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飆馬:我的文革記憶(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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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革記憶(再續)
2012-12-23 09:55:42
我的文革記憶(再續)


一.文化生活

文化大革命初期,文化生活基本上就沒有了。那時候,老百姓家裏還沒有電視,所有的電影又都不讓演了,很多電影遭到批判。

《徹底摧毀銀幕上的反革命專政》

 



這本書中,對電影《五更寒》、《東進序曲》、《戰上海》、《黑山阻擊戰》、《逆風千裏》、《紅日》、《冰山上的來客》、《不夜城》、《阿詩瑪》、《紅霞》、《海瑞背纖》等十一部電影進行了批判。

後來開始演《小兵張嘎》、《地道戰》、《南征北戰》等電影。八出戲拍成電影以後,也陸續上映。那時候演電影,開頭都是《新聞簡報》,完後演正片。文革後期,也拍了一些電影。什麽《創業》、《決裂》之類。

外國電影有朝鮮的,阿爾巴尼亞的,越南的,蘇聯的。數量都很少,一個國家也就是幾部。

 

那時候,有收音機的人家挺多。但是,不能聽外國台,聽外國台,叫做“偷聽敵台”。被抓住後,以“現行反革命”論處。我們院有一個大人,叫劉震。就被抓住了,打的半死。

有半導體收音機的人,開始時比較少,後來逐漸多了起來。我下鄉以後,看到個別農民也有。

農村的文化生活,就不用說了,幾十年都是如此。主要是靠廣播站的,定點廣播,每戶差不多都有小喇叭。要是聽說什麽地方演露天電影,那十裏八村的都趕來看。

 

文革初期,唯一的文化生活就是看文藝節目,這些文藝節目都是各學校、各單位的毛澤東思想戰宣隊演出的。內容都是與文化大革命有關的文藝節目。有歌頌偉大領袖毛主席的,有批判劉少奇的,也有憶苦思甜的。

演員都是業餘的,演技就不用說了,出錯是常有的事。那時候演出,沒有節目主持人,隻有報幕員。

報幕時,都是手拿《毛主席語錄》本,放在胸前。然後,高聲朗誦:“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說:‘我們的文學藝術都是為人民大眾的,首先是我工農兵的,為工農兵而創作,為工農兵所利用的。’”之後,報節目。

把“笛子獨奏”報成“獨子笛奏”的時候也有。

別看笑話經常有,但能看到一次文藝節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父親單位的子弟小學,還排了一個《沙家浜》,都是小學生當演員,在當時演的相當火。

還有一出戲,叫《一塊銀元》,憶苦思甜內容的。還有一首歌“天上布滿星,月牙亮晶晶,生產隊裏開大會,訴苦把冤申。···”這在當時,都是經常上演的節目。

那時候,有一首歌,叫《我是貧農好後代》。這首歌在當時非常火,學校裏經常唱。一旦唱起來,貧農子弟,個個都是昂首挺胸,精神抖擻。不是貧農子弟的,就傻眯了。你跟著唱吧,你又不是貧農後代。你不跟著唱吧,這又是集體合唱。你怎麽辦?

 

批判劉少奇的內容有,包括“黑修養”、“三自一包”、“三和一少”之類。那時,我還在小學,這些詞都不太懂。

上中學以後學校也組織一些文藝活動,歌詠比賽什麽的。學校也有戰宣隊,有的時候也給學生們演出,水平就不行了。

   那時候,沒有春節晚會。更沒有小品類節目。

 

文革初期,除了毛主席的書,其他書籍基本上都沒有了,文學作品根本就看不到了。

看看這本書,你就知道文學作品都那去了。

 



文革初期,紅衛兵、造反派燒毀了大量的書籍。沒有被燒的書籍,也都封存了。圖書管也閉館了,新華書店裏隻能買到毛主席的書。文學作品影都沒有了,都成了禁書。民間還有少量的文學作品在秘密的互相傳看,大都已經破損的不行了。我上小學時,好不容易借了一本《武鬆》,我父親還死活不讓我看。《武鬆》這書在當時,肯定屬於禁書。

那時候,讀書的願望是非常強烈了。要是借到一本書,不吃飯也要讀完。也許是青春期的關係,那個時期對知識的渴望,遠遠的超過我後來的任何時期。當時,就是苦於找不到書讀,後來有了《金光大道》、《豔陽天》、《沸騰的群山》等等。那都是當寶貝來讀的。

文革後期出版的部分圖書:

 




        


那時,在民間還有手抄本小說在流傳。比較有名的有《第二次握手》等。

 

我文革十年,讀過的文學作品,不超100本。主要原因,

就是沒有書可讀。那時候時間浪費的,現在想起來真是太可惜了。想讀書時候,居然沒有書讀,這是人生的一大悲哀。

 

二.體育活動

那時候的體育運動開展的很好,雖然很少有體育器材,但可以因地製宜。

比如長跑,就是經常做的運動,我那時住的地方離人民廣場4000米,來回8000。夏天經常和我的小夥伴們跑一個來回。那時候練長跑的人很多,有的人冬夏堅持。

遊泳也是一項很好的運動,那時候沒有條件去遊泳池。我們一幫同學夏天就去南湖遊泳。我那時候能從遊泳區,遊到小島子再遊回來,我遊泳遊的不好。因為我有一隻耳朵,耳膜穿孔。

有時也打籃球,我有一個時期,對打籃球著了迷,因為我個子不高,也沒法打的好,後來就很少玩了。學校、社會上各種籃球比賽比較多。喜歡的人可以經常看,不用買票。

那時候,學校每年都開田徑運動會。同學們都特別願意開運動會。

我有一副啞鈴,那是很少有人有的體育器材,每天都招來一幫哥們練習。

愛打乒乓球的人也多,但是受到球台的限製。

冬天滑冰的人不多,主要是很少有人家能買起冰刀。

打羽毛球是一項奢侈的運動,普通人家買不起羽毛球拍。

打高爾夫,根本沒聽說過。

那時候,演了一個紀錄片是中國體操隊的表演。哎呀!看的是眼花繚亂,驚詫不已。沒想到,人竟然能夠達到如此高的境界。

 

三.治安狀況

文革時的社會治安,可以說是很亂的。以至於文革後期,出現了嚴打。

文革中最亂的時期,要數革命造反派的武鬥期間。這個

期間,造反派不受任何約束,可以為所欲為。他們拿著武器,可以隨便射擊。甚至,有的人,拿路人當靶子練槍。有一個老幹部,12級的副廳長,就被造反派當靶子給練了。造反派一槍就打在了他大腿的動脈上,當場斃命。

打群架,也是那個時代的產物。文革以前,我真就沒聽說過“打群架”這個詞。

文革初期,搶毛主席像章,搶軍帽,是常有的事。

那時候,沒有刀具管製,誰的身上都可以帶刀。我們院有一個大人,從西藏帶回一把藏刀。我們院的小孩差不多,都按照藏刀的樣子,做了一把。我當時也做了一把。是我有個哥們出事以後,我嚇的才把刀給毀了。其他孩子的刀,我估計也是那時候處理的。

離我們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果樹林場。一到秋天,水菓熟了。一天到晚,不知引來多少夥毛賊光顧。

那個時候是沒有防盜窗、防盜門,也沒有聽過這些詞。

那是因為,當時群防工作做的比較好。在家閑呆的家庭婦女們,沒事在外麵執勤、巡邏。看見有陌生人來了,就盯著不放。倒不是懷疑你是來偷東西,而是懷疑你,是不是階級敵人,流竄過來的。她們警惕性非常高,沒有人能逃過她們的眼睛。所以,有的地方確實,不用閉戶。

這些老大媽們,在北京的小巷子裏還有。保衛“十八大”時,她們都出來了。

再一個就是,強大的無產階級專政也有震懾作用。抓到小偷,打不死你。

還有就是,那時候我們老百姓家,有啥怕偷的?啥值錢的玩意沒有,出門也不太擔心。可以說,把老百姓的全部家當,都換成錢,也買不起一個防盜門。

農村治安情況相對好些。但在玉米成熟的時候,生產隊也都安排看青,你不安排看青,社員真就偷青玉米。我下鄉的時候就看過青,之後又看場院,直到糧食歸倉。送公糧時,農民也有偷的。

我後來,也當過護林員,看林子。看林子時,也被偷過。

社員家的雞窩鴨舍都放在屋裏,主要是防止被知識青年給端了。

 

四.憶苦思甜

文革初期,憶苦思甜方麵的教育,比較多。

那時,過年時還要吃憶苦飯。我吃過兩次,都是我父親單位組織的。過年的時候,也挖不到野菜。就用白菜代替,再拌上玉米麵,做成糊糊粥,每人發一碗。吃起來感覺也挺好,沒感到舊社會的苦。因為那時候,玉米麵是主要的食糧,幾乎天天都吃。

當然,這玉米麵糊糊是象征性的。真實的情況,貧農是吃糠咽菜的。其中的菜,也應該是野菜。

 



我還參加過一次,憶苦思甜報告會,也是在我父親單位。是一個在舊社會當過童養媳的婦女講的錄音。那場麵,我至今還記得。當報告人講到她受苦受難的時候,造反派們開始群情激昂,義憤填膺。

造反派高呼口號,“不忘階級苦!”,

我們小孩大人一起跟著喊“不忘階級苦!”。

接著又喊“牢記血淚仇!”

我們又跟著喊“牢記血淚仇!”。

這時,造反派又喊:“地主分子XXX站出來!”

XXX趕緊乖乖的站到前麵。

接著又喊:“反動學術權威XXX站出來!”

XXX又乖乖的站到前麵。

接下來,一氣喊出五、六個。

我開始害怕了,生怕把我父親也喊出來,心髒跳個不停。結果還好,我父親沒被喊出來。回家才想起來,我父親跟本就沒去。

被喊出來的五、六個人,齊刷刷的站成一排。這時就看見一個婦女在人群中衝了出來,走向“地主分子XXX”。抬手就是兩個耳光。之後,對準“反動學術權威XXX”。又是兩個大耳光。打的他倆一動不敢動。我們小孩都嚇傻了。

這個惡女人,後來被單位走“五·七”道路了。她家搬走的時候,有人撒“買路錢”(死人出殯時撒的)。

我下鄉的時候,農村也有憶苦思甜報告員,我們屯的報告員姓焦。這哥們,他家在舊社會,全屯第一窮。在新社會,還是全屯第一窮。改革開放以後,有一天,他領著兒子來找我。讓我幫著到血站找找人,要賣點血。我一問,日子又過不下去了。你看看,真不知道,他的日子是怎麽過的,怎麽老是這麽窮?

 

        
        

 

五.三個告密者

    在文革中,人與人的關係發生了激烈的變化。我給各位講三個告密者的故事,看過後,你就會知道。那時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多麽的可怕。

第一個告密者

第一個告密者是我家的鄰居,我認識他。在文革初期,他被送進學習班學習。那時候能上學習班的人,都是多少有點問題的人。

在一次學習班學習時,這哥們有一個班友,坐在他的對麵。這個班友,由於精神緊張,拿著一支鋼筆在報紙上不停的亂點,被這哥們看見了。學習班休息時,這個班友剛一離開坐位。這哥們立刻上前,拿起報紙一看。壞了!報紙的背麵,是毛主席的畫像。這哥們為了立功,立刻向組織告密。這個班友立刻被扣上現行反革命的帽子,實行專政。

這個班友是這哥們的同誌,一個單位的。這個班友,後來被整的挺慘。而這哥們後來被走“六·二六”。回城時,始終沒敢回原單位。原單位也不要他,老同誌也不理他,老同誌一見麵就講他。所以,我知道這事。

看看。可怕不?同誌出賣同誌。

 

第二個告密者

第二個告密者是我的同學。

在“九·一三”林彪事件,公布天下時。上政治課,政治老師也講“九·一三”的事情。有一次,政治老師講到,毛主席南巡時,發現林彪要害他。便在林彪下手之前,蹽回北京。

看出問題了嗎?

問題就出在一個蹽字,蹽是老百姓的土磕,有跑的意思。“蹽回北京”,就是“跑回北京”,這裏的“跑”,又有逃跑的意思。這不就成了,“毛主席逃回北京”的意思了嗎?這不是誣蔑偉大領袖毛主席嗎?這還了得。於是,我這個同學,懷著對偉大領袖毛主席的無產階級感情,下課時,立即就將此事,報告給學校。學校當時很重視,進行調查。當事的政治老師有點政治經驗,死活不承認。同學們都不願意做證。當時也沒有錄音。最後此事沒有結果,當事的政治老師當時也嚇得夠嗆。這事要是落實,還有這個政治老師的好果子吃嗎?

看看,可怕不?學生出賣老師。

 

第三個告密者

第三個告密者,我不認識。但認識被告密人的親屬。這個被告密人,也是因為家裏的問題,被專政了。被打的夠嗆,實在挺不住了。在一個晚間,逃出了專政隊。這哥們逃出以後,身上沒錢、沒糧票,哪也去不了,也不敢回家。

一想,還是找他徒弟幫忙,就到了他徒弟家。他徒弟說:你到XX地方等我,我先給你張羅錢,完了再給你送去。

這哥們信以為真,就按他徒弟說的辦了。等了一段時間後,就看來了一輛大卡車,拉了一車人,向他藏身的地方奔來。這哥們想跑都跑不了了。

這哥們被抓了回去,自然是大刑伺候。打完以後,這哥們口渴的不行,就和看守要水喝。看守看他被打的那麽重,可能是有了惻隱之心吧,就給了他一瓢涼水。這哥們接過涼水,一口氣喝了一瓢。接著就是,一大口鮮血噴出,倒地身亡。當年可能都不過三十歲。

老年人說,這是喝涼水,喝急了,喝炸肺了。

看看。可怕不?徒弟出賣師傅。

 

六.一個真實的故事

我家的鄰居,就是上麵說的地主分子。這個地主分子大概能有五十歲左右。他有六個子女,四男兩女。他們家孩子的名字,不分男女,中間的字都泛“建”字。大姑娘叫建華,三兒子叫建新,四兒子叫建國。大兒子、二兒子。應該是解放前生人,一個叫建民,一個叫建中。從孩子們的名字看,都挺好聽。文革前十七年,就這麽過來了。

文革一開始,壞了。這老先生是個地主分子,造反派第一個研究的就是他。你別說,造反派還真是有才。研究來研究去,還真研究出問題來了。

他們把這老先生的孩子們的名字的後一個字,連接起來,排列組合,就成了“新中華民國”。再加上孩子們都泛“建”字。這不就成了“建新中華民國”了嗎?這不是要翻天嗎?

  這老先生被造反派當頭一棒,當時就打懵了。怎麽說,也說不清楚了。造反派也不輕饒他,一有活動就先收拾他。這老先生一天活的戰戰兢兢。事還沒有完。

我們院外,有兩棟三層紅樓。後麵一棟蓋好了,有人家住。前麵一棟沒蓋好,也沒有人住。我們院的孩子們有時就去,前麵沒蓋好的樓裏玩。結果,後樓的孩子不讓了。和我們院的孩子打了起來。就這樣,我們院的孩子和後樓孩子結了仇。後樓的大孩子非常不地道,我們院小孩一出去就被他們打,我也被他們打過。

有一天晚間,我們去附近的軍隊醫院看電影回來。在我們院的大門口,我們院的大孩子和後樓的大孩子遇上了。在我們院大門口,打了起來。我們院的大孩子,就是老先生家的三兒子建新。我們小孩子和後樓的小孩,在一邊看熱鬧。

那時候,我們院有個大人,援藏回來,帶回一把藏刀。不知怎麽到了一個大孩子手裏。建新從那個大孩子手裏,拿過藏刀看。正好這時,後樓的大孩子,奔建新上來了。這時的建新,手裏拿著藏刀。還給那個大孩子已經來不急了,扔了也不行。那時候,藏刀也是很珍貴的。建新隻好拿在手上。

建新和後樓的大孩子打到一起。因為,建新手裏拿著藏刀。隻能招架,不能還手,吃了不少的虧,後來兩人滾到路邊的溝裏。溝裏比較黑,我們小孩在上麵,啥也看不清楚。

不一會,就看後樓的大孩子站了起來,高喊,“紮上了,別讓他跑了。”接著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我們小孩當時都嚇壞了,拔腿就往家裏跑。

第二天聽說,後樓的大孩子死了。

老先生又倒黴了,專政隊的隊員們,為他吃了“小灶”。老先生受不了了,精神上的,肉體上的。於是,爬上了大煙筒。高呼“毛主席萬歲!共產黨萬歲!”。兩手一鬆,跳了下來。

掉在地上後,專政隊的隊員們,翻了老先生的衣兜,翻出了一張紙。紙上寫著,他給孩子們起名字時的經過,試圖說清楚。其實,老先生都到這一步了,已經沒有必要了。看來,這老先生至死都沒放下這件事。

我那哥們,那年16歲,判了17年。

一個家庭就這樣,家破人亡。

幾十年以後,我見到了我那哥們,真是感慨萬千。

 

到此,我的文革記憶,就算寫完了。我可以保證,這是我的記憶,真實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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