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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筆記 (三)吳亮先生《底層手稿》讀後感

(2007-11-24 09:10:08) 下一個

學習筆記 (三)吳亮先生《底層手稿》讀後感

 

“底層表述”在一陣瘋狂的試探後,越來越蒼白無力。它已經離開憤怒的大眾,而被“適度地學院化了”。如今“用空洞的語法去代言底層正在成為一種學術時髦。”

 

縱觀曆史,底層與官方之間總有一個代言層。這不僅僅由於底層的無聲,也由於底層的反抗。而這個代言層幾乎毫無例外的永遠處在不合法地位,除非,代言的方式受到官方認可。否則代言層的命運將是被成批地消滅。學會自我保護的代言人則采取“僅僅保留知識表述和學術研究的權能”的策略。吳亮先生指出,這種“把底層問題轉換成學術課題可能出於無奈,因為知識者仍然沒有全部收回以行動參與社會的天賦權利。”

 

文學曾在底層社會狀況的改變和喚起人們的關注上有過巨大的影響力。“文學以它特有的戲劇化目光可以幫助人們看見社會弊端與黑暗,但它的效能不足以喚起社會行動,因為文學的虛構與想象總是將人們的同情、憐憫和憤怒局限在劇場感動之中……盡管文學的良心,文學在‘黑暗中的眼眸’是任何社會裏(不管是健全社會還是不良社會)必要的價值衡器,它批評人們的自負、傲慢和冷漠,它是否決人們狹獈自私的生活視野及趣味的證詞,甚至,它還是打擊人們優越感的真相揭發者。”

 

但這種代言層的蛻化更加削弱了本來日漸減弱的文學影響力。即使人們耳聞目睹了社會上各種悲劇,目睹了沒錢醫治的疾病,坍塌的煤礦,地方官員的腐敗,等等等等,連官方媒體都不得不有所披露的底層真實寫照,卻無法得到文學界的憤怒,憂慮,深思和強烈的反應。矜持的文人們在權勢,文學和個人地位的微妙關係中走鋼絲。當然誰都知道,為底層代言畢竟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正如吳亮先生指出的,“對底層的關注必須由社會的各種成員共同去進行:調查員、記者、醫生、律師、警察、社會工作者、攝影家、義工、慈善機構服務者、基層人民代表……以及——作家。”而作家的更重要的任務是喚醒這些社會成員的良心。喚醒人性中的正義,尊嚴和慈悲的因素。

 

文學在底層代言上表現出的軟弱部分是來源於有限的言論自由。吳亮先生在《壓迫,反抗,以及批判》中問道,“言論自由的核心是什麽?是說出真相的權利,還是僅僅說出想象的權力?” 但是由於曆史的教訓,文學家有意無意的回避與政治,權勢及社會重大問題有關的主題,他們隻能拐彎抹角,朦朦朧朧,使其盡可能不造成對基本權力機構的損害。而這種底層的假代言人卻偷梁換柱地將人們的注意力引向道德底線的崩潰。

 

文學作品曾是任何政治變革的輿論先鋒。但由於文化革命等一係列運動一而再,再而三的敲打,使這種曆史使命大大傷了元氣。在影響和改變人類的思想方法和社會生存方式上它到底能起多大作用,已沒有信心。吳亮先生在他的《壓迫,反抗,以及批判》中說,“要改變的是行政、司法和新聞的現狀,而不是文學的現狀……要指控的是行政不作為、司法不作為和新聞不作為,而不是文學的不作為……文學對我們的社會並不負債,它無需反省……批判的武器源於馬克思,而不是源於巴爾紮克……象馬克思那樣思考,並不意味著要讓巴爾紮克象馬克思那樣去寫作……。”而我要問得是,如此說來,除了《共產黨宣言》以外,當今文學家是否應該承擔一點點曆史使命呢?他們的曆史使命在哪兒呢?

 

社會階層是自然規律,主導社會的是上層建築,法令法規維護上層建築,是統治下層社會的工具。應該小心的是那些為下層說和的政治家,以及個別代言的文學家,他們很有可能是野心家,企圖從另一個角度發跡。世界上很少有什麽真正的正義感。多是為某種利益服務的行為和方式。其中許多打著正義的旗幟謀求私利。主張正義的人也是欺騙性最大的人。

 

那些措詞晦澀華麗以至熱衷玩弄憤怒感情的知識持有者關心的也許隻是塑造自己的道義形象,他們將‘底層’看作是用來表現個人立場的‘文化象征客體’或‘良心客體’,卻並不在意‘底層’的實在性,。。。”底層隻是一個“虛幻的抽象曆史主體”而它“仍有可能變成對社會其它成員進行道德訛詐和政治恫嚇的利器。”吳亮先生的提醒很重要,因為這種道德仲裁的角色,正是政治家,精神領袖,文學精英們爭奪的一塊骨頭。

 

底層是一個很複雜的群體,並不是清一色的被欺負,被忘卻。他們被人欺負的同時,也在欺負別人。他們有時也表現出對其他底層同胞的冷漠和毫無憐憫。他們的心在滿目皆是苦難的環境中變得很硬。但他們“並不隻是被剝奪後的剩餘物,底層還是‘無機會被剝奪’的剩餘物; 底層並不隻是已經被馴化的結構底層之人,底層還是在馴化體係之外的結構局外之人;底層並不隻是‘被淘汰’的犧牲品,底層還是一開始就沒有進入篩選機製的多餘者……”由此可見吳亮先生對底層仍報有深切的同情和希望。

 

個人行為的因素與社會製度的因素在底層群體定義的形成上有著互補和互為因果的關係。但這是一種毫無改善趨勢的惡性循環,結果使底層的苦難越來越深重,如同一個打夯的大錘日日夜夜得敲打,使那塊土地變的堅硬,冰冷,密不透風,出入都很困難。

 

但是底層特有的社會地位也有可能成為社會和曆史變革的動力。他們的覺悟和爆發並不是由於文學家的“良心作品”(他們中間的大多數並不讀這些作品),而是由於他們心理上和生理上承受力的極限。由於他們的生命受到威脅。而在這方麵,人們往往更多看到物質的貧乏和肉體的傷害,卻忽略了心理上和感情上的傷害,特別是對人的尊嚴的藐視。

 

所以底層在反抗。他們用生命演繹的人間悲劇,有時候出乎生活在上層的作家的預料和理解之外,這些直接的正麵地抗衡,就需要有像魯迅那樣的沒有自我保護意識的作家來正麵戰鬥,迂回的文字在這個悲壯的群體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和不著邊際。

 

 

注:    1 文中帶引號的部分均引用吳亮先生原文。在此誠摯感謝。

2.《底層手稿》 吳亮,學術中國,20051216日。

連接:     http://www.xschina.org/show.php?id=5623

3.《吳亮致李陀,之四:壓迫、反抗、以及批判》 吳亮,學術中國,

2005        67日。

連接:   http://www.xschina.org/show.php?id=3892

11/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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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2)
評論
舞曼西樓 回複 悄悄話 金秋君關於底層的定義非常正確!比我得泛泛之談更深了一步。
謝謝交流:)
獨立金秋 回複 悄悄話 底層的狀態也許更能反映社會的狀態. 底層的痛苦指數越高,這個社會就越不合理. 敢為底層代言的人越少, 這個社會就越不和諧. 對代言人的鎮壓越強, 這個社會就越黑暗.

個別領導在年節時去看望基層民眾不能真正放映底層的情況. 溫總理去看望北京的建築工人. 問他們"工資都發了嗎?" 工人齊聲回答"都發了." 這些工人不在底層. 他又去農村看望孤寡老人. 他問老人"過年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老人回答"都準備好了." 這老人也不在底層. 真正的底層人們在那裏"哭天天不應, 叫地地不靈", 與舊社會沒什麽兩樣.

共產黨給了我正統教育. 教我憎恨舊社會, 憎恨人吃人的剝削製度. 今天共產黨也已走向了反麵. 他們不再代表勞動人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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