璿的時間與記憶
看世界，閱眾生，識自己。
早該長出的虎牙，遲遲沒有動靜，媽媽叫我放學後自己去醫院看看。媽媽說的輕鬆又自然，我以為這會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所以中午吃過午飯，刷完牙就自己跑去了拓東路上的一家醫院。
牙科的大玻璃窗臨著街，我被一個年輕的男醫生安排在了靠窗的位置。他說我的牙齦太厚把新牙包得太嚴實，所以新牙長不出來。隻要打個局部麻醉，在牙齦上割開一個口，牙齒就會從那裏長出來。
看他說的很有把握，我很放心。開始前，他還說打麻醉時會有一點點刺痛，過一會兒就好。我說沒問題，我能忍。於是，他就開始工作。
但是，他打麻醉的過程，比我想象的要痛，我忍不住的哼哼，還抬手示意。可是，醫生總說，再忍忍，馬上就好。等他終於把麻醉弄好，我說既然麻醉都這麽痛，還不如直接割呢？
沒想到，他的回答是，“我也是這麽想的，而且麻醉對人的大腦有傷害，所以我剛才就直接割了，並不是在打麻醉。”他說完，還遞給我一麵鏡子，讓我自己看，“你看，我是在牙齦偏上方的位置割的，這裏神經少，痛感小，這樣你就能省了打麻醉的苦。”
看著他一副為我好的樣子，我也沒法怪他。我就這樣，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被活生生的割了一刀，心裏委屈極了。
到了學校，我才剛坐下，霍驍就看出我不對勁。於是，我就把剛才的慘痛經曆告訴了他。
“他這麽考慮，可能也有道理。隻是，我真佩服你，居然自己一個人去。”
“不是自己去，還怎麽去？”我有些不理解。
“以後，再有這種事，你叫上我一起。”
他這一句話，瞬間就把我整個人都溫暖了，剛才受的罪也都不算什麽了。
很快，新牙就長了出來，可是因為割的位置太高，這顆牙比周圍的牙齒都高，成了一顆飛起的“虎牙”。每次看見，我都恨死了那個自作主張的醫生。
“有牙總比沒牙好，挺好的，沒什麽影響。” 霍驍盡力的安慰著我，“前不久那個《紅高粱》裏獲獎的女演員不也有一顆這樣的牙嗎？不是也很好看嗎？”
後來，家裏人也用鞏俐的虎牙來安慰我，爸爸還說這是我的特色，慢慢的我也就習慣了，再沒想過要去矯正或者拔掉。
四月份起，同學們開始傳寫留言冊，畢業分離的氣息日漸濃鬱。
我也買了一本，在第一頁上抄寫了幾句當時正流行的少女組合紅唇族演唱的《年少時候誰沒有夢》當中的幾句歌詞：
“歲月的溪水慢慢流，流到了別離的時候。
朋友，不要太惆悵。
霓虹縱然再囂張，我們的步履有方向，
成敗不論切莫將昔日遺忘。”
然後，才拿給同學們寫，隻要願意寫的都可以在上麵留言。有些同學還會在相片一欄貼上自己的生活照或者證件照。
同學們的留言或者贈言都有著不同的風格，有的風趣，有的嚴肅，有的敷衍了事，有的中規中矩。
比較常規的是這樣：
“祝學習進步！笑口常開！”
“願我們的友誼萬古長青！祝你考上理想的學校。”
“祝一帆風順！願友誼長存！”
“祝你越來越美麗！”
......
摘抄名言、佳句，秀內涵、秀深度的有這些：
“忍耐是痛苦的，但它的果實是香甜的。”
“友誼不是茶，越衝越淡；友誼是酒，越陳越香。”
“心靈中的黑暗必須用知識來祛除。”
......
有兩個女生秀起了英語：
“在此道聲珍重，Don't forget me.”這個我能理解，“勿忘我。”
“I love me。”這個“我愛我”就比較費解了，多半是抄寫錯誤。
還有一個女生留言如下：
“我喜歡你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高高的個子，長長的頭發，白白的皮膚。願我們永遠是好朋友，永遠在一起！”
小朋友的世界是不是比想象中的有趣，有內涵？
別看我已經與霍驍那麽要好，還是同桌，但我卻一直不好意思拿留言冊給霍驍寫。後來我就把冊子拿給羅旭，讓他寫完再拿給霍驍寫。
羅旭非常明白是怎麽回事，很認真的說：“我一定完成任務！”
兩天後，當我帶著一絲小激動翻開留言冊，尋找著霍驍的留言時，我看到了兩幅有些莫名其妙的塗鴉。
羅旭的留言在第十五頁，贈言處用藍色圓珠筆勾勒了一個大蘋果，還帶著兩片葉子，蘋果的中間寫著常規的祝詞。
霍驍的留言在第三十頁，姓名那一欄畫著一個類似象形文字的圖形，就像個古代的戰士，下麵也畫了一個大蘋果，中間寫著：
“願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
大概是我臉上寫滿了疑惑，霍驍在一旁笑著說，這是昨天他和羅旭寫留言時的一點意外，之後就不在解釋了。我看著他古怪的表情，感覺蹊蹺，但也沒再繼續追問。
但是，後來我從羅旭那裏打聽到一些細節。
那天下午放學後，羅旭去霍驍家玩的時候，拿出留言冊，邊準備寫邊問霍驍要不要寫？
霍驍不僅說想寫，還把留言冊搶走要先寫。可是，他翻開空白頁許久，也不知道該寫什麽？他翻看了別人寫的，覺得不夠有趣。
突然，他說有個好主意，就在姓名那一欄畫了一個小人代表自己，然後就把留言冊遞給羅旭，自己跑去翻雜誌，想從中找幾句比較美好的祝福。
羅旭一邊假裝冥思苦想，一邊悄悄的在三十頁上畫了一顆大大的心，畫完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怎麽這樣畫呀？” 霍驍湊過來看見那顆心，為了掩蓋尷尬，他生氣的說，“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羅旭的好心情被霍驍的一通責備打擊的灰飛煙滅，也生氣的回應，“一顆心都舍不得，她真是白對你好了。”
“她對你也不錯呀，不然怎麽把留言冊給你？你也畫一顆吧！”
“畫就畫！” 羅旭說完拿起筆就在自己那一頁畫了一顆更大的心。畫完，扔下筆就回了家。
後來，是霍驍把兩顆心都加上葉子，改成了蘋果。
羅旭總是有求必應，他繪聲繪色的給我描述著他們的對話，我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快樂，聽完他的講述，我自己的臉也笑成了一個帶飛牙的紅蘋果。
旖璿 寫於法國 第戎
2019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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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