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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新生

(2018-09-20 08:48:34) 下一個

新生

周末上午,麗莎和小雅在樓下客廳裏正用橡皮泥做手工。曉笙夾著公事包從樓上下來,靜悄悄站在小雅身後看了一會兒她捏的那隻幼稚可笑的小貓。麗莎抬起頭和曉笙微笑著交換了一個眼神,就放下手中的粘土和模具,擦擦手陪曉笙走到院子裏,象平常那樣幫他整理領帶、穿上外套。

“對了,你的那位朋友周太太現在怎麽樣了?孩子生了嗎?”曉笙若無其事順便一問。

“我前些天和她通過電話,說是快了,就這兩天的事兒。現在正好是學校的聖誕假期,她在家裏安心待產呢。希望她一切平安。”麗莎含笑回答。

“是啊,希望她一切平安。這生孩子的事情,以前等於去趟鬼門關。現在醫學發達了,大不了用剖腹產,極大降低了風險。”曉笙說道。

“周太太好象態度很堅決,主張自然分娩,據說自然分娩對孩子的心智發育更有幫助。”麗莎接過話頭。

“嗬嗬,咱們也不用太關心別人家的事兒了。今天醫院的手術安排沒那麽緊,晚上我可能會早點到家。”曉笙微笑著拍拍麗莎的手,轉身進了車內。

麗莎朝曉笙揮手道別,看著他的車開出院門。

過幾天就是聖誕節,周磊不在家,說是出門去買禮物。菲傭金娜在整理嬰兒房。葉好懷裏摟著一桶薯片,翻看一本育兒書。眼看預產期已到,雖然醫生的檢查報告一切正常,她卻越來越心慌。 N醫院不是很遠,大約半小時的車程,節假日交通繁忙,最怕的是去醫院的路上塞車。假日的清閑有時不是件好事,沒事做的時候隻好坐在家裏胡思亂想。葉好放下書本在屋子裏團團轉,不停拉開冰箱翻東西吃。用各種零食把嘴塞滿了,消化係統忙著咀嚼和吸收,腦子就慵懶了下來, 不再那麽焦慮。

摟著吃了一半的薯片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睡意襲來,葉好半閉著眼睛摸索到臥室的睡床,一倒下就跌入夢鄉。

空中出現一道白光,一個看起來很慈祥的白發老人在虛空中招呼她:“小姑娘,我是宇宙唯一的真神阿瓦斯,你是我在世間的種子。”

“啊,老先生,您看起來慈愛和善。並不象傳說中的那麽暴躁易怒,對您的子民毫無耐心。”葉好驚訝地抬頭仰望著他。

“是啊,如果你有我這麽古老,看盡世事。你就知道了:陽光底下沒有新鮮事,黑暗之中也沒有新鮮事。我怎麽能不平心靜氣,安詳耐心。如果你了解我多一點的話,你還會發現,我不僅富有智慧,還很有幽默感,並沒有他們描述中那麽威嚴可怕。”

“這麽說,您是一位有趣的老先生嘍。這位老先生,滿大街的和尚、道士、神父、牧師、阿訇還有古納,他們高高在上接受供奉,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隻是個小小的平常人,您不會是找錯人了吧?”

“沒有弄錯,你是神的金色種子。神試煉過你,魔試探過你,你癡迷過,愚昧過,瘋狂過。你過去走的路,我都知道。”

“那麽,老先生,我是逢賭必輸的普通人,從一個陷阱跳進另一個陷阱的傻瓜。您從不曾庇護過我,我們之間毫無瓜葛。我怎麽會變成金種子呢?您真的那麽肯定嗎?”

“孩子啊,你的確沒有逃脫捕捉的能力。你的好處就是舍得,並且,你從未有過怨恨。哪怕有人在你心裏刻意地播放仇恨,那些惡念都無法持續。神肯與你對話,就是對你最大的恩寵,你怎麽能說神從未庇護過你呢?你經曆了最瘋狂的通關遊戲,還能僥幸存活至今。找你,當然是我最好的選擇。”

“老先生,我沒有您的智慧之眼。說到舍得,我不夠聰明,不被蛇狠狠咬上幾口,我怎麽知道端坐那裏的究竟是毒蛇還是菩薩呢?至於恨,我倒是真的沒有。嗬嗬,這很特別嗎?”

“小姑娘,神讓你清楚地看見十字架、佛像、星月聖殿裏,還有廟堂上四處盤踞著毒蛇。這些毒蛇,他們背叛神,背叛信義,對神早就變了心。神轉動權柄,以水以火潔淨蒼生大地,這是神在人間的大清洗。神讓你做見證,讓你曆數毒蛇的罪惡,你為什麽辜負神的信任,反倒不斷替罪人開脫?”

 “老先生,我不是小姑娘,我馬上就要做媽媽了。”

“孩子,就算你活到幾千歲,在我眼裏,你永遠是個小姑娘。嗬嗬。我喜歡和你聊天。以後我還會來找你的。”

“可是,老先生。我不是您的信徒,我隻想說我自己的話。”

“你拒絕不了的。你心裏清楚。小姑娘,告訴那些渴望得到救贖的,讓他們懺悔吧,全都懺悔吧。神愛世人,一直苦口婆心地告誡:他們所有的罪都難逃審判。世人卻執迷不悔,一再被魔鬼引誘,不斷走上邪路。”

“好吧,那我請教您。神為什麽一定要讓世人參與這種殘酷的通關遊戲呢?”

“小姑娘,你不理解很正常。作為被造者,你無法理解造物者的良苦用心。這是神的智慧之處,從這間大房子裏,在黑色的土壤中,神要培育、挑選那些真正合格的種子。”

 “可是老先生,人們在世間各行其是。在這個修羅場裏,他們實在脆弱,無法抵禦欲望、誘惑與教唆,這是無可救藥的人性。隻要有人鳴鑼開道,生、旦、淨、末、醜,各個選手一定閃亮登場,各就各位。一聲令下,就是一幕又一幕輪回的大戲,這是人類改變不了的宿命。老先生,您高高在上,施受與奪,鑒定著、挑選著通關者、幸存者。在這荒涼的人世間,人類感受不到您遙遠的聖愛,隻能相互偎依相互取暖。既然如此,神做神的事,人走人的路,我拒絕成為您的種子,也並不讚同您對人類無情的挑選與審判。”

“你這孩子,別說傻話了。神的意誌,你不可能違背的。神的慈愛,無遠弗屆。以你凡人的智慧,當然難以理解。既然投生在了這個大房子裏,你別無選擇,隻能接受神的考驗。”

“老先生,別看我外表隨和,其實內心倔強。就算我們之間是造物者和被造者的關係,我也不願受您差遣。”

“嗬嗬,你沒有辦法不被我影響。不管怎麽樣,你已經傳遞出了我的聲音。神和人之間的關係當然不對等,你看看世間那些人上人,無論多麽耀武揚威,都不過是在替神做工。連黑摩羅,也隻是神的仆人,替神做一部分黑色的清洗。你這個倔強的孩子,嗬嗬,我知道你隻想玩平等的遊戲。以後,我會找機會讓你試試的。如果,你能活到那個時間的話。你必須知道,既然你不願意成為神的種子,神也不會刻意去保護你。你是自由的,我與你之間,沒有任何承諾與契約。”

阿瓦斯的聲音逐漸遠去,葉好驚醒過來,腹中劇痛。

腹部深處間歇性地傳來越來越緊湊的一陣陣疼痛,葉好意識到這就是“宮縮”。這個過程,她已經從書本上了解得十分清楚了。隻是真正下墜和疼痛的時候,頭腦裏的知識再豐富,心理準備再充足,也隻能捂著肚子苦痛地承受。天色已黑,葉好掙紮著拿過手機給老公打電話。真巧,他已經進了樓下的電梯。

周磊把一袋子禮物藏進壁櫥裏,拿起葉好早已準備好的大挎包,牽著她緩緩下樓。坐進車裏,兩人對看了一眼。周磊的眼神飄忽,難以判斷他的心情,葉好則明顯有些緊張。

那個一向淡定的女人跑哪兒去了?周磊暗自好笑:“那麽多女人在產房進進出出,不都平安無事嘛。老婆,你緊張什麽?”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些緊張。”葉好辛苦地半倚在車座裏,皺著眉頭回答。

“很痛嗎?痛就咬我一口。”周磊把胳膊伸過去。

葉好被逗笑了,拍掉他的胳膊,嘴裏還是“哎喲、哎喲”地疼得直叫喚。

“老婆,真的這麽痛啊?要痛得想哭,就哭出來吧。”周磊小心地開著車,感同身受似的揪著一顆心。

“真的很痛,不過我還忍得住。”葉好臉色蒼白,看上去十分虛弱。大冬天的,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

街上人潮洶湧,四處喜氣洋洋,整個城市開啟了聖誕節前最後一輪瘋狂購物。紅綠燈閃爍,車流走走停停,正如葉好擔心的那樣,有些塞車。四十分鍾後,他們還是抵達了N醫院。急症部門的護士推出一輛輪椅,讓葉好坐進去,一溜煙地把她送進電梯推到了三樓婦科產房區。

那一夜特別寒冷,窗外的月亮也特別明晰。周磊守在門外,產房裏空蕩蕩的,隻有一個護士。

“現在五到六分鍾的宮縮很有規律,子宮口隻有一指開。對初產婦來說,宮口擴張的過程會比較耗時,從一指開到宮口全開,最快可能也要等上六七個小時。我們先用點藥排空身體,麻醉師一會兒會來這裏。如果你願意選擇無痛分娩的話,她會給你做背脊麻醉。無痛分娩可以最大程度地減少宮縮帶來的痛苦。”護士小姐柔聲地告訴葉好,極大地安撫著她。

護士小心地推進了一管瀉藥之後,幾分鍾功夫,葉好起身進了產房裏的衛生間。一通排泄後,徹底清空了腸胃。她按照護士小姐的吩咐,褪下全身衣物,挺著大肚,赤裸著全身,裹上一層薄薄的袍子。房間裏很冷,不過這是產房的正常溫度。她把白色的毯子拉開,蓋住自己。

一會兒,進來一位年輕的男醫生:“我是N醫院的見習醫生,請問,你是否答應為臍帶血庫捐贈臍帶血?”

“臍帶血?是,我有接受過捐獻體檢,完全符合條件,我也簽過捐獻文件。”提到捐獻臍帶血,葉好有些興奮,她對這類利人利己的事情一向很有興趣。臍帶血不僅可以幫助那些有需要的病人,根據血庫的承諾,臍帶血的捐贈者今後若有需要的話,也可以免費使用。

“那請把右邊胳膊伸出來,我要先抽取你的血樣。”年輕的見習醫生手腳笨拙,綁住她的右臂,紮了好幾針才抽出幾管血。眼瞅自己被見習醫生用來練手,葉好隻能無奈地苦笑。

見習醫生端著幾隻血紅的試管離開後。在疼痛與不安中,房門推開,一位中年女士進來:“我是你的麻醉師,請問你想做無痛分娩嗎?”

“當然願意。隻是,這個背脊麻醉有什麽風險嗎?”葉好慶幸著醫學進步。在等待宮口全開真正進入分娩的漫長過程中,孕婦不再是逆來順受疼痛至死,居然還有了“無痛”的選項。

“不用擔心,背部麻醉很安全。請問你有對什麽東西過敏嗎?”麻醉師笑了,十分理解她的擔憂。

“我沒有任何藥物、食物過敏。”看著醫生盤子裏的大針筒,葉好勉強地擠出一個微笑。

“請看看這份文件,在這裏簽個字。”葉好快速瀏覽過這份自願接受無痛分娩的聲明書,捂著肚子簽字畫押。

從背後解開葉好的手術袍,麻醉師拿起針筒,小心翼翼地從背脊上注入麻醉劑。冰涼的刺痛後,是緩緩的注射感。葉好心髒一陣狂跳,因為陌生而緊張。麻醉師離開後,下腹的疼痛奇妙地消失了,她很快安定下來。

一會兒,護士小姐又進來:“為了加快產程,醫生建議給你輸液,我現在給你掛催產針。”很快,床頭掛上了輸液瓶。

屋子裏重新安靜下來,掛在產房的時鍾告訴葉好夜已深,她緊繃的神經從緊張和興奮中舒展開來,有了沉沉睡意。“無痛分娩”真了不起,讓痛苦的產婦變成了安詳的病人,葉好閉上眼安靜地躺在產床上迷糊著,等待產門敞開,胎兒出來。

周磊坐在外麵的椅子上一動不動,護士小姐偶爾會出來向他通報進展。深夜的N醫院一片寂靜,沒有任何可疑人物出沒,周磊警覺又平靜地守候著。

時鍾“滴滴答答”,這一夜可真難熬。上午七點,一位頭發花白的男士進了門。葉好從昏睡中醒來,抬頭一看,麵前站著自己的產科醫生。看見醫生,她有些激動與欣喜,這是產房中她唯一熟悉的麵孔。產科醫生的出現意味著真正的生產開始了。

“宮口已經全開,刺破羊水袋,準備接生吧。”醫生檢查完,吩咐產房裏的幾位護士。

溫暖的羊水從腿間流出。如果你是暈血的人,一定沒辦法進產房。葉好知道墊在自己身體下麵的紙張上全是血,護士們換了一張又一張。人體裏到底有多少鮮血,經得住這麽肆意流淌呢?為了迎接一個新生兒,一位母親有多麽不容易,要承受著分娩對肉體的極大折磨。這種心甘情願的隱忍與付出所鑄造出的無私與寬大,男人是永遠無法理解的。

“媽媽”是一尊大佛。和某些熱衷權力的宗教領袖相比,也許一個母親對這個世界的愛更深沉,更廣大。

“用力,PUSH,PUSH”醫生緊張地觀察著胎兒的動靜,護士們在一旁鼓勁兒。葉好使勁用力,同時有些絕望。她不知道該怎麽努力,要如何配合,才能讓那個在產道中痛苦掙紮的胎兒順利出生。有人把周磊叫了進來,讓他給太太加油,這是N醫院的慣例。葉好猜到院方的用心,他們是希望男人們都能好好地看看女人生孩子的辛苦,理解女人的付出,今後懂得體貼、照顧自己的老婆。可惜人類很健忘,不僅是男人,時間一久,連女人自己都會忘記這個過程的艱苦。所以在短暫的感動之後,很多男人最終還是走向了負心與背叛。

這血淋淋的場景,的確讓周磊看得心驚肉跳,隻因為躺在那裏的是心中所愛。“對不起,老婆,是我讓你受了這麽大的苦。”他暗自默念,五味雜陳。

別看屋子裏站滿了人,但生產的過程其實誰都幫不上忙,母親和胎兒都在孤獨地掙紮。自然分娩是嚴酷的,教會了新生兒人生第一課:一切都要靠自己努力。努力,才能活著。葉好拿出所有的勁兒,配合著深呼吸,不斷地用力再用力。在護士們的加油聲中,她不勝辛苦地暗想:“這應該是我這一輩子最無助最努力的時刻了吧,沒有之一。”

“不要緊張,要放鬆。”頭腦裏依稀浮現這個念頭,葉好心裏湧起深邃的寧靜,她閉上眼睛融入一片安詳。身體一陣自然地悸動,她真切地感受到胎兒在體內的努力,立刻熱淚盈眶。

“出來了!”護士欣喜地叫了一聲。“恭喜你,看看你的兒子吧。”醫生把血跡斑斑、滿身汙穢的胎兒放到了葉好的肚子上。她勉強抬起身,望見了那個通身青灰色的小家夥,心裏一沉:怎麽會是這種顏色?

護士們遞來剪刀,讓周磊剪臍帶。這位見慣生死的年輕爸爸顫抖著雙手,好不容易剪斷了母子之間的生命線。這是母與子,人生中的第一次分離。

一個護士抱起寶寶,“啪”地拍了拍,孩子“哇”地哭出了聲。一道銀色的弧線忽然劃過空中,周磊閃避不及,被淋了個半濕。原來是兒子的小便,他忍不住笑了。

體內的胎盤順利娩出,醫生在簽寫手術資料,記錄下胎兒出生時間。一位護士抱著寶寶在花灑下快速衝洗,清洗幹淨後,孩子煥然一新,全身白裏透紅。護士小姐把寶寶躺放進一個容器裏,磅過體重,量了身高,趕快給他穿上柔軟潔淨的寶寶衣服,裹上一層小毯子,塞進周磊懷裏。

寶寶因為足月出生,臉蛋長得很飽滿,不象常見的新生兒那樣皺皺巴巴的。他頭發黑黑,長及耳根,大眼睛雙眼皮,眼珠靈活地轉動著。右手握成拳頭塞進嘴裏,一邊“吧嗒吧嗒”吮吸著自己的小手,一邊似乎也在好奇地打量著自己的爸爸。“小石頭。”周磊摟著稚嫩的寶寶,柔情萬千地叫了一聲,眼淚浸濕了眼眶。正激動著,鼻子裏忽然飄過一陣尿臭,他又笑了:“這小子有性格,真象我。”

新媽媽臉色蒼白,疲憊而虛弱,躺在產床上衝新爸爸焦急地張望著。周磊趕緊把孩子小心地放到媽媽懷裏。葉好攢出身上最後一點力氣,仔細打量著柔弱的寶寶:“謝天謝地,孩子渾身齊全,哪兒都沒少。”周磊拿出準備好的數碼相機,“哢嚓哢嚓”地拍照和錄影,又請身邊的護士幫忙為全家在產房留下珍貴的合影。

下午,孩子進了育嬰室的保育箱。葉好渾身酸痛,留在產房靜待觀察。空腹了幾乎一整天,她疲乏之極,根本感覺不到饑渴。

眼看一切順利,周磊開車回家去取金娜煲好的燉湯,順便洗澡換身衣裳。

醫生護士散去後,產房裏隻留下自己。鈍痛的身體仿佛喪失了感覺,葉好躺在潔淨的床單下開始發抖,身上越來越冷。一會兒護士進來,揭開床單看了看她的下體,臉色大變。她風一般跑出去,跟著進來一個女醫生,看上去神情焦慮。

“產後出血,我們通知了你的先生,現在我們一邊觀察,一邊等你的醫生來給你做手術。”女醫生有些憐憫地看著她。身下,血液好象永不止息地滲出體外,葉好越來越虛弱、冰冷。“我身上很冷。”她喃喃地告訴醫生。

“是的,出血太多,身上就會發冷。你這樣的情況,很少見。你害怕嗎?”女醫生皺緊眉頭問她。

“我不害怕。我想我是幸運的,能夠做媽媽。”葉好渾身哆嗦著回答。

“為了生孩子,我們女人要受這麽多苦,值不值得?”女醫生情緒低落地垂下頭,好象在自言自語。

“我覺得值得。做女人,我很驕傲。”葉好臉色白得象張紙,極度虛弱。她象一片單薄的葉子,在床單下瑟瑟發抖,看上去脆弱可憐,卻又意誌堅定。

“你太太產後大出血,正在手術。”接到醫院的電話,周磊立刻感覺大事不妙,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飛速趕到醫院手術室。

“填塞手術失敗,流血不止。實在不行,就摘除子宮,保命要緊。”手術室裏,醫生看上去高度緊張。助理醫生從手術室出來找到周磊,遞給他一份文件,讓他簽字同意摘除子宮。“如果摘除子宮,還不行呢?”周磊下意識問了一句,醫生沒有做聲。

 “可憐的老婆,是我害了你。沒想到在DAO NO.8眼皮子下,這種事情會一再發生。咱們不能在這兒等死,我得讓人來救你。”猜到DAO 係統的N醫院有鬼,周磊追悔莫及。他果斷地拒絕簽字,中斷了手術,讓葉好和寶寶同時轉院。

“王院長,我太太產後大出血,快不行了。”周磊又痛又悔,一通電話打給了王曉笙。曉笙讓周磊趕快轉院,放下電話就飛了過來。

救護車呼嘯著穿越城市,穿越奔赴各個聚會迎接聖誕的人潮。仍在麻醉中的葉好氣息微弱,渾身冰涼,血如潮湧。曉笙守在旁邊,一邊為她輸血,一邊迅速檢查她的所有指標。葉好的腹部,有一部看不見的隱形儀器正在發送紫色射線默默為她止血。救護車的前端,小石頭在育兒箱裏熟睡。周磊在一旁揪著自己的頭發,看上去十分痛苦。他後悔自己的疏忽和固執,一再地讓葉好置於死地。

“她已經穩定下來了,很快會沒事的。周先生,不用太緊張。”曉笙依然是雲淡風輕的溫和,不急不躁的安詳。一聽此話,周磊如釋重負,象溺水之人終於從水底探出頭喘了口氣:“謝謝你,王院長。我……”他滿眼是說不出的愧疚。

此情此景,讓曉笙心裏一痛。他回想起自己曾經有過相似的懊悔與痛楚,因為靠近她,給她帶來了性命危險。所以,不得不為愛放手。

“千萬別自責。你太太的凝血因子太低,導致出血不止。”曉笙輕聲安慰周磊。“寶寶很可愛,長得象你。”他補充了一句。周磊抬頭看了他一眼,象哭又象笑。

“千萬不要放棄啊,你是可以給她幸福的。”這是曉笙沒有說出的心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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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您的閱讀,最後申明:本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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