許隻是人類曆史長河的一小朵浪花，然而對於親曆者來說，卻是一生永遠抹之不去的傷痛。

龍應台在《大江大海一九四九》中寫到，“戰爭，永遠沒有贏家”。我認為，這指的是戰爭帶給一個民族的精神上的難以治愈的創傷。

 

[Wiserman]

“據導遊說售價高達六七十萬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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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錢幣正確的叫法是 “美元”！
土包子才稱它為“金”。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