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星期前的一個周末, 我和搭檔王鈺驅車在通往麻州西郊的高速路上,去參加春田教會的新春晚會,準備給人家表演一段相聲。漫天的風雪加上路上不斷出現的事故,車子開的很慢,本來一個小時出頭的路程我們竟開了兩個半小時,等我們趕到的時候,晚會已經開始。一進大廳,還沒喝完一杯水,就輪到我們上台了。
到了台上,往下一看,我心裏涼了半截。觀眾中有一半是學生,可能是代溝的原因吧,通常他們對我們的包袱反應比較小。零零星星還看到幾個老外,不太指望他們有什麽反應,他們要是聽到中間突然大笑,我還有點害怕呢。剩下我們這個年齡層的不到一半,笑果全看他們了。
開始以後,我倆你一句,我一句,按著劇本來,場上效果也還不錯。自己寫的本子,再加上練了很多遍,應該是非常熟了,可不知為什麽,到了中間的時候,該我說話了,突然腦子一片空白,下邊該說的詞什麽也想不起來了,我看著王玉,心說你倒是給我提個醒呀。王玉很無辜的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後來我才知道,王玉背詞是隻要我說上句,他一定能接下句,極其熟練,就像條件反射一樣,但他不記我下邊該說什麽,所以沒法提醒我。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我腦子還是空著,王玉看著我不說一句話,台下一片寂靜,大家一定在納悶:說好了的相聲怎突然變啞劇了,遠處看還有點像倆人深情對望。 過了大約五秒鍾,我的記憶終於恢複過來,我們接著說,觀眾馬上對我最終恢複知覺報以雷鳴般的掌聲。等到快結束時,我心裏如釋重負,還剩最後兩個包袱了,等我一抖完今晚就收工了,正高興呢,突然大腦又空白了,我又看著王玉,他還是看著我一句話不說,這次觀眾不再沉默,馬上報以掌聲,我被刺激了一下,這次回憶的比較快,總算對付了過去。 演完了以後,主人走過來,說我們演的真好,我也不知道是說相聲演的好,還是啞劇演的好。
在回家的路上,想起一晚上前前後後忘了四次詞,非常惱火,
我跟王玉說:“我覺得咱們的相聲太長了,我想刪去點,”
”你想刪哪塊呀“,王鈺最反感我往下刪東西,我寫的詞他比我還心疼。
“今天忘詞的地方都刪掉,我要把它們徹底忘掉”,我斬釘截鐵地說。
通常王鈺絕不會答應,但看到這次事態嚴重,怕我再出狀況,也就沒再爭執。
一個星期後,又是周末,我們回到了自己的教會,參加我們一年一度的元宵晚會。我對這裏再熟悉不過了,兩年前,就是在這裏趕鴨子上架第一次說相聲。 那次準備時間短,內容長,但說的還算流暢,這才過去兩年,相聲越說越短,忘得越來越多。不過這次我還是挺有信心,好歹也有主場優勢呀,另外不是把容易忘的都刪掉了嗎。表演開始,現場效果非常熱烈,可不到兩分鍾,突然大腦又空白了,我又看著王玉求救了。王玉這次倒不閑著,他開始東一句西一句的調侃我好轉移大家注意力,讓我慢慢想詞。我心裏不禁叫苦,兄弟不帶這麽報複的,台詞裏我調侃他的比較多,這會我忘了詞,他開始狂損我了。最後好歹是把詞想起來了,但元氣已經大傷,到後來大大小小又忘了四次詞,每次都被王玉著實奚落一番。
晚上回到家裏,半夜睡不著,一個人靜靜的來到電腦前,準備百度一下看看我這是腫麽了。輕輕的打進幾個字“大腦經常出現空白是怎麽回事?”,然後忐忑不安的按了一下搜索鍵,百度也不含糊,二話不說就給帶到老年癡呆那頁去了。靠,眾裏尋她千百度,這我還用你說,早就知道了。再換個具體點的搜搜看,“台上經常忘詞怎麽辦?“,一看搜索結果第一條我就樂了:周華健演唱會上經常忘詞。 這個太勵誌了!可惜找了半天,除了周華健,再沒第二個明星有這種糗事了。 半夜做了一個夢,上台後第一句就想不起來了,找王鈺也找不著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單口相聲了。
看來還得刪呀。第二天見到王鈺,我跟他說。
“我覺得咱們的相聲太長了,我想刪去點,”
”你想刪哪塊呀“,王鈺顯然不高興了,
“昨天忘詞的地方都刪掉,我要把它們徹底忘掉”,我斬釘截鐵地說。
”你把這些再刪掉還剩什麽了?“,王鈺這回不幹了。
經過一番交涉,最後王鈺大獲全勝,不僅我想刪的沒刪掉,上次刪掉的內容也被他加回來不少。不過他答應回去也背背我的詞,希望到時能救場。
再過一個星期,我們來到了Acton參加他們的元宵晚會,這也是我們今年最後一次表演了。我對這次晚會很期待,尤其是一個三高聯唱的節目,第一次看見節目單,還以為是高血壓,高血糖和高血脂聯合唱一首健康歌曲呢,後來才知道是我們這一帶歌壇的三個大碗高歌一曲,他們幾個每人拉出來都可以在晚會上壓軸,這次聯唱一曲該是何等場麵。 看見老朋友,剛要握手,我馬上又縮了回來。我手上剛剛寫滿了詞以備急需,握完手弄人一手黑多不合適呀, 要是我握一圈下來大家都變黑手黨了。山哥看見我有點緊張,拍著我的肩膀說:放心吧,今天這裏就是你的主場,我一會找一個好的位置去給你吆喝。其他的朋友也你一句我一句的給我打氣,這個說:忘詞怕什麽,忘詞也是笑點。另外一個說,緊張什麽,有我們在,你還怕沒人笑。聽到這,我先笑了,深深的感到,幹什麽都離不開托兒呀。演出開始了,沒過一會,就輪到我們了。上台以後,往台下掃了一眼,看到四個角上都是我們的人,心裏放鬆了很多。我倆這次說的很順,所有以前卡殼的地方這次都是無縫連接,順利到了下半段了,我越來越放鬆,心想今天看來一定會完美收官了。這時突然看到台下一個大媽在那打瞌睡,心想大媽您非這會睡不可呀,再過一會等他們聯唱的時侯再睡不行嗎,大媽您。。糟了,我說到哪了?這回王鈺一看我兩眼發直,知道要出狀況了,趕緊湊過來,輕輕吐出兩個關鍵字,一下就把我從大媽那拉了回來,觀眾基本沒看出破綻。從這以後,一直到結束一氣嗬成。
晚上回到家,想到這一切終於結束了,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可是一看手心,又開始發愁了:這一手的字什麽時候能洗幹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