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倔強的丫丫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青川,你到底在哪裏?

(2018-03-30 07:26:49) 下一個

  我們這個城市裏,名目繁多的各種各樣中國人小群體還真不少,最常見的就是同鄉會和校友會。我就是在一個校友的聚會上認識了青川。青川是比我還小幾屆同專業的學弟,因為這個原因,我們就有一些共同認識的老師,無形中就比其他校友多了些話題,和青川就漸漸地熟悉起來。

  青川出生在江西的一個山區農家,家裏有三個孩子,他是家中的老小,上麵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哥哥。等到青川考上初中的時候,青川的老爸把三個孩子叫到一起,把家中的實際情況擺出來,家中實在是負擔不起三個孩子都去讀書,最多隻能勉強供兩個人去讀書,姐弟三人都明白了,必須得有一個人輟學才行。可是難就難在青川家的三個孩子都還十分聰明,學習都不錯的,尤其是姐姐的學習最好。農村人重男輕女的思想還是比較重的,青川的父親心中其實是打算讓兩個兒子繼續讀,隻是沒有辦法說讓學習最好的女兒放棄。三姐弟默不作聲,青川的父親也無計可施。看著為難的老父親,還是青川的姐姐青梅主動提出自己回家幫襯家裏,供兩個弟弟去讀書。青川的父親鬆了一口氣,青梅哭了一整天。青川說他一輩子都記得姐姐那天的哭聲。

  或許是青梅的輟學讓青川有了更多的學習動力,覺得不努力學習,太對不住姐姐的意思。青川在學習上越來越用功,學習也越來越好,初中畢業後就考到縣城裏最好的中學去讀高中,然後順利地考上了大學,然後留校了,再然後就出國了。等到我和青川在美國認識時,他已經在美國呆了好幾年了,拿了個碩士學位就出來工作了。

  青川個子矮小,而且清瘦,戴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顯得文文弱弱的,少了氣宇軒昂的男子氣度,應該是不太讓女孩子一見鍾情的那種男生。上個世紀末,在美國的中國人不是很多,女生更少,這也給青川找到適合的對象帶來了一定的困難。但是,當初的中國對出國人員是羨慕的,隻要聽說是在美國的留學生,國內的美女都還是願意嫁的。在美國找不到對象的男生,隻要回國找,都能在國內找個漂亮的美女回來做太太。但是青川沒有走這條路,聽說自從他出國以後就沒有回過國。所以青川已經三十幾了,還沒有成家,甚至連個對象都沒有。住在附近的校友們還張羅著給他介紹對象,後來我一不小心也為青川當了一次紅娘。

  話說還是校友聚會,在那裏遇見了很多年沒見的同學吳玲。以前的通訊沒有現在發達,很多同學畢業以後就再難見麵,沒想見到吳玲會如此的得來全不費工夫。吳玲是訪問學者,在附近的大學裏做研究,和她同來的是她的室友,名叫建紅的女孩子。隻聽名字就知道是文革出生的人。

  老同學好不容易在美國相遇,相距不遠,我家有聚會就總叫上吳玲和她的室友建紅,如此這般我也就和建紅也熟悉起來。建紅和吳玲在同一所學校,正在做博士後。建紅個子也是瘦小,長得溫婉文靜,但獨立勤奮,研究做的相當好。隻是年輕的時候,總想找到比自己還要強的男生,結果這麽一晃蕩,年過三十仍然單身。吳玲說,你看這麽優秀的女孩子,因為忙於學業,連找對象都給耽誤了。問我有沒有認識的單身男士,可以給建紅介紹介紹。我的腦子裏迅速的搜索一番,我想起了青川。

  “我們有個校友叫青川,和我們還是一個係的,三十出頭,雖說沒有博士學位,但畢竟有碩士學位,現在一個大公司裏做工程師。江西人。如何?”

  “真的,你說巧不巧,建紅也是江西人。我沒有記錯吧?”吳玲回過頭來問建紅。

  建紅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既是同鄉,又同在美國同一座城市,這是再好不過的了。建紅同意和青川交往交往看看。我當時馬上就要生我家小兒,所以必須趕在生孩子之前把這件事給辦好了。我馬上行動起來,聯係青川,相約下一個周末在一家中餐館見麵。

  我選了距離我家不遠的一家自助餐。我和吳玲當紅娘,介紹了青川和建紅相識。 我和吳玲都認為兩人十分的般配。你看看見他們兩個,都屬於性格沉穩類型的,一個做科學研究的,一個做工程師,還是老鄉,生活習慣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或許這就是緣分吧。我和吳玲都覺得成功的概率是很大的。

  但是兩個月之後,吳玲就傳話過來,兩人拜拜了。這也太快了點吧?兩個月能了解多少,一定是有太大的不同點才會如此快速的分手。那時我家小兒剛出生,也沒有細問,吹就吹了吧,這介紹對象,隻能起個介紹的作用,誰敢保證一介紹就一定能成功?

  直到半年之後,吳玲訪問學習期滿要回國了,我必須要給吳玲送行,才從吳玲那裏知道了原委,也第一次知道了有法輪功這麽回事。

  兩人剛開始接觸,都說平常比較忙,基本上兩人相約在周末見見麵。建紅做生化研究的,做起實驗來,很多時候也停不下來,所以心裏也毫不介意。一個多月之後,建紅的實驗告一段落,就聯係青川,想平常也多見見麵。但青川都說他太忙,給推遲了。 推遲了兩次之後,建紅都沒有信心了,以為青川不願意,打算就這麽著吧,兩人慢慢地冷下來。沒想到,周末青川又打電話來,約建紅出來去參加一個講座,建紅原本想拒絕,但是想想自己的年齡也大了,如今周圍也沒有合適的人,再接觸了解一下吧。就答應跟青川一道去。

  講座是在大學裏的一間大的階梯教室裏舉行的,來的人都擠滿了整個階梯教室,除了本地人,還有從附近的州趕過來的,而主講的人就是法輪功的創始人李洪誌。建紅給吳玲講了幾點她非常不認同的幾件事:首先一件就是李洪誌對聽講座的人說,他在他們的肚子裏安放了一個永不停轉的法論,這個法輪會保護他們修練直到圓滿,最後肉體不死白日飛升。建紅是做生化研究的,講究的科學,她每天都在做各種藥物對人體細胞的影響,白日飛升從而長生不老和建紅每天打交道的科學研究背道而馳,建紅是根本無法認同的。看著周圍激動得熱淚盈眶的人,建紅覺得她來這裏都是一種荒謬,再看青川,建紅覺得這個人和自己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第二件就是講中共是個邪惡的組織,要天誅地滅。上個世紀末,就喊出這種口號把建紅嚇的不輕。畢竟建紅是在中國長大的,她的父親在文革中受到些牽連,所以教育孩子們千萬不要和政治有任何的瓜葛,建紅也一直秉承父親的教誨,隻做科學不與政治為伍。

  聽完講座出來,青川告訴建紅他信仰法輪功已經好幾年了,他崇拜他的師傅,如今他每天在家裏都要練功和認真研讀他師傅的書,所以他平常都是很忙的。每個月他還要有一天辟穀不吃飯,清除體內的黑物質。他講他練了法輪功,身體很好,從來不生病,還鼓勵建紅和他一起修練。

  青川講的這些話,著實的把建紅給嚇到了,她覺的眼前的這個人完全不是她認識了一個月的青川。雖說他們這一個多月來聯係的不是很多,基本上就是周末兩個人交往交往,而且青川還是個彬彬有禮的人,非常地正常。而今天的青川讓她覺得像是外星球來的人。她心裏當即就決定和他分手。

  回到家,建紅就給吳玲講了她去聽講座的事以及她要和青川分手的事情。吳玲也很吃驚,她也說平常看不出青川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我在美國第一次做紅娘就這樣失敗了。

  我因為家中有個小baby,忙的暈頭轉向,連每年一次的校友聚會都沒有時間參加,我也很少見到青川了。大概是2004年左右,聽人說青川被解雇了,丟了工作,綠卡也沒有,當時還在替他擔心,後來才知道他因為練法輪功申請了政治避難才得以留下來,這麽說來,他不能回國找老婆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盡管他可以以政治難民的身份留下來,但當時美國經濟不好,找工作不容易,在當地找了幾個短工做做,最後離開我們這裏。

  青川就這樣消失在我的視線裏,再無消息。偶而會從校友那裏知道,過年過節時,青川給他們打電話問候節日,一會在這個州上班,一會又在那個州工作,最後聽說他又到了紐約。

  家中兩個小孩,外加每天八小時的上班,我的生活被家庭填得滿滿的。老實說沒有其他校友提起他,我可以說都不曾想起他來。

  我不曾想起他來,直到2008年那個神秘的電話。那天晚上,收拾完畢,安頓好孩子,累得精疲力竭的我也休息了,很快我就進入了夢想。一聲刺耳的電話聲把我從睡夢中驚醒。什麽人啊,這麽晚還打電話。床頭櫃上的電子鍾顯示都快半夜一點了。太沒有禮貌了,我十分不情願的抓起了電話。

  “請問你是丫丫嗎?”電話的那頭傳來一個男聲。

  “是啊,請問哪位?有什麽事情嗎?”我迷迷糊糊的答道。

  “你認識青川嗎?”語調平穩得不能再平穩。

  “認識啊,怎麽了?有什麽事嗎”我突然警覺起來。

  “我從他的電話簿裏知道你的電話。你是他的親戚嗎?”

  “我不是。我是他的朋友。請問有···”

  “嘟,嘟,嘟”我本來還想問有什麽事嗎,可是電話已經被對方掛斷了。這通電話太讓人奇怪了。照理說,深更半夜打電話,應該是有急事,為啥事情沒有說清楚電話就被掛了呢?他們要找青川的親戚,為什麽?

  青川從山裏出來,沒有親人在美國。他們從電話簿裏找到我,大概以為我是青川的親戚,因為我和青川同姓。

  我翻身起床打開床頭的燈,想從來電顯示找到對方的電話,可是來電的號碼被隱去了。我隻能等著對方打過來。但是那頭的電話再也沒有打過來!

  青川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所有的校友也通通地沒有他的隻言片語。青川消失了,隱去了,再無消息。

  又一個十年已經過去了,那通神秘的電話時常讓我想起他來,青川你到哪裏去了?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