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論天下
歡迎來此暢談宗教信仰，百無禁忌。
(VERONIQUE GREENWOOD講述的故事。圖片來源：紐約時報）
“求救。求救。求救。呼號Alfa、Bravo、Charlie、Delta。求救，太平洋。4號貨艙著火了，前甲板有危險品。”這是中國廣州的周三上午，在珠江新城一棟摩天大樓22層的一間錄音棚裏，船隻發生著可怕的事情。
我是這艘船及其他遇險船隻的船長——更確切地說，我受聘扮演航海學員教科書裏一係列聽力練習材料裏的船長角色。我與扮演船舶交通員的人一起錄製各種情景。每一次，船舶交通員都是大救星——是海上的絕地武士。
交通員總是知道如何避免危險，不管是在監控載著6萬噸小麥的油輪、載著電纜的船隻，還是載著TNT炸藥徐徐開往港口的輪船。在我們呆板的無線電對話裏，他如此演繹這些航海知識：“警告。請檢查錨位，確保有否拖著錨。完畢。”以及“警告：船首右舷一漁船正形成碰撞危險。完畢。”
我並沒有航海培訓配音員的特別資質。我是一位廣州教師的配偶，不過是漂泊在大中華區、以英語為母語，但這就讓我接觸到一些特別的工作機會。
這裏的每個人年幼時就開始在校園裏學習英語，但相對這個龐大的人數，以英語為母語的人仍然供不應求。對於那些學習英語的人來說，接觸母語人士，無論是透過錄音或當麵交流，都可以幫助很大。當然了，新奇感也在其中起了作用。
我認識的一個美國人受聘在電車上朗讀小說，聲音要蓋過停站通報——這是藝術展的一部分。另一個人受聘在深圳多塊高爾夫球場拍照，假裝娶了一名中國女子。
而我，盡管沒有正規教育培訓，但每周五都會幫助四年級學童閱讀各種各樣的美國童書，美其名曰充實頭腦。（湯米·狄波拉(Tomie dePaola)撰寫的有關一口滿溢的意大利麵條鍋的故事《巫婆奶奶》[Strega Nona]很受歡迎。
但是講述一個男孩的北極之旅的《極地特快》[The Polar Express]卻一點都不火，因為學童不知道聖誕老人是什麽。）我之所以得到這份錄音工作，是因為一位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轉發的一條短信。
在前往錄音棚的車上，我遇見了受聘出演船舶交通員一角的配音演員，一個美國學生。錄音腳本與其說是好好翻譯的，還不如說是生拚硬湊的，我們都不確定是否應該試著改正上麵的錯處。在錄音棚裏，我們像雀躍的鳥兒一樣，輪流湊近那一個麥克風，說著自己的台詞，盡量不要在中文語法串起英文單詞的句子上出錯。我們不知道台詞的哪個部分可能真是航海術語，也沒有背景資料。這些錯誤似乎已經被印到教科書上了，我們再改正可能會造成更多混亂。
“明白了，”我說。“我會放鬆更多錨鏈。”
使用我錄的聽力練習材料的人可能會感到驚訝，所有船舶的船長都是一個年輕的美國女士。但考慮到其他所有的巧合，他們可能也司空見慣了吧。這些船上總是有23名船員，而且大部分有一樣的呼號，奇怪的是交通員卻從來都沒說什麽。它們也幾乎是一致陷入了危險。
你會覺得船長會喪失理智：她的油箱在漏油、船在下沉、各處都著了火，還有23名船員要拯救。然而，因為幾次被人要求放慢語速，我必須湊近麥克風，用讓人昏昏欲睡的機器人聲音說，“我的機房是爆炸。”
而且，所有這些災難都恰好在同一個地方發生。當我第10次讀出經度和緯度時，我腦海裏浮現了一個想法：這地方早就應該被封鎖了，用浮標圈起來並在航海圖上寫著：“珠江百慕大三角”。
在一定程度上，聘用外國人顯示了對真實性的追求，而我也很樂意竭盡所能。協調錄音事宜的人在錄到一半的時候順口說，我們可以隨意作出改正，我也就這樣做了。在我們完成工作後，她會在大廈的大堂裏停下來，給我一個棕色信封，裏麵有九張100元鈔票。我會數一數，感覺就像黑幫交易一樣。我會告訴她，如果有需要進行更多錄音，盡管來和我聯絡。
如果她聯絡我了，我很可能也會答應。我也希望與現在居住的這個地方產生些許聯係，即使無關真實性。在他們和我的好意之間，我們能找到共同點。雖然一切都好像是在最後一分鍾、在考慮最不周詳的情況下才發生，工作又總是很詭異，我卻很享受這些奇怪的工作。它們那美妙的荒誕之處正是我在這裏的生活中最喜歡的事情。
於是我來了。“我的船有前部水手艙和燈泡有輕微損毀，”我徐徐道來。“沒有發現水浸。現在我在用發動機已經壞掉了在緩慢前進完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