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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地方老故事 (十)以“滾”還“滾”

(2019-02-10 10:00:19) 下一個

小學四年級時,我們搬進了新教室,舊教室則騰給了剛入學的新生。畢竟渡過了三年光陰,所以經過那間舊教室時,總會多看一眼。別看人小,也是有一絲念舊情懷的。

  一個下午,上完一節課就放羊了。經過舊教室,突然心起,於是和同伴踱到窗前,趴在窗上看年輕的女老師給孩子們上課。窗內的教室裏,一年級的一排排小豆包們象小木偶一樣,撲閃著木楞楞的眼睛,帶著懵懵懂懂的表情,看著新鮮有趣。當年,王有慶站就在這個講台上,嗚咽著東一把鼻涕西一把眼淚.那個場景,仿佛近在眼前。

  女老師才廿來歲,對付一年級小豆包柔刃有餘。沒一會,她就開始歇息:“接下來,同學們把剛才的內容好好複習下。自己朗讀課文,輕聲的。”隨後踱到窗前,將身體靠在窗框上,帶著倦怠和慵懶,漫不經心瞅了我們一眼:“在這裏幹麽?沒課啦?”“嗯,沒課。”“沒課回家,別在這。”“。。。。”“這有什麽可看的。”“就是。。。看看。”“走。”“就不走。”麵對年輕的女老師,別看我們小,但不懼怕,反而有些吝塌兮兮(滬語,小小嘻皮笑臉之意)。

  對著這幾個小屁孩,女老師顯然沒什麽交談的興致,邊起身離開窗框,邊輕聲吐出一個字:“滾”。

  臉上倒沒有惱意慍色,很平靜。

  這是年輕女教師的口頭禪,或許。

  有點不爽,但無言以對,我們隻能怏怏悻悻而去。

  晚飯後,父親一如往常,坐在藤椅上,雙肘置放在藤椅的兩邊扶手上,將報紙豎展在麵前,專注地閱讀。帶著對那個“滾”字的耿耿於懷,我囁嚅著向父親敘述下午的經過。

  父親是個性格耿正的北方人,但從小到大,從未對我喝斥過,更別說動手。記憶中,在他眼裏從來沒有我的不是。明明是我不愛學習,導致數學成績奇爛無比,但父親總能為我找到開脫的理由。——對著母親,父親抖著手中的數學書,口氣中甚至帶著譴責和忿忿不平:現在這數學也太難了,你看看這些題,讓這麽小的孩子做這麽複雜的題目,有什麽必要嘛!

 

 她說滾?——聽完敘述,父親看著我,追問。

 是。——我期望父親能為我聲張正義,譴責下那個女老師,哪怕意思下也行。

 出乎意料的是,得到我的確認後,父親沒說話,而是將眼神從我臉上挪開,注意力重新回到報紙上,不再吭氣。

 沒想到談話就這麽結束了。也正常,家中常有這樣的情形:話題始於突發,止於戛然。

 少傾,突然從報紙後麵,傳來父親不緊不慢的聲音——下次她再叫你滾,你就說:你先滾,我再滾。

 遠處,天際邊有幾道白色的閃光,劃破夜空。下雨了,哪個地方!

 揣著“上方寶劍”,接下來的那幾日我處心積慮,急不可耐的想一試身手。但再無機會。日子一天天過去,這件小事也就慢慢給拋在了腦後,忘得一幹二淨。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沒想到幾個月後的一天,父親的教誨派上了用場。

  那天,和幾個同學在那間教室門外踢球,同學把教室門當球門,盡管踢的很輕,但守門員拙劣的漏勺仍讓球幾次碰到了身後的木板門。

  門開了,探出頭來的正是那個年青女老師,她壓著聲:噯—,幹什麽你們。裏麵上課呐!

 ——見是她,忘卻的記憶瞬間恢複了。我那份激動啊——就象喜兒見到了八路軍,緊步上前笑嘻嘻的:沒事,踢球。

 ——別在這踢,走開。

 ——再踢一小會兒。

 走!聽見沒有?滾。——看來這真是她的口頭禪。

 時機到,我往她跟前緊湊一步,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喜笑顏開的把父親的招數甩了出來:你先滾,我們再滾!

 ——“呯!”用力撞上的門,把她的臉留在了斑駁陸離門板的後麵。閉門前,她刹那間的表情永恒定格在了我的記憶卡中:眼微微瞪著,有點慍意和惱怒。但總體還算平和。

  這次回家我沒再向父親匯報。因為他肯定早已忘記了當初的教誨,更因為我以“滾”製“滾”的實踐中多少有些小小的惡作劇。(玉米衝衝衝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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