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裏挑燈看劍
總想和誰說說過去和現在的一些事。
王大胖子
作者 地中海阿明
王大胖子是個廚師，他是我在海外求生期間的一個夥伴。我估計他至少比我大二十多歲。我們在同一個飯店打工已經六年多了；主要是我不停的改專業；先是英國文學係，讀了一年，一照鏡子，眼窩都摳了，像個小老頭。照片傳回家，老媽哭了一晚上，偏頭疼的病又犯了。我趕緊改讀歐州法律，混了兩年，就像讀天書一樣，和老爸一通電話，氣的老爺子直笑；因為我除了歐洲交通法以外，其它一概不靈。將來回國用歐洲法指揮中國的交通，那還不得亂套。學醫，學費太貴，估計畢業後幹到老也不一定能把學費賺回來。學理療吧，手太笨，給病人綁好的繃帶，還沒走到門口就全散包了。又改學心理學，剛上了一個學期，就總覺得自己有精神病，老師也說我的倆眼老發直，可能有先天的心理障礙-------其實是她胸前的那倆玩意太大了，晃得我眼暈。還是陳伯伯有眼光，特意從國內打電話給我；學企業管理吧。他現在管著不少的鄉鎮企業，等我畢業後回國，怎麽著也能給我找個廠長副廠長的幹幹。就這麽一晃再晃，九年過去了。馬耳他大學叫我真正來了個“門清”，為學弟學妹解決了不少的難題，大家都親熱的叫我“劉大哥”！（留級的老大哥）。幾乎沒人知道我的真名。大學附近的洗車行都認識我，馬耳他全國的中餐館，我差不多都轉遍了，最後還是王大廚勸我別亂跑了，才跟他在這個五星級的飯店紮了根，放學後專管刷碗，一幹就是六年。我們倆住的就隔著兩條街，我有駕照他有車，他一喝醉了我就是司機，兩方便。他以前在國內的大學教過書，有點文化修養。可自從離婚後就很少說話了，總是喝醉。我對他的印象，就是一個毫無自尊可言的落魄文人加醉鬼。（特別是他和那個快七十歲的法國女電影演員結婚之後，我從心眼裏看不起他。雖然我每天都開他的那輛寶馬跑車。）
可是，今天的一件事讓我對他的看法有了不小的轉變。周末嘛，飯店總是比平時要忙一些。再加上利比亞“大撤僑”，各國的人都紛紛撤離利比亞，馬耳他就像是地中海上的一座救生島，大家蜂擁而至。馬國的旅館飯店幾乎全部爆滿，一個不起眼的小旅行社，一天就賣了五百張機票！賺瘋了！我們的餐廳也幾乎天天客滿，自助餐不說，連盒飯都上了。顧客也不像以前都是西服革履的了，有些人不僅衣冠不整，不刮胡子，渾身還散發著臭氣，可一打開裝錢的提包，整捆的美金現鈔！看著都有點嚇人。
有一桌剛從船上下來的英國人，好像是工程師之類的，還都帶著家屬。其中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金頭發藍眼睛，白裏透紅的小臉蛋上還點著幾顆雀斑。她穿著一件深藍色寬條絨的小外套，腳下是一雙小紅皮鞋，看著挺俏皮的。她剛進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她好像總用手捂著肚子。果然，飯才吃了幾口她就肚子疼得坐不住了，後來幹脆就倒在了地上，不停的呻吟著，疼得直打滾。臉色變得蒼白極了。她媽媽抱著她不知如何是好，她爸爸在旁邊急得直跺腳，還不停地喊著“上帝啊”！我當時跳到椅子上大聲用英語喊；“這裏有沒有大夫！誰是大夫？請幫助一下這位小姑娘！”餐廳經理皮特也和我一起嚷著“誰是大夫？誰是大夫？”沒有一個人回答。
我從椅子上跳下來，對皮特說；“快叫救護車吧，可能是闌尾炎！”
“不一定，讓我先看看。”嗯？！不知什麽時候王大廚已經蹲在小姑娘的身邊了。他和小姑娘的母親一起把小姑娘扶坐在椅子上，拍拍後背，掐掐手腕，點點小腿，還捏了捏那兩隻小手！又從他的後腰掏出他那個不離身的熱沙包，給小姑娘貼在肚子上焐著。哎，小臉上見著粉紅的顏色了。他又像變戲法似的，從桌上端出一杯薑糖 水；“慢慢喝一點。”半杯薑糖水之後，小姑娘打了長長的一個大嗝，“我好了！”甜甜的一個笑，簡直就像動畫片裏的花仙子！太漂亮了！大廳裏響起了一片掌聲！
孩子爸爸高興的眼鏡都差點掉下來“噢！上帝啊，你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我是中國人。”“噢，上帝啊，你就是聖徒，是救星，你就是中國的神仙。。。。。。”
我心想，“你也不給點小費，謝謝神仙！小氣鬼！”
在回家的高速路上，還是我開車。不過今天王大廚沒喝醉，他隨著音響輕輕地吹著口哨--------《沂蒙頌》。“你，您今天，夠棒的。”“小孩受寒涼了，有點胃痙攣。”“我真沒想到您還會看病？”“都是最常用的幾個穴位，古代讀書人一般都會看點小病。你比方說。。。。。。”他說了一大堆我不懂的中醫名詞。我覺得這小子一得意就有點賣弄。我一直有點看不起他；落魄文人，離婚了，沒有自尊；記得他和那個法國老太太結婚不久，我還問過他；那老太太把你當成她的什麽對待？他沉默了半天才回答；寵物。
這樣的人怎麽能讓人尊重？！可是，今天發生的事讓我忽然產生了一種想法；我比他又能強多少？。。。。。。
銀色的寶馬跑車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飛馳著。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