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手記

《急診手記》 東區故事十四

踢足球手受傷你說倒黴不？而且傷的不輕，骨頭在中指關節處頂出了一個包，撐的皮透亮。

看急診也要等上幾個點，而且處處法語，這讓我十分拘謹。輪到我了，一名法語護士示意我進入一間小屋，擱下一句話，我硬是沒明白是讓坐還是讓躺？屋裏有一把椅子，一張床。

醫生遲遲沒來，腦子裏浮現出另一起醫院的經曆，那是九十年代在澳洲，一屌絲因為瀾尾炎在布裏斯班做手術，過後我和幾位同胞去他家探望，他給我們講：一白人女護士（我當時臆想是又高又胖）對他進行術前清潔，醫學上叫“備皮”，因為是裸體，說他的小 JJ  very very small, 我們都笑了。一夥計問他：
“你咋說”？
這家夥慢條斯理地講述：我說“It is small, but it is very useful"（很小，但很有用）。

醫生進來了，顯然己看過片子，胸有成竹的對我說跟他的判斷一模一樣，關節脫臼，而且錯位的厲害。他怕我不懂，拿出筆又在白紙上畫出兩根骨頭疊在一起的草圖。我用手做了一個拉撥的比喻，問他是不是需要把脫臼的關節拉回去？他說是的，但要先打麻藥。

跟國內不同的是，這兒紮針打麻藥是醫生的活，打完麻藥後醫生說要等5分鍾，等藥力上來。

 

法語護士拿著手指寬的鋁條走了進來，我知道那是做夾板的，一麵貼有海棉薄膜。她在我的手指上比量了一下長度，用剪刀剪去了多餘部分，然後斡成一個長U字形，看起來很簡單，用起來比木夾板好用。我原以為她是做準備工作的，誰知道她把夾板做好直接拿綁帶纏了起來，開始固定。

可能是急著下班，或許和某男有約，難到看不明白我的手指在關節處還重疊著嗎？我對她說醫生還沒矯治，指給她看非常明顯地凸出部位，可這個傻護士硬說醫生的工作已經完成，突顯的包是腫的原因。我的傻護士呀，你見過這樣腫起來的包嗎？難怪國人愛說這兒的女人頭腦空空。

看我堅持不讓，她或許也感覺到了不對勁，拿著夾板去找醫生了。回來後她對我說，醫生很快會來，並把夾板放在了桌上。我心裏嘀咕，好險，差點出醫療事故，這醫院啥水平呀，她這個樣子還能在大醫院工作？

醫生再來的時候從牆上取出一幅手套，捏了捏我的手指，我知道這次要動真格的了，腦子裏忽然閃現一絲恐懼和無助，我想對醫生說：我妻子也是醫生，或許這樣更能引起醫生的重視。還想給醫生說：我是酒吧老板，暗示他到我酒吧喝酒可以免費，套套近乎。然而說出口的卻是：“我的胳膊曾經粉碎性骨折過”，揚了一下受傷的手，“這是一件小事”。

醫生背對著我，倚靠在床邊，兩手捏住手指前段，使勁兒向外送。可能是手滑，也可能手指前段太短無法用力，幾番努力都無法把脫臼的關節矯正回位。很明顯醫生很失望，情緒有點急燥，頭上已有熱汗冒出，我忍著巨痛，堅持著，堅持著，除了咬牙堅持我還能怎麽辦？

醫生自言自語的嘟囔著，我也為他著急，可是手指又不能象木棍鐵棒那樣用老虎鉗夾緊，或者采用什麽杠杆原理撬一下，醫生真遇到難題了。

喘了一會氣，醫生又回他的辦公室，我猜想他需要再看看X光片，或打電話請教上級大夫。我也為自己焦慮了，五六個小時己過，別讓家裏掛念，一直沒告訴家裏就是怕他們操心，唯一的理由是踢完球歺聚，歺聚肯定有早有晚，我盼望別太晩了。

醫生又走了進來，這一次他不再是背著我向外推，而是麵對受傷的手指向懷裏拉。剛才他向外推時用一隻腿壓著我的胳膊，雖然壓的很疼我不需要用勁，這次向他懷裏拉我需要憋著勁反方向配合，鼓足氣力拚吧，此時此地此情形此乃不二法門。

“嗷”，醫生嘴裏發出一聲怪叫，嘰哩骨碌又用法文說了句什麽？隻聽懂最後一個詞是“problem”，看他在那甩手的樣子，好像他自己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大出了問題。醫生，你可別嚇唬我！

 

攥了一下拳頭，基本上能夠攥成拳，再看一下手指，己恢複到正常的長度，凸顯的包也沒有了。醫生說應該是矯正回位了，我心裏一陣狂喜，真想給醫生一個擁抱表示感謝，還沒弄明白他的手指是否有事，他出去了。

換了一位會英文的矮小護士，拿著一張黃色表格遞給我，是要做X光複查，二話不用講，我又到X光室轉了一下，駕輕就熟。

回來的過道上，看見醫生在辦公室對著X片光屏手拿電話與什麽人交談，估計是上級大夫，或者骨科專家，交談是一起會診，避免醫療事故。上次兒子的手骨折，因為陪兒子我經曆過這種電話討論。

醫生又來了，告訴我矯正很成功，過幾天需要複查一下，並告訴我這是他行醫15年來錯位最厲害的，矯正起來最麻煩的病例。我感覺小手臂很疼，那是他用膝蓋壓的，事實是過了複查那一天，醫生壓的紫色還沒有退去。

矮小護士把夾板固定好，又把醫院的病員卡給我，囑咐我複查。此時此刻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下了，因為有麻藥也沒感覺到手指疼痛，So far so good,不由地暗自得意起來，雖幾經波折，手傷已無大礙，頓覺身輕欲舉。

回停車場，取出進門時的小條，塞入付款機，顯示11元。看時間己是夜12點，不知不覺在醫院已呆了六個小時，該回家了，心裏還有點留戀。

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來了沒付醫藥費，刹那間又會心一笑，全民醫保我這種情況是不用付錢的，這可是撿到了一個大便宜，腳底生風。

夏日的夜晚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淸香，深吸一口吐出來則化成了凱旋的小調：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