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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陵劉郎秋風客，夜聞馬嘶曉無跡。畫闌桂樹懸秋香，三十六宮土花碧。。。。”
———— 李賀 “金銅仙人辭漢歌”
在詩中，李賀編寫科幻驚悚劇本。大片一開始，死去多年的漢武帝，隨著午夜一股陰風，騎著馬，駕臨自己的陵寢茂陵。天一破曉，他無影無蹤（帝王死了成吸血鬼？），隻有桂花盛開，宮殿的台階、欄杆遍布青苔。死了就死了，不安份，這領導還經常回來視察自己的地盤。
人隻活一次，無法後悔，想比較恐怕已晚。沐浴在美帝大好春光裏，不妨扮一把漢武帝，比比過去。
彼時年少。“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於沂，風於舞雩，詠而歸。” 學校組織春遊。同學背包、挎水壺，裝著家裏準備的吃食。水壺fancy些，是酷酷的軍用水壺。一般也就是塑料水壺，動物造型。西方複活節尋彩蛋，我們學校高年級的藏紙條。低年級的要是找到紙條，需要回答上麵的問題，答對有獎。他們在山上藏好後，我們低年級的爬山，邊爬邊找。有的腿快點，已經過了半山坡，搶先一步往上尋寶。忽然像是山頂刮來一陣風，同學們從上往下撒腿跑。還在下麵挖寶藏的，不明就裏，也跟著跑。後來得知：有人在山頂摳摳挖挖，挖寶藏挖出一條蛇。
彼時年少。下學後不做作業，東跑西顛。太陽曬得人口幹舌燥，大街邊的小攤紅紅綠綠的汽水格外誘人。有一種塑料葫蘆包裝的綠色汽水，叫什麽蜂蜜汽水，可能加多了香精色素。一直沒喝到，至今深以為憾。東跑西顛，為了幾張郵票。手裏的揚子鱷，二缺一。同班的趙雞蛋許諾把他的那張勻給我，隻要我能從鄧三手裏換來吳昌碩一套。科學少年、理想遠大，從商下海的種子那時候已經埋下。班裏的高分生，下學後的小倒爺。
彼時年少。中央電視台組織首屆全國青年歌手大獎賽。比通俗唱法的，最後加賽。冠軍是天津的許麗麗，一曲“春光美”蕩氣回腸。許在參賽以前是飯店服務員，在天津北站飯店端盤子的。
彼時年少。初春小河化凍，河麵上的厚冰一塊塊塌方般地融化，成為漂流的小冰川。中午飯後，上學路上幾個同學淘氣，到冰麵上使勁跺腳，把冰震塌。二十分鍾上學路，狐朋狗友湊一塊，跺腳跺了一小時。於是上課遲到，被班主任抓到，言辭警告：明天章節考試，上不了90就找家長。次日考試考了98，老師屁都沒放。
彼時年少。體育課難捱，考試測引體向上。看一個個連踢帶踹、呲牙咧嘴，體育老師歎氣。同學裏有一個瘦的和幹狼差不多，用絕對標準的姿勢拉了二十個，大家刮目相看。他學習成績在班裏墊底，勉強拿到了畢業證。後來據有同學講，看到他在大街上賣冰棍。
彼時年少，此時年中。米蘭 昆德拉筆下的捷克青年一代，在半個世紀前潮水洶湧，在布拉格衝擊入侵的俄軍，事壞後，又滔滔流向西方。紅塵滾滾中，有托馬斯、薩賓納、特麗莎、弗蘭克等人命運沉浮。二十一世紀洋插隊，我們還差一本那樣的書，大概因為喜劇易逝、悲劇不朽。中國的有誌青年變成美國的有產中年。太陽照在桑幹河上，紐約溫煦的春光照耀著空蕩蕩的街道（周六早上，party 累了都懶床），桑幹河幹涸，剩下的河床就是都市的街道。十二少窩在高樓的condo，暖洋洋的。起居室裏飄蕩著不知所雲的法國歌，隻穿小褲衩，發癲。
......十二少這篇看著熱鬧，實則傷感的文章，看得我心裏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