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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軍裏的日本兵

(2015-05-27 07:03:50) 下一個

說明: 本文翻自古川萬太郎所著《中國殘留日本兵的記錄》。翻譯時在不影響原意的前提下,略有刪節。

十多年前,我的三弟在中國駐福岡領事館工作。他那時候曾經對我說起過一件事,使我印象深刻。他告訴我,每逢中國節日,特別是國慶節,領館裏舉行慶祝會時,會有一些日本老人受邀參加。這些老人對中國懷有異常深厚的感情,他們裏麵有些還帶著在中國解放戰爭中獲得的軍功章,穿著褪了色的很舊的解放軍軍裝。當中國國歌奏響時,老人會跟著大聲唱,有的甚至熱淚盈眶,大聲呼喊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這些日本老人為什麽會這樣呢?聽我三弟說當時領事館裏的一些年輕的中國館員頗覺得不可思議。但我想,看了古川萬太郎的這本書,大概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日本戰敗投降之後,大約有八千到一萬左右的日本兵參加解放戰爭和新中國的建設。其中三千人左右加入解放軍,活躍於前線和後方的各個領域。這本書挑選了一些較為典型的事例描述了這些解放軍裏的日本兵在當時中國特定曆史環境裏的生活和戰鬥情形,他們的經曆給後世的人們提供了一個不可多得的了解當時曆史的窗口。

 

第一章 我們的隊伍回來了

彷徨北滿 

 淺野芳男,一九一六年(大正五年)出生於東京人形町一個紡織業主家庭,長子。一九三二年從商業學校畢業後,聽從父親的勸告去大阪丸紅係列下的店裏實習,學習從商。在此期間,取得了“能率技師”資格。

 當時日本已經引發了“滿洲事變”(九一八事件),在中國東北地區建立了傀儡國“滿洲國”,不僅如此,日本並且侵略野心大增,覬覦華北,當時整個日本為軍國主義所籠罩。

一九四一年(昭和十六年)七月下旬的一天,人在大阪的淺野突然接到一封來自東京的“召集令狀”,命令他於“某月某日之前到某部隊去報道”,這就是命令入伍的所謂“赤紙”。一星期後,淺野去東京九段的近衛師團報道,立即被分配去做衛生兵,這樣他就成了一名“陸軍二等衛生兵”。

淺野被編入屯駐在“北滿”舊黑河省(現在的黑龍江省)的第一師團,那時候為了準備對付與假想敵蘇聯的戰事,急需增設野戰醫院。八月五日,在本鄉(地名)的東京大學校內編成第一師團第二野戰醫院(約三百人),立即出發向西到神戶,由神戶港坐船出海。船開向哪裏士兵們無從知曉,當時法屬殖民地的越南戰事擴大,大家猜想可能去南方。可是,船到達的是大連,由此察覺到目的地是“北滿”,而目的是對蘇聯作戰。從大連坐滿洲鐵路的軍用列車北上,一路搖搖晃晃,五天後總算到達目的地,是中蘇邊境附近的孫吳。

可是,對蘇聯的戰事並沒有發生,軍部把矛頭指向了美英。被大量投入“北滿”的軍隊,終於逐漸被送往戰事擴大的中國大陸戰場或者太平洋戰場。不過,幸運的是,淺野沒有被派往南方,而是被派到北安的陸軍醫院,直到戰敗為止,四年間並沒有遭遇戰事,得以平安度過歲月,這對當時的軍隊來說是非常少見的情況。

日常主要工作,是在傷寒,瘧疾,肺結核等傳染病樓棟裏勤務,有時也會去治療在與反滿抗日遊擊隊戰鬥中負傷的日本軍士兵。淺野常常充當外科手術軍醫的助手,在此過程中,學會了類似於盲腸手術之類的醫療技術。後來,因關東軍部隊擴大的需要,下士官增員,擁有中學學曆的淺野,並沒有申請卻被任命為下士官,到戰敗那年,他已經被提升為陸軍衛生軍曹,四年裏升了四級。

淺野的好運,到了一九四五年(昭和二十年)便到頭了。那年八月九日蘇聯對日宣戰,出兵“滿洲”,此後受難的日子開始了。淺野所在的部隊,既沒有與蘇軍作戰,也沒有向“南滿”轉移,“軍部首腦的指示完全不得要領,幹部們像無頭蒼蠅進退失據,停留在北安不知所措”。

九月初,蘇軍到達,立即解除了他們的武裝,醫院被接受,置於蘇軍管理之下。在此過程中,就如總是發生的那樣,蘇軍士兵掠奪財物並對婦女施暴,淺野自己的手表和所持有的其他值錢什物也一概被奪走。

但當時最嚴峻最重大的問題是:如何方能保護陸軍醫院裏的眾多護士,使她們能夠免於蘇軍士兵的淩辱。躲不過獸性發作的蘇聯士兵,當時日本軍的幹部把跑到北安來避難的,以日本軍和民間百姓為性交易對象的所謂“慰安婦”都交了出去。對於淺野來說,腐敗墮落的蘇聯士兵的所作所為,使他日後讚賞軍紀嚴明的八路軍,並成了他決心為八路軍效力之後,將兩者進行比較的材料。

淺野他們所屬的北安的陸軍醫院,吸收了分散在孫吳等北部地區的陸軍醫院裏的要員,包括護士在內,共有三百人左右。戰敗後的臨時醫院,在蘇軍管理之下,主要收容傳染病患者。在敗戰後的混亂中,傳染病,特別是傷寒,瘧疾等發病狀況猖獗,士兵與民間百姓每天都有幾十人死亡,十分悲慘。

十一月中旬,蘇軍下達命令,要抽調健康的軍醫和衛生兵共計一百人編成衛生隊開赴西伯利亞。原來是被蘇軍帶到那裏的日本兵俘虜中傳染病擴散,為應付治療,要送他們去那裏。淺野作為其中的一員,向中蘇邊境的黑河出發。

到了黑河,這裏也已經傷寒在日本兵俘虜中蔓延開來,情況惡化難以控製,舊滿鐵的建築物都被用作醫院,進行搶救和預防,每日忙得焦頭爛額,在這樣的情形中迎來了一九四六年的新年。

蘇軍非常害怕傳染病,北安醫院裏的那些讓蘇軍念念不忘的護士們,因為接觸照顧傷寒患者的緣故,使他們心有餘悸而終於斷念。在黑河麵臨傳染病大麵積擴散的蘇軍,到了三月,決定放棄將患病的日本兵俘虜和衛生隊送往西伯利亞的計劃,將他們移交給到那時才好容易進入黑河地區的中共軍隊(進入東北地區的八路軍與反滿抗日遊擊隊合編成的東北民主聯軍)管理。因禍得福,傳染病的猛烈威力,阻止了淺野他們被蘇軍帶往西伯利亞。

淺野他們並不知道這些中國軍隊就是在日軍中被稱為“共匪”的“可怕的共產主義軍隊”,看著那些穿著鄒巴巴粗製濫造的軍服的士兵們,他們滿以為是國民黨軍。可是過了一些時間,他們首先注意到,出現在他們麵前的將士們,完全沒有像蘇軍那樣要求他們交出錢財和什物,軍紀嚴明,行動敏捷,與傳聞中拖遝鬆垮的國民黨軍給他們的印象完全不同。另外,那些幹部摸樣的人們,對日本人說話時的溫和的語氣和柔軟的姿態也使他們感到奇異。日本軍的將校們對中國人的態度,完全不是這樣的。中國軍隊的幹部們,竟然是這樣溫和卻又紀律嚴明,講究禮儀的嗎?

衛生隊被移交給中方後不久,接到命令讓回到原來的北安去。四月初,讓病號坐在農民的馬車裏,淺野他們向南出發回北安,七天後到達了位於司令部舊址的臨時醫院。在“北滿”的數百公裏的流浪讓人身心疲憊,但終於免於被帶往西伯利亞,大家都覺得鬆了一口氣。(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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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玉米穗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瀛客' 的評論 : 是啊,挺有意思的問題。問好。
瀛客 回複 悄悄話 殘留日本兵既有參加共軍的,也有參加國軍的。幾十年過後,生存下來的人不多了。不知道是參加了哪個隊伍的人更有自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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