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狼的嗥叫
土狼遊走四方，現今在美國鄉村自我放逐。喜歡邊走邊寫邊拍。 愛美人愛山愛水愛人間情愁最愛真。
作為麗江女孩的結尾篇，講一下李燕的故事。
二十年前，我作為一家美國小型科技公司中國區的經理，被派回北京建立中國分公司。我的辦工地點在北京朝陽區財富中心7層。就是正對著央視大樓的位置。那時候剛剛起步，從辦公室采購家具，簽租約，招聘員工，拜見客戶。客戶都是華能，國電，大唐這樣的燃煤電廠。我幾乎兩天跑一個城市，從東北到海南，從江浙到西北。忙的時候酒店洗衣服都要用加急的。
那是11月寒冷的一天，我從深圳上了飛昆明的航班，落地昆明已經晚上7點。到了火車站邊上新修的大酒店，和我的兩個同事碰麵。他們都是我的下級，一個是客戶銷售經理小孫。我辦好了酒店入住手續進電梯時，酒店大堂副經理給我推薦酒店剛剛開業的KTV。我禮貌地說“收到，謝謝”。
和同事見麵了，吃飯的時候已經有五個人。 原來兩個客戶臨時趕過來見麵，其中有電業公司的江處長。大家就一起在酒店餐廳吃了飯。晚餐後，小孫說這兩個客戶點名要求去酒店新開的KTV，還說他們是重要的客戶，說：張總一定也來！小孫說要吃快點，江處長8點就要去KTV。
既然推不掉，就去，反正是公司買單。我們一行五個人大約在8:00來到了酒店新開張的KTV。和電影裏東莞的KTV差不多，規模略小。兩排排滿了小姐，大聲向進來的客戶問好。
小孫公關能力很強，一切都搞定了。他連陪酒小妹都找好了，江處長和他的同事絕對不是像他們聲稱的第一次來，因為小妹們一見到她們，竟然叫得出他們的姓氏。可見商場的虛偽無信，不就是想讓我們買一次晚餐和KTV嘛。
小孫和小周也各自有一位陪酒小妹在身邊。我和江處長坐在中間，並不是很近的那種。我們坐定，站著的小妹也各自按照安排坐在客人身邊。我身邊的女孩叫李燕，麗江人，20歲。她是那晚小妹裏最漂亮的一個。我至今不知道為什麽兩個客戶直奔熟人而沒有點李燕。小孫替我安排我可以理解，因為我是他的經理。
當時在這家公司工作，KTV也是當年的商場文化，去過幾次。真的沒有癮，總覺得不是我的菜。我去KTV是做三件事：唱歌，吃零食，付錢。唱歌是真唱，唱得不好，但在歌廳沒有人會介意；吃零食我喜歡吃果盤，蠶豆，花生米，付錢是因為我不碰小妹，但一樣付錢買單，不能讓她們沒有收入。
李燕太年輕了，才20歲。我堅持看她的身份證，不是因為想知道她的名字，我想確認她滿18周歲。怕小孫瞎整，整出違法的事兒。她很大方地給我看了身份證，差3個月20歲，麗江古城區人。李燕皮膚很白，160cm身高，膚色透著粉色的健康。她很骨感，胸很大，體重不會超過90斤。從任何角度看，她都應該去學習或者上班。我當時沒有認為KTV從業人員屬於上班，還有偏見。
她聲音很好聽，記得她唱了劉若英的“後來”，挺不錯的。我屬於麥霸，不停地唱，她在邊上靜靜地聽，鼓掌。我慢慢發現就我一個在唱歌，小周喝高了，躺在沙發上打呼嚕，小妹無趣地呆坐在身邊；江處長和部下還要小孫都摟著小妹，忘記這裏還有我的存在，他們絲毫沒有唱歌的興致。我唱累了，我就放著原唱，和李燕聊起天來。
她來昆明3個月，家裏父親多病，弟弟在讀書，家境不好。她一直對我說，她可以陪我去麗江玩。說麗江好美好美。李燕說著和從前薑燦同樣的話。她問我來昆明住幾天。我說3天吧，我告訴她明天我們次日出差去宣威。
離開時小孫買了單。 都是他買單，我回頭批準報銷。我給了小周身邊的小妹200元做小費，看著還在打呼嚕的小周，小妹的眼神告訴我她擔心收不到小費。我給了李燕400元，比平時的高了一倍。我什麽也沒有說，因為她家裏應該很需要。
第二天很早，我們去宣威電廠，大山裏。天依舊很冷，盡管在雲南如此溫暖的地方。傍晚五時，我們的火車回到昆明。出站口，陰冷的天氣，在一片灰黑色的人群中，一個女孩穿著紅色短裙在夜幕即將來臨的寒風中等待，和周邊那樣格格不入地跳出來。我一眼看出那女孩是李燕。原來，她給小孫短信聯係，說要帶我們去吃過橋米線。小孫就給我一個驚喜。李燕告訴我們，她晚上8點上班，還有時間帶我們去吃。於是我們三人在李燕的陪同下打車過去。我在吃飯時勸李燕，換一個工作，KTV是吃青春飯的。李燕看著我說：“大哥會給我找工作嗎？” 我無語了。我站著說話不吃力。
結果，回來還是快9點。李燕說沒關係，晚了就少賺一點錢吧。
臨走前一夜，李燕給我短信，問我去不去樓下KTV玩。我說小孫小周都離開了，我一個人就不去了。李燕問我第二天幾點退房，說要請我吃早餐，謝謝我的慷慨（指那多給的200元）。我說不要客氣，小事。她堅持要來酒店送我。我就沒有推辭，那就7點來二樓早餐廳吧。我們交換了手機號碼。
第二天，李燕準時來到早餐廳。我自然不會讓她買單。我們聊了快一個小時。李燕換了普通的休閑裝，看上去像高中生。她很真誠，也很單純。說很感謝，在酒店裏沒有人像我這樣尊重過她。我是唯一付了400元每月碰過她的客人。她說不少客人很惡心，完全沒有裏麵，她很討厭吸煙的客人。酒店服務生看著我們用早餐，投以異樣的目光。我告訴她不要在乎別人的目光，做自己就好。
沒有想到還會遇見李燕，那是在兩個月後。
我在成都開拓業務一周，和難纏的重要客戶開會。那次住在市中心位於總府街的皇冠假日酒店，小孫也去了。
那個周三的上午，接到李燕的短信，說：“大哥，你說得對，我在準備換工作。想試試文員類的。你們最近來昆明嗎？” 我回複她說：“能換工作挺好，年輕時抓住機會，多學一些技能。短期沒有去昆明的計劃。這周在成都瞎忙呢。”
出乎意料的是，中午我接到李燕的短信：大哥，我飛機就要起飛了，航班號川航461航班，一會兒就到成都。能接一下我嗎？幫我訂個酒店。
我很吃驚。電話也聯係不上了，飛機已經起飛。我和小孫趕緊去機場，我們知道她從來沒有來過成都。
在我到達機場的同時，李燕也拖著小拉杆箱出現。
李燕告訴我，她今天辭職了，不再去KTV上班了。說我在昆明時說的對，應該換一個職業。她樣子很認真，幾分天真。
這下好了，難題來了。她去哪裏住？畢竟李燕來成都是衝著我們來的，不能不管。我就讓李燕住我的房間，我和小孫換了一間兩張床的客房。
後麵兩天，我們白天上班。李燕自己待在酒店裏，她挺宅的，並沒有自己去看我們建議的景點。一個景點也沒有去。下班後，我們三人出去吃飯，吃烤串，在一月的寒冬成都的小巷。從昆明來的她穿著單薄的衣衫在風中瑟瑟。我對她說，快去買一件毛衣加夾克。李燕在試衣間出來，店員誤以為我們的關係。 大聲誇讚，你女朋友身材真好，胸好大。老板，你好有福氣啊！幾分是誇讚，幾分是為了生意做成，我無從而知。
李燕身材的確很好，骨感，但凹凸有致。
小孫幾次說：張總，李燕這是為您來的。您別總和我擠在一間房間啊。
我說：小孫，你小子別打她的主意就好。我就在你房間啦。
和第一次在昆明一樣。到了分別那天的早上，李燕堅持和我單獨吃早餐。她問我可以和她去麗江嗎？不行的話，昆明也可以。說雲南很宜居，昆明的房子1000元一平米。我忘記了是如何回答她的。
她臨別前給我留了一張她的照片，8x10吋的。很美的照片。
我給了她3000元，足以支付她的來回機票，加上一點生活費。
我幫她把拉杆箱放進出租車的後箱，替她關好車門。她搖下車窗，兩行淚流出。
李燕消逝在車流中。半年後，我曾經試圖聯係她，看看她是否安好。她的號碼已經換成了一個老年的男人，應該是她的父親。她靜靜離去，就如她第一次悄然出現在歌廳一樣。
我想她應該很安好，遇到愛她的男人。我也學習到，不能輕易勸人幫人，我等隻是凡人，不是神。我們都曾困在情中。
豹子 2023-1-10 寫於Virgini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