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 物

 

又是聖誕節了，雖然這是西方最盛大的節日，可是對我並沒有什麽太特殊的意義，盡管我也很享受歡樂的節日氛圍。最近，看著人們，尤其是當地人忙碌地購買禮物， 我也在想，是不是也應該為別人買點什麽。身在海外，遠離家人，和我相依為命的隻有老蛙了。唯一可以讓我買禮物送的人也隻有他了。

說來慚愧，我好像就沒給他買過什麽像樣的東西。他倒是給我買過不少。生日，情人節，聖誕節，從來沒有拉下過。他也曾經問過我，想要什麽。我總說什麽也不需 要。倒不是客氣，我是真的不需要什麽。然而，意外驚喜還是接踵而來。先是名貴香水。老蛙絕對是個香水控。一個大男人喜歡收集各種男用香水，為此我還嘲笑過 他。他有一個櫃子，專門擺放他的各種花花綠綠的，來自世界各地的香水瓶子，還時不時地拿出一種噴一下，聞一下，像搜藏家一樣，好像特享受。在問不出我想要 什麽的時候，他就自以為是地給我買他認為好的女士香水當禮物給我。收到過兩三瓶以後，我嚴肅地製止了他。第一，我對香水不太感冒。第二，我希望他把錢用在 刀刃上。我是中國人，是個實用主義者。

後來，我的禮物變成了睡衣。他會偷偷地在網上搜索一下他認為好看的睡衣，然後悄悄地買下來送給我。大多是真絲的緞子，摸在手裏滑溜溜的。網上購物，也有風 險。有時候會覺得尺寸偏小。好在我還沒有笨到當麵對他說不喜歡他的禮物。男人給女人買禮物，是他的心意，說明他心裏有你。你要是跟他說不喜歡，他會很受打 擊。在有那麽一兩套並不是很合適的睡衣壓箱底後，他也就不再給我買睡衣了。

除了香水，睡衣，他還給我買過其他挺花心思的東西。比如，他曾經給我特意訂了一個禮帽。據說那個帽子作坊是澳洲的傳統名牌，有百年的曆史。他先讓我去其他帽 子店裏試好了尺寸，選定了款式和顏色，然後把這些數據報給那個著名的禮帽製作商。後來我收到了那頂寄來的專門為我訂製的帽子，真得很漂亮，非常喜歡。我有 一雙牛皮手工涼拖鞋，也是他這樣在名家訂製送我的。穿了兩個夏天了，質量還很好。

今年我生日，他又意外地送給我了一個禮物。不過這一次我犯了個錯誤。我曾經不經意地跟他提過澳洲特產的薰衣草小熊，在中國很受歡迎，據說很多明星，名人都以 擁有它而驕傲。生日那天，他很神秘地微笑著把一個包裹放到我手上，說是我的生日禮物。打開一看，我驚喜地跳起來。是我喜歡的那個來自塔斯馬尼亞的薰衣草小 熊。這是一套產品，一大一小共兩隻，紫色的，散發著濃鬱的薰衣草香氣。還可以放在微波爐裏加熱，冬天用。我真得很喜歡，很高興。那是他托一個住在塔洲的同事專門長途駕車去那個農場買的。除了要買門票進去以外，每個人還限量隻能買一個。因為銷售實在是火，供不應求。我歡喜了兩天，有一次，閑著沒事，在網上不經意地查看了小熊的價格。啊，正版小熊這麽貴，而且還被炒到更高的價位。那陣子，因為身體不好，我沒上班，少了一份收入，是人生的低穀。看見他花錢買這個東西，心情從歡喜變成了心疼。想來想去，我在網上打廣告將小熊出售。一天之內，竟有幾個人和我聯係，都願意以高出原價很多的價格來買，一時財迷心竅，小熊就這樣被我賣掉 了。我如實跟他講，他非常驚詫，還好並沒有生氣。大概在西方的文化裏，把從重要的人手裏得到的禮物給賣掉是不可思議，“大逆不道”的吧。後來，他在我麵 前，在熟人麵前以戲虐的口氣就這事調侃我過好幾次。我也挺後悔的，辜負了他的好意。

我送過他什麽呢？給老蛙買禮物，真不是個簡單的事。第一，他對品質要求很高，比較挑剔。第二，真的很難買到他的心坎裏。老蛙喜歡在網上滿世界地搜素他想要的 好東西，喜歡網購。我不知道，他會喜歡什麽樣的禮物。不管再怎麽反複問他，他都說不需要。我是個實在人。不需要就不需要吧，哈哈。我曾經給他買過黃金海岸 主題公園的年度套票，他一張，我一張，當他的生日禮物。我們去玩過幾次，還湊合。可惜一年過去了，票過期了，也就完全失去了價值，沒有能夠永遠留存下來做 他的紀念品。我也請過他去不同的餐館吃飯。今年他的生日，我就特意訂了一家我們沒有嚐試過，但網上口碑還行的中餐館。可惜吃下來，我們是大失所望。上海人 的館子，菜品都太甜，實在不對我們的口味，甜得實在無法下咽。老蛙鬱鬱寡歡，說還不如我在家做的菜好吃。我也很失望，想帶他再換另外一家吃飯，作為補償， 他又說不必了。這不是第一次我們對餐館失望了，搞得我們對在外吃飯都沒了興趣。還有一次，我在EBAY上 看見一款挺不錯的，來自香港的男用錢包，價錢也不貴。我就買了下來，送給他。哪知，他好像並不是很喜歡。那不是什麽名牌的錢包。哎，給他買東西太難了。總 不能給他買香水吧。第一我不懂，第二他的櫃子裏已經擺滿了各色的香水。再買下去實在沒必要。老蛙除了是香水控，還是牛仔褲控。他可以滿世界地找他喜歡的名 牌牛仔褲，然後三條五條地從海外網購回來。我最受不了的是，大夏天的，他在家也穿著牛仔褲，就差睡覺的時候不穿了。我實在搞不懂他對牛仔褲的特殊要求和具 體尺寸，所以真不敢自作主張地給他買。話說回來，那個錢包，雖然他並不是很驚喜，可還是什麽也沒說，收下了。我也沒見他用過，不知道他放到哪裏去了。可有 一次，我在家裏翻騰找什麽東西，看見了他那個特殊的小木盒。我知道那個盒子裏的東西，都是他的寶貝。打開一看，有他小時候的照片，有個小金塊，有他早年當 兵時軍帽上的徽章。。。。還有，我突然楞住了，赫然還有那個我已經忘記，以前送給他的那個不太貴的錢包。雖然他並不喜歡，從來不用，可他鄭重其事地把它保 存在他的寶貝盒子裏，隨之一起的還有我以前曾經寫給他的一張卡片。我看著那個錢包，靜靜地躺在那裏，既感動，想起“小熊事件”，又慚愧。想不到他平時這麽 一個大大咧咧的男人，對我送給他的東西，那麽珍視，那麽尊重。

這次聖誕節，他又追問我想要什麽。我真的是不需要什麽，他也沒敢私自給我買。可前兩天逛商店，我偶然發現一條裙子，很喜歡。他就買了下來，說是當我的聖誕禮 物。可當我問他想要什麽的時候，他又是照例地說什麽都不要。我一直信以為真，覺得他就是什麽也不要。直到最近有一次，我被一個朋友提醒，說即使是一家人也 應該禮尚往來，尊重他鄉文化。我才意識到他並不是真的不在乎。在西方人眼裏，特殊日子得到的禮物，對他們有著重大的意義。是我太傻，他說不需要我就真的不 當回事。今年他的生日，已經搞砸了他的生日晚餐。現在是聖誕節，我還是花心思，開銷一大筆給他買一件稱心的禮物吧。可是買什麽呢？真頭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