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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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的一次拜訪

(2014-10-23 15:31:49) 下一個

這次回國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

在國內期間,母親,姐姐和我一起走訪了我們的蘇北農村第二故鄉,一個四十多年前我們全家下放並在那裏度過了我的少年及學生時代的地方。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懷舊情結,尤其是當人漸漸變老時,非常喜歡回憶過去,喜歡去曾經生活過的地方走走看看。這是不是因為風華正茂年代已去,而留給自己的隻能是對過去的一些美好回憶呢?

記得父親在世時,就曾經提過,想去我們下放的地方看看。隻是當時自己年輕,不能理解父親的心情,還勸父親不要去。

這次回國,姐姐提到此事,母親也想看看當年我們曾經住過的地方究竟是什麽樣子了。我們的草屋及菜園還在嗎?那裏的老熟人都好嗎?所以就趁著國慶長假姐姐有時間,搞了一次"一日遊"來滿足我們的好奇心及對故鄉的思念。

一九六九年,我們全家從省城下放到蘇北農村。當時條件非常艱苦,記得到達農村的第一夜我們住在農民家,。那時已是十二月份,天氣異常寒冷,全家就蜷縮在一個隻有稻草鋪在泥地上的"床"上,蓋著一條薄薄的棉被,我們都凍得夜不能寐。

當時,我雖然很小,但那一夜我突然懂得了什麽叫淒涼。

我和姐姐在那裏讀完了小學,然後去離我們村十裏路外的公社讀初高中。為了上學,每天要走來回大概需要一小時的鄉村泥路,直到父親後來在中學教書分到了一間房,我和姐姐才得以住校,而不用每天那麽辛苦的來回奔跑。母親就一個人住在村裏,在村小學裏當老師。

再後來,父親又調到縣教育局工作,我跟著父親去了縣城上高中。姐姐高中畢業後分配在縣城工作。母親還是一個人留在村裏。她在那裏住的時間長達十年,由此,她和村裏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在農村生活雖然很苦,但我們也有不少值得留戀和回憶的歡快日子。我們和當地孩子一起逮黃鱔,捉螃蟹,抓小鳥,摸鳥蛋,採老菱。每年暑假,我們要下田勞動接受再教育。農活,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很不容易做的事,很難完成生產隊交給我們的任務。這時,總會有好心人幫助我們。

時,農村條件實在太差,大家都很窮。父母是帶薪下放,條件當然比當地人好很多,所以村裏人幾乎每樣東西都來借,錢,糧油,還有糧票,油票,自行車,甚至 鹽,反正能借的都借過了。 其實說"借"隻是好聽一些,他們大多數都沒有能力償還。有些人家窮得連衣服都沒有,冬天小孩子隻能留在床上過冬。這時,母親就會將我們的衣服送給他們穿, 以便讓他 們冬天能夠下地活動而不至於受涼生病。

回國後的那天早晨,我們驅車前去那裏。過去,坐長途汽車我們需要五六小時才能到達,這次因為道路寬闊,再加GPS導航,開車三個小時就到達了那裏。

在去的路上


幾十年過去了,原來的草屋早就不在了,現在看到的是一幢一幢二層小樓。我們怎麽也找不到我們當年住過的村莊、小橋和河道。就走到一戶人家詢問當地老鄉。巧的 是,我們問的那個人一眼就認出了母親,激動地握住母親的手不願鬆開。他清楚地記得,母親當年把我們穿的衣服送給他們家,他當時才五六歲,還不太願意穿女孩 子的衣服,覺得穿上很難為情。後來為了能下地活動,去上學,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他家當時是村裏最窮的。他告訴我們,我們搬走後,村裏同意他們全家搬到我 們住的茅草屋,因為他們家的房子實在是太破舊,已幾乎要倒塌了。他們在我家的那座茅草屋住了很多年,後來村莊改造,所有的房子都拆掉,我們住的那個村落就全部變成了農田。

小時候天天上學的路


我家草房原址已成稻田


我家以前菜地原址


農民的兩層樓豪宅


原生態小黑豬


我們被告知,村裏人現在條件都很好,留守在家的人不多。大部分人,尤其那些年輕人都在外打工掙錢,有些人幹的還相當不 錯。和母親同輩的人大部分已不在了,和我們同輩的,有的人都已經當了爺爺。去了村裏,還真沒見到幾個人,也沒有人在地裏幹活。我們一去,驚動了村裏留守的 那幾個村民。幾十年沒見,大家都非常熱情地出來打招呼,自報姓名。我們居然能夠一一地將每個名字和我們記憶中的人對上了號。

相見時刻


真是歲月如梭,老了,大家都老了!當年整天流著鼻涕的小孩子,如今已是有孫子的爺爺了。他 們都熱情地邀請我們去家裏坐坐,看看他們現在的生活。可遺憾的是由於時間不早要趕路,我們隻好委婉謝絕。臨走時,他們一送再送,一直送到村頭。

送別


看到鄉親們過得都很好,我們非常欣慰。這次的拜訪我想也滿足了父親的遣願,父親的在天之靈也一定能感受到並為之而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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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43)
評論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閑閑客' 的評論 :

謝謝新朋友的稱讚!
上次回去,真正感到農村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幾十年過去了,鄉親們都還沒忘記我們,農村人民的質樸和熱情使我們感到很溫暖。
我們當年隨同父母下放如同落難,要說那時我們給當地人帶去了什麽,還不如說鄉親們給了我們無數的照顧和幫助。所以,我們忘不了他們。
問好新朋友!
閑閑客 回複 悄悄話 那時農村真苦啊,南南一家都是善良重情義的人。你父母在那兒當教師,當地人有福了。
看到現在鄉下變得這麽好,我也很開心。讓農民自由進城,是政府最大的成績之一。我家住城市,看到鄉下人被迫做下等人,我從小就很難過,所以很開心來到自由平等的美國。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anhe' 的評論 : 是的,你說得很對。這是蘇北淮安農村。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尼斯' 的評論 : 多謝尼斯留言。人老了,就喜歡回憶過去,走訪以前的老朋友。我們就屬於這一組人群。看到以往的熟人,真的是心情很激動。
canhe 回複 悄悄話 南胖子你和你的家人真是有情有義的人。舊地重遊,喜看舊貌變新顏,人們笑口談幸福。真的太有意義了。這是蘇北哪裏啊?我去過響水。
尼斯 回複 悄悄話 很感人的文字,有真有情,一次有意義的回鄉之旅,母親大人高興最重要。
遙祝南胖子和家人幸福愉快!
雪影雲痕 回複 悄悄話 胖胖好!
祝感恩節快樂!
我家是LG烤火雞,估計你家也是吧:)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胖貓好!祝你感恩節快樂!
南山鬆 回複 悄悄話 南南,新周快樂!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oach1960' 的評論 : 多謝教練的留言。
coach1960 回複 悄悄話 好文,樸實又溫馨的回憶。 也讚你們不忘舊時的朋友和經曆。問候 !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一幀手繪書簽' 的評論 : 是的,書簽說得對,過去的所有經曆已變成我們的財富來麵對我們現有的生活。祝書簽心情愉快!
一幀手繪書簽 回複 悄悄話 是呀,人或多或少、或早或晚都會有懷舊情結。隨著歲月流失、年齡增長,經曆的酸甜苦辣都會變成了自己的財富。寫得感人!祝胖貓新周愉快!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bymyheart' 的評論 : 謝謝留言,你總結的太到位了。你表達的正是我想要說的但又不知如何去表達的,我現在的感受。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SnowFallingOnWater' 的評論 : 回想下放時的那些日子裏,生活真的是清貧及寂寞。後來生產隊給每家裝了一個小嗽叭,能夠聽到公社廣播站播放的新聞及革命歌曲,當時真的很高興。家裏終於有些聲音了。每到中午就盼望著聽到嗽叭的發聲。有時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廣播,心裏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失落感。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山韭菜' 的評論 : 多謝韭菜的祝福!現在村裏人的生活比以往不知好了多少倍。
bymyheart 回複 悄悄話 當往事成為記憶,當記憶回到現實,時間在歲月中穿梭,我們變的成熟因而安靜繼而安詳欣賞往事和今天。問好。
SnowFallingOnWater 回複 悄悄話 感人的一次旅行。原來南南小時候還吃過苦。一直以為蘇北的農村沒有那麽窮,可能那時候大部分農村都很窮。
我小時候父母在一個軍工研究所工作,因為屬於機密研究,位置在農村,但我們整個研究所都圍了起來,重點研究樓都有士兵站崗。那時太小,對當地農民沒有多少了解,想來應該也是很窮的。後來我家搬離了那裏,那個研究所也搬了。很可惜離開後就再沒有回去看過,小時候玩的小夥伴也不知道怎樣了
山韭菜 回複 悄悄話 感人的回想尋根之旅,兒時的記憶,珍貴美好!祝福農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更好!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石假裝' 的評論 : 謝謝留言,是的,村裏人看到我們真的是由衷地高興。他們非常熱情,真誠。
石假裝 回複 悄悄話 你們去看他們的事情會成為村裏的佳話,村裏人還是樸實。
農村80年代就改觀了很多。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txfmx' 的評論 : 你也有和我同樣的經曆,那我們是知音了。握手。
你能夠感受到我所感受的,同樣我也能感受到你所感受的。真不可想象幾十年後你們家房子還在,它一定構起你很多童年的回憶吧。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雪影雲痕' 的評論 : 真的是這樣,那天去了以後,大家心裏都平靜了不少。近幾年我們經常提起我們的故鄉,去年母親和姐姐曾去過一次,但沒找到,很憒憾地回來。今年我們終於找到了。非常高興。雪影周末愉快。要值班嗎?我在上班。
txfmx 回複 悄悄話 回眸往事,曆曆在目,彈指一揮間;童年記憶,人是物非,舊貌換新顏。南南的文字寫得很感人細膩,你們這次回鄉拜訪,真是太值得了。

去年我也回去看了我家下放時的地方,和你不同的是,舊房依在,破破爛爛,雜草叢生,環顧一周,似熟悉又陌生,我們和舊房子拍了幾張照片,讓人百感交集。我們也和還在那裏工作的人交談,居然也還記得我們 ,,,

你的博文,勾起了我的回憶,謝謝好文分享 :)) 祝周末開心快樂 !
雪影雲痕 回複 悄悄話 胖胖好!
很感人的文字,滿是濃濃的鄉情。
曾經走過的路,哭過笑過玩過樂過苦過的舊地,真的是難以忘懷的。
你這次回國收獲真是挺大的。文字中讀出你的善良和實在。
祝周末快樂!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心雨煙塵' 的評論 : 心雨,你這句話總結的太好了。今年國慶我也在國內,隻是害怕遊玩的人太多,沒敢出去。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DD1122' 的評論 : 謝謝,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小聲音' 的評論 : 是的,能夠前行走訪我的第二故鄉也是我此次回國的一大收獲。
心雨煙塵 回複 悄悄話 過去的歲月是寫滿滄桑的文字而情卻走不出時光的荏苒。

胖貓貓寫得情真意切叫人感動。
DD1122 回複 悄悄話 真棒
小聲音 回複 悄悄話 溫馨感人的文字,感慨感歎,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今非昔比,如今國內變化太大了,不論是城市還是鄉村,
胖胖此行太有紀念意義了,重情重誼的胖胖及全家。
周末快樂!:))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zzyzx' 的評論 : 你說的一點不錯,我們下放淮安農村,當時那個日子真的是很淒涼。下雨根本就沒有膠鞋穿,隻能赤腳走路,常常會被碎石頭或碎玻璃片刺傷。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波大才是人.' 的評論 : 謝謝波大留言,農村人確實生活的不錯。農家樂的日子有時真讓人羨慕。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erdong' 的評論 : 謝謝!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alifornian' 的評論 : 謝謝來訪,這是我的真實感受。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曉青' 的評論 : 是的,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城裏人開始羨慕農村人。大家都想當一個自由自在的農村人。
南胖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南山鬆' 的評論 : 是啊,我覺得農村人比城裏人活得瀟灑,他們有自己寬敞的住房,潔淨的空氣,有機的蔬菜,自由的時間。
zzyzx 回複 悄悄話 記得70年代有一年冬天去蘇北鹽城,正好下雨了,那裏的大多數人竟然沒有雨鞋(我們叫“套鞋”的外麵用橡膠做的那種),他們居然是用像走高蹺的方法從滿是泥漿的路上走。那時的老解放區的生活真很苦。人都很淳樸,招待客人總是請喝白酒,一口就把一小盅白酒喝幹了。
波大才是人. 回複 悄悄話 現在中國農村小日子過的不錯。
erdong 回複 悄悄話 讓人感動的好文!
Californian 回複 悄悄話 整篇文章散發著濃濃的鄉情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現在國內農村很多人家富裕得不比城裏差,真的非常好。我爸媽回國也去了我們當時跟著支邊的內蒙,天翻地覆的變化是我們難以置信的。

多謝分享!問好胖貓!
南山鬆 回複 悄悄話 時間過得真快,國內的變化也大。舊日的容顏大多都已改變。很高興南南一行還見到了當時的熟人,草屋都變成了二層小樓,鄉親們的日子也是越過越好了。
謝謝南南分享,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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