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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去九州——日本九州久留米印象 (上)

(2015-05-05 07:13:45) 下一個

從前在東京時,去過一回九州。因時間倉促,走馬觀花而已。當時是五月連休,與朋友一家開著一輛借來的汽車從東京一路南下直到日本本土最南端的鹿兒島。途中經過福岡時正是半夜,因為時逢連休長假,旅館人滿為患。沒有事先預定旅館顯然是個錯誤,其代價是讓我們流離失所沒有了落腳之處。抱著一絲僥幸我們去情人旅館試試運氣,服務台小姐驚訝地看著我們三個男人一個女人外加一個小男孩,用力咽下想笑的衝動,滿懷同情的告訴我們很遺憾房間滿員了。顯然節假日裏情人們也都沒閑著,於是我們隻好把車開到荒郊野外去,在福岡市郊的某個不知名的空地上,大人孩子,橫七豎八東倒西歪地擠在車子裏,在寂靜的黑夜之中半睡半醒地等待天邊那抹霞光出現。

那次九州之行雖說是來去匆匆,依然對九州留下了美好深刻的印象。回到東京後每與來自九州的日本朋友聊起九州,就會想起在福岡郊外空地上伴隨著蟲鳴聲度過的那個寂靜夜晚,生出一番懷念,心想,以後有機會還得再去九州看看,去福岡看看,如果能夠在那裏小住一段就更好了。然而後來一直沒有再去過,雖然那時在東京呆了好幾年,要去九州並非難事。我那時覺得人在日本,九州之類,日本國內的任何地方要去隨時可去,等等無妨,無需匆忙,結果一直等到離開日本之後很多年也並沒有再去過九州。

今年初春,偶然得了機會,又去了一回九州,並在福岡縣的久留米市小住了一段,總算是了卻了之前的心願。屈指算算離上回去九州,中間隔了二十多年。真覺得人生如夢:福岡郊外空地上的蟲鳴聲尚在耳邊回響,而發出那些鳴叫聲的昆蟲們則早已化作塵土不知輪回轉生變為何物了。

從福岡國際機場出來後,乘坐大巴,一個小時便到了久留米。久留米是福岡縣下屬的大市,但我原來在東京時孤陋寡聞並未聽說過此地。後來在北美時聽來自福岡的日本人說久留米的“雅庫砸”(黑社會)聞名九州乃至全日本,十分凶悍。讓我想起已故影星高倉健在他早期電影裏所扮演的那些經典的“雅庫砸”形象。巧合的是高倉健本人也正是九州福岡縣人。此外,久留米還有一件史上留名的事是二戰時期曾有過一個著名的久留米師團。其成員有許多是孤兒,由當時的日本政府集中軍事撫養,接受武士道教育。由於這個久留米師團紀律嚴明,作戰凶猛,成為日本當時最精銳的部隊之一,且享有“常勝師團”盛名。一九四二年在新加坡,久留米師團三萬日軍俘獲英軍八萬,震動世界,風光一時。不過對中國人而言,這個師團是令人憎恨的,因為它是“七七盧溝橋事變”的具體執行者,同時也是南京大屠殺的元凶之一。

我所前往的地方是久留米市上津町的某地。按照從前在東京時的經驗,隻要有地址,按圖索驥理應不難找到。然而當我在上津町車站下了巴士後,卻發現完全找不到方向。這裏感覺不像東京,東京雖大,地址排列有序可循,這裏卻好像沒有頭緒。黃昏斜陽下的馬路上車來車往,但未見有出租車,狹窄的人行道上也幾乎沒有行人。拖著行李箱沿馬路走了一長段後,總算在一個汽油站遇到了人。但將地址給對方看後,對方歪斜著腦袋沉思片刻,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他也不知道。但他告訴我繼續向前走有個警察署,建議我向警察叔叔尋求幫助。又走了一段感覺相當漫長的帶小斜坡的路後,終於看到了那個警察署,是個小小的舊房子,感覺跟想象中的黑人奴隸湯姆叔叔的小屋差不多。將臉湊到湯姆叔叔小屋的門玻璃上向裏麵窺探,看到裏麵隔著桌子坐著一個大塊頭警察正和一對老夫婦談話。麵朝門坐的大塊頭警察看到門玻璃外麵的本人,招招手示意讓進去,背對著門的老夫婦一起回過身來看。我將門拉開進去,告訴大塊頭警察本人迷路了,請求幫助。大塊頭警察請老夫婦稍等片刻,看了我給他的地址後,轉身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本大而厚的地圖來,那地圖看上去好像建築師的設計圖,裏麵密密麻麻的畫了許多小方塊代表建築物。大塊頭警察一邊看“設計圖”一邊告訴我,這地方應該並不遠,隻是這裏的路很“丫丫考西醫”(複雜麻煩意),別說外地人,本地人有時也搞不清楚。果然這地方似乎是有點麻煩,大塊頭用手指蘸著口水,嘩啦嘩啦來回翻了好幾頁,一時竟不能確定方位。這時從門外又來了一個騎摩托的巡警。摘下頭盔,是個英俊小生。腰裏別著手槍(大塊頭腰裏也有槍),腳下蹬著長靴。大塊頭於是將我要找的地址轉而詢問英俊小生,英俊小生不愧是巡警,立即在“設計圖”裏準確地定位出了目的地。“不過”他對我說,“雖然不遠,路繞來繞去的不好找”,建議替我叫一輛出租車乘去。我欣然接受建議。於是,英俊小生打電話叫出租。大概不過三分鍾,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來了一輛黑色出租,車身可以當鏡子照。謝過兩位警察,還有那對被我中斷了談話的老夫婦,我去乘出租。英俊小生將我送到出租車旁,告訴出租司機本人的目的地,很友好地關照我一路上多保重,然後回身消失在湯姆叔叔的小屋裏。

我坐上出租,一路邊打量車外景象邊與司機閑聊。他聽說我從北美來,有些好奇地從後視鏡裏打量我,問我為何會說日語。我說我在東京呆過不少年。他問我那為何要去北美,日本不好嗎。我說日本好,北美也不賴。他問我“那地方冰天雪地的,有啥好?”我說北美不是北極,並非到處冰天雪地的。我問他去過北美沒有,他說沒有,因為怕冷。又說他覺得九州最好,最舒服,所以就願意呆在九州。我說我也喜歡九州,所以從前來過,現在又來了。他說“阿裏嘎到”(謝謝)。我說不過聽說久留美“雅庫砸”(黑社會暴力團)很多。他不以為然地說那是胡說,說他在九州住了幾十年,從未遇到過“雅庫砸”。我說遇到了,你也認不出吧,因為“雅庫砸”並不騷擾欺負普通居民的。他說那倒是。我問他是否聽說過久留美師團,他說不知道。我簡單告訴他那個師團的事跡後又對他說,原本以為久留米此地大概有點民風彪悍的,但由剛才遇到的兩個警察看卻是相當親切。他略微沉默之後對我說:想象與現實很少一樣的。我說:是呀,就像你以為北美到處冰天雪地,其實並非如此一樣。他笑著說:是的是的,誰都會犯先入為主的錯誤。

邊聊邊走,很快到了目的地。看看手表,不過十來分鍾。果然如那湯姆叔叔小屋的警察叔叔所言:其實不遠,隻是繞來繞去路有些“丫丫考西醫”而已。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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