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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坯2

(2020-10-10 14:49:47) 下一個

滴滴常常感覺自己就是一片掛在樹梢的枯葉,一絲秋風就可以把它從樹上拉下來。可是那秋風還沒襲來,自己就那樣苟且掛在枝上。那秋風可能是姐姐更壞的消息或者是自己更壞的消息或者?還有什麽更壞的消息嗎?

滴滴得知姐姐確診消息的時候每天晚上祈禱,甚至說隻要能延長姐姐的生命,哪怕折了自己的壽,比如如果自己原本可以活八十歲,可以給姐姐十年。從自己生命中減十年,自己也好舍不得。十年可以看好多山水,可以吃好多好吃的。可是她寧肯讓出十年,因為沒有姐姐,自己一個人活多沒意思。開心的事同誰分享,痛苦的事又有誰會關心。

拿出多少年前的記事本,一頁一頁翻看,上麵好多人都已經不在世了。名字在,號碼也在,可是滴滴知道再不會有人在地球另一端或者是聽筒另一端聽她講話。他媽的。滴滴暗自罵道。淚水卻乘虛而入,視線模糊,一大滴剛好打在爸爸的電話號碼上。可惡,爸爸也已經不在了。

為什麽,一些人就這樣匆匆走了。難道另一個世界更好更有誘惑力嗎?滴滴怕一個人靜坐,還不如沒日沒夜幹活呢,至少累得什麽都不用想。

最近煩心事也真多,麵試了七八個租房的人,結果自己選了一個最差的簽約了。簽完約,滴滴才想起來做個信用調查,才520分,他奶奶的,自己前麵拒絕的幾個最低的也有650分,還有一個794分的。看來看去還是挑花眼了。為啥自己就不長長腦子。當初麵試這個農場主時就感覺這個人長得特別像誰,禿頭胖臉,麵無表情。當時遲到兩個小時,說是生意上遇到緊急的事了,一定會來的。一來就拿出一堆空白支票,寫第一張時問滴滴的名字,還問寫多少。寫多少不是已經之前談好的。滴滴心裏嘀咕。滴滴說了一個數字,農場主刷刷刷瀟灑寫在支票上,還問,其他的後麵的月份需要都寫嗎?滴滴說,不用了。以後都是電子郵件轉賬。滴滴吃過虧,以前的租客給了他十二張支票,頭幾張都跳票了。支票還不就是廢紙。

滴滴希望這個低信用分農場主可以開開恩,不指望每月一號按時付房租,隻要當月能給就行,畢竟這是疫情期間,誰都不容易。滴滴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再承受更多打擊,她是一片隨時會被吹下來的樹葉,命輕,得過且過。

按摩穴位時,滴滴突然就想起來了,那個農場主長得像誰了,對啊,特別像搶劫楓葉銀行的那個人。

記得那好像是前年冬天,滴滴在收銀機前站定,午後三點左右通常不是那麽忙,很少客人來點餐。這個時間段滴滴會看會兒電視。就在那時一個穿棕色外套的男人進來了,禿頭,大概一米七五,來到滴滴收銀台麵前說,快點給我叫個的士。滴滴用眼睛瞟了一下這個男的,心想,憑啥讓我給你叫車,你又不是我的客人,再說正打擾了本小姐看電視的好時光。

那人摸摸索索把一個黑袋子放到台麵上。袋子沒有紮緊。哇,滴滴心裏暗叫了一聲,好多現金啊,有百元大鈔,有五十票麵的,還是二十的,一疊疊的。滴滴從來沒看過哪個客人這樣帶現金的,她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可怕的畫麵,難道,這人?正在猶豫間,禿頭再催,給我打電話叫車。滴滴說,我不知道號碼,要不,你等等,我找找號碼。那人明顯不耐煩了,抓起黑袋子就走,到門口時特意脫下外套扔在門邊的椅子上。他走沒多久,滴滴看到一輛輛警車呼嘯而過。再一會,一個高個男警察屁股後麵別著槍,一家一家門店查看,雖未進店,但可以聞出空氣中緊張的味道。

滴滴看著警察每到一家店都向裏張望,像是在找人,聯想到剛剛經曆的一幕。滴滴跑出店來到警察麵前說,你跟我到店裏來。警察跟著滴滴進了店,滴滴指指禿頭脫下的外套說,剛才有個人進店,要我打電話叫的士,我沒叫,他生氣走了,臨走脫下了衣服。滴滴正準備去拿衣服,警察說,慢著,不要靠近衣服。警察拿出手套戴上,小心翼翼靠近衣服,從衣服口袋裏找到一個塑料卡片,上麵有照片和名字,還翻到一個小本本。警察問滴滴知不知道禿頭去了哪裏,滴滴說,十分鍾前看著坐一輛黃色的士走了。可能有人幫他叫的車。警察帶著衣服走了。不過很快又有好幾波警察來找了滴滴,做筆錄的,詢問細節的等等。其中一個警察還讚揚了滴滴提供了重要線索,還問了滴滴詳細地址,說要寄獎勵支票。第二天,滴滴看到新聞,說,搶劫銀行的人當天在高速上被警車圍堵,成功抓獲。可是滴滴一直沒收到獎勵支票。

往事如煙,誰還沒有點英雄事跡,隻不過,在當時,沒覺得怕,怕都是後怕,那劫匪應該是帶槍的或者炸藥,據銀行方麵的消息,劫匪是有武器的。隻是劫匪懶得拿槍對付滴滴,因為滴滴太渺小了,是一個微小的塵埃。

可是,這個微小的塵埃一直做著同樣微小如塵的姐姐的後盾,她堅強活著,像頑強的一棵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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