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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歌的弦外之音 —《野草在歌唱》(《The grass is singing》)賞析

(2020-12-12 20:37:50) 下一個

世界名著《野草在歌唱》(《The grass is singing》)是一部關於20世紀30年代南非地區種族歧視的令人深思的力作。作者是2007年第11位女性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英國作家多麗絲·萊辛(1919-2013年)。

女主瑪麗生長在一個窮苦的白人家庭。父親是個鐵路職員,他酗酒,他把家裏必要的生活費和開支都拿去喝酒去了。她的兩個哥哥夭折了。母親作為家庭主婦對她父親的行為嗤之以鼻,但又隻能忍氣吞聲,無可奈何。瑪麗感受不到家庭的親情和溫暖,原生家庭的不幸在她幼小的心裏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也助長了她不善於和人交往的孤傲的性格。

她進了寄宿學校,畢業後找到了一份心儀的工作,她幾乎忘記了要回家看父母。不久母親鬱鬱寡歡地去逝了,父親也被調到500英裏以外的地方工作了。沒了母親,她和父親幾乎沒有來往,她從母親身上繼承了一種刻板的女權思想,父親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是抽象的:“她從來沒有想到父親也會痛苦。如果有人提到這一點,她總是要反駁:“他有什麽可痛苦的呢?他不是個男人嗎?他大可以隨心所欲。”

後來父親也駕鶴西歸,她成了一個自由自在的像小鳥一樣的單身女子,並享受著周圍同事對她的友好、尊重和休閑時一起派對、看電影的快樂時光。

 “她簡直成了個未出嫁的安安適適的姑母,大家都來向她傾訴心裏的煩惱。瑪麗從來不會做出大驚小怪的樣子,也從不責備人家,不搬弄是非。她好像有些超凡脫俗,擺脫了一切瑣碎的煩惱。她的表情有點兒生硬不自然,有些害羞,因此也少了許多遭人怨恨和妒忌的麻煩。”

 “她不是那種會主動發起社交活動的女子,也不是社交場合中受眾人矚目的中心人物,她仍然是一個要人家”帶出去”的姑娘。”

“她這樣的女子真是天下少有,年紀已經三十,竟然沒有戀愛的煩惱,沒有頭痛、背痛、失眠或是神經衰弱,確實令人稱奇,可是她並不知道自己的性格有多麽古怪。”

她皮膚粗糙得像砂紙似的,人又那麽瘦。周圍的朋友同事都已紛紛成家,但她並不想著去結婚。有一天朋友聚會時她偶然聽見背後對她的沒有結婚的議論,“大家都笑了,笑得叫人很不愉快;在時下性生活科學化的時代,性的冷漠才是再可笑不過的事呢。”
作為女人,她不得不考慮這種微妙而強大的壓力—結婚。

終於在一次晚上她獨自看電影這個微塵般偶然的機會,被來自鄉下的貧困的農場主迪克意外地一見鍾情了。迪克執著地、期期艾艾地從鄉下專程而來再次找到了瑪麗戰戰兢兢地求婚,盡管他沒有足夠的財力來舉辦一場婚禮。

對於瑪麗,   “她帶著陰冷而淒惶的心情問自己,為什麽在她所認識的那麽多男人當中,她一個都不放在心上,卻偏偏會想到他呢?每逢這種時候,她總是得不出滿意的答案。”

然而,她還是鬼使神差地閃電般地嫁給了前來誠懇求婚的迪克並辭掉了自己的工作隨他住進了農場的那個破爛不堪的、沒有天花板的、像火柴盒大的鐵皮小屋子。從此過起了她從未想到過的“貧賤夫妻百事哀”的婚後生活。

迪克擁有一片農場,他不善經營,靠天吃飯,僅靠傳統的農作物收成僅能維持生計。瑪麗生活在這炎熱無比,如此簡陋的彈丸之地,她不覺悲從心起,再加上迪克的固執己見,見異思遷,朝三暮四的經營思路,這婚前婚後的反差讓瑪麗對迪克的厭惡感如火上澆油。

他們是算是白人中的窮人(窮苦白人),然而,他們對當地雇用的土著黑人充滿著刻骨的歧視,比如黑人不能正視著和主人對話,黑人不能碰白人,即使是黑人警察也不能,黑人不能和白人在同一輛轎車裏,哪怕是白人的屍體等等。

瑪麗看不慣身邊的黑人傭人就像看見垃圾一樣惡心。而且“她不能理解為什麽一個白人會體貼一個黑人;這樣一想,她不免厭惡起迪克來了。迪克渴求她的原諒,在她麵前卑躬屈膝,這是她最滿意的事情,不過她同時又鄙視他的這種表現。”

她吹毛求疵,挑剔、苛刻。她無視傭人的作息、吃飯時間,要求他們像機器一樣連續運轉。她一連辭退了兩個黑人傭人,“她親自動手把桌椅碗盆好好地洗擦了一番,好像要把一個黑人的臉刮掉一層皮似的。她因為心中憤恨,人也憔悴了不少。”

她經過痛苦的思想鬥爭決定和迪克生一個孩子,可是迪克以養不起為由拒絕了。隔壁富裕的鄰居農場主查理夫婦和他們的生活天壤之別,虛榮和自尊使她拒絕和她有個類似經曆的查理夫人的善意幫助和支持。 她對迪克恨鐵不成鋼。“每逢看到迪克意誌薄弱,漫無目標,一副可憐相,她就恨他,轉而又會恨到自己身上來。她需要一個比自己堅強的男人,她要設法把迪克磨煉成這樣的人。如果他的意誌力確實比她強,並因此真的占了她的上風,那她一定會愛他,也決不會再怨恨自己所遇非人。”

她曾想過和迪克離開農場,他自然沒有同意。迪克的一個個不成熟的生意投資的失敗促使瑪麗不辭而別,離家出走。她試圖找一份城裏的工作,可是她是已婚婦女遭到拒絕,她想回到原來的公司也未能如願。

可憐的迪克追到城裏接回了離家出走的瑪麗,但日子並依然沒有什麽起色。迪克生病了,瑪麗不得不親自看管在農場幹活的土著黑人。她一刻也看不慣土人停下幹活,她居然用鞭子抽打了一個汗流浹背要去喝口水的黑人摩西,鮮血沿著他的臉頰淌下... ...。偏偏就是這位摩西後來被迪克甄選為他們的最後一位傭人。迪克提醒瑪麗摩西是所有黑人中最好的一個,不能再趕走他,否則他再也找不到傭人了。

摩西對瑪麗百般溫順,無微不至。盡管瑪麗對黑人根深蒂固的厭惡不曾減弱,但摩西對她的日常伺服大大彌補了迪克對她的冷淡和關愛。日久生情,她終於和他劈腿了,這一舉動被剛來準備接管農場的白人托尼發現了,“親眼見到的情景卻足以使他感到震驚。同時,看到白人統治階級這種偽善的麵貌... ...在這個國家裏,隻要有一個單身白人住下來,當地的土人群中便會出現很多混血兒。因此,正像托尼所說的那樣,偽善是他到這裏看到的第一件令人吃驚的事,但是後來他讀了許多心理學方麵的書,才了解到種族歧視對白人在性心理方麵的影響,其中最基本的一點是,白種男人看見土人的性能力比他們自己強,總是感到忌妒,因此,才出現了那樣的結果。不過,一個白種女人,一個被白人社會行為準則管束的成員,竟這麽輕而易舉地跨越了這道界限,不由得使他感到極其吃驚。”

瑪麗陷入了極端的矛盾和痛苦之中,她在潛意識裏已離不開摩西,可是摩西這個黑人的烙印在她心裏又是一個不可逾越的鴻溝。

隔壁唯利是圖的農場主查理早已覬覦收編迪克的農場,經過幾次三番的交涉談判,迪克終於背叛了自己的自尊心不情願地同意了查理的請求。

第二天迪克和瑪麗就要離開這片他一輩子賴以生存的土地而去“度假”了,然而就在前一天晚上,在迪克熟睡的時候,瑪麗在徹夜難眠,滿腦子的回憶和幻想中,在戶外徘徊的時候被對她一往情深的黑人摩西親手殺害。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往身後的牆上靠,隻覺得那粗糙的磚牆透過她的睡衣壓在她的肉體上。她搖了搖頭,想甩掉這些雜念。” “閃電從黑暗中跳躍出來,飛速地落到那把向前猛刺的鋼刀上”。

對於凶手摩西來講,“他完全達到了報複的目的,心裏充滿了滿足感,然而在這種滿足感中究竟混雜著怎樣的歉疚、憐憫,甚至是創傷的感情,那是很難說的。”
... ... 

一個沉重的故事就這樣結束了,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隨風而去。它像是生命之歌的戛然而止,而這凋零的、鏗鏘有力的生命之歌的弦外之音會給世人帶來怎樣的回聲?

這部作品的題目是《野草在歌唱》(《The grass is singing》),那麽誰是野草?在歌唱什麽?

摩西是一株野草,他在唱著祖祖輩輩被種族歧視的悲歌;瑪麗一株野菜,她作為白人女子,在非洲的大草原上扭曲地唱著無孔不入的種族歧視的悲歌,那是套在她靈魂深處的枷鎖。

他們在歌唱,他們在歌唱自由,歌唱自我,歌唱內心的痛苦,歌唱人性的悲哀。

瑪麗最後死了,摩西也會死,就像野草被團惡火焚燒殆盡。

然而天涯海角的野草不會消亡,它們會繼續歌唱。


延伸思考

1.19世紀30年代,白人統治下的南非大地,明目張膽的種族歧視是"白人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種“白種文化”決不允許一個白種人—尤其是一個白種女人和一個黑人發生什麽人與人的關係,不管這種關係是好是壞。“白種文化”一旦允許建立這種關係,它本身就要崩潰了,無法挽救。它最經不起失敗,就像在特納夫婦身上的這種失敗。”
作者在作品中頻繁使用“滾燙的太陽”、“紅色的塵土”、“潮濕的灌木叢”、“無休止的蟬鳴”…等字眼來表達白人對土著黑人壓榨統治的不滿和控訴。時代在發展,社會在進步。當今世界,雖然種族歧視依然普遍隱形存在,但最起碼不會赤裸裸地出現在“白人文化”的主流中。

2.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人生而平等。那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種族遲早會為其傲慢與偏見的荒唐之舉付出代價。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這部作品連同另一部諾貝獎獲得者庫切的世界名著《恥》(《disgrace》)異口同聲地見證了這個顛撲不滅的真理。人類需要相互關愛,需要在相互平等、相互尊重的框架下和平相處。

3.中原逐鹿,弱肉強食。即便是沒有種族歧視的白人之間,也分三教九流,三六九等,迪克和查理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利益是永恒的,查理為了擴展自己的業務,不惜吞並了弱小的迪克。從優勝劣汰的“叢林法則”來看,這個似乎是順利成章的事。由此我由衷想到了舊中國任人宰割的悲慘命運。這也應驗了一句無懈可擊的名言:"落後就要挨打!"所以任何時候,都要順應潮流,與時俱進。對個體是這樣,對一個國家和名族又何嚐不是如此?


(2020/12/12 Oakvi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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