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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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 的人和事(4)我和一個退休廠長的恩怨(三)

(2013-12-27 07:30:00) 下一個

怎麽辦?我再次麵臨這樣的選擇:一是撒手不管。理由是我已經正式辭職,並且辦了移交手續。但一年來我和業委會幾個核心成員已經成了朋友,有了感情,覺得在老周不願意挑起主任這個擔子的情況下,我如果采取撒手不管的態度,這樣做對不起大家。因為我很清楚,業委會裏隻有老周一個人要求我下台,大家都沒有這個意思。二是重新挑起主任的擔子,直到屆滿。我選擇了第二個方案。

但是,事後我認識到:搞政治光靠好心和善良的願望不行,更需要的是政治智慧。具體來說,我當時應該和老周交換一下意見,看他麵對這個局麵是什麽態度?他的想法是什麽?他的解決方案是什麽?然後召開業委會會議,再征求業委會其他人的意見,看其他委員是什麽想法?我忽略了這個必要的程序,而是在業委會上匆匆征求了大家一下意見,聽到“他老徐不幹你接著幹”這一種聲音,就匆忙重新接過主任這副擔子,以致造成老周對我的辭職是否是真心產生了懷疑。

我想,我當時在業委會上,至少應該就以下幾個問題進行比較充分的討論:一是老徐辭職並拒絕向大家說明原因,我們怎麽辦?二是推薦老周代理主任職務,大家有沒有意見?老周的態度如何?三是我如果繼續接著幹,是否具有合法性?怎麽向社區和城建局交代?如果把以上三個問題進行比較認真充分的討論,並取得基本共識,那麽老周出來或我重新出來挑起業委會主任這個擔子,就合情合理又合法了。然而,由於我天生不具有這種政治智慧,所以進一步引起老周的不滿和懷疑,應該說我是有責任的。

老徐走了之後,老周看我沒有按程序進行討論,就匆匆又挑起主任的擔子,他以為我的辭職是假的,正如他後來所寫的《告業委會各位委員信》中所說:“我產生了潘文鳴是否是在為自己繼續當這個主任鋪路的懷疑,因而決定不再參與他可能是在為自己鋪路的活動”,所以又開始消極不滿起來。

這種消極不滿引起大家進一步的反感。有人說,他老周以為業委會離開他就不行,老楊則進一步懷疑老周已經被房開商收買,他說,他為什麽這樣消極?他和過去完全成了兩個人。老楊雖然學曆比較低,但我認為他是我們業委會裏最熱心,最有見識的一個。說他熱心,是指最初從業委會籌備工作開始,他幾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到這項公益事業當中,如串聯一些業主,張貼各種公告,通知開會等等。說他有見識,是指他對社會各色人等,包括那些大大小小當官的,都見得多,而且了解深。所以,在籌備工作開始階段,老楊就發現老周一些問題,比如在擬定籌備小組名單時,老周不知是疏忽還是有意,竟然沒有把工作最積極的老楊的名字列入名單,老楊的自尊心有些受不了,覺得老周是瞧不起他,有意地排斥他;以後他見老周在和別人爭論時,那種咄咄逼人的樣子,也比較早地指出老周的霸道;在成立業委會的過程中,老周曾經對大家講,可能我們的業委會城建局批不準,因為我們的材料城建局電腦上都有,老楊認為老周這種心態完全不像一個廠長;再有就是我和老楊根據房開商的書麵答複,懷疑房開商挪用小區業主的維修基金,老周卻用非常肯定的口氣說,房開商絕對不敢,這是犯法的事!可是事實證明老周的判斷又錯了……所有這些,都使老楊對老周產生一些不良看法。所以他認為,既然老周講,房開商曾經個別和他接觸,答應給他一些好處,而且過去每次與房開商開完座談會以後,老楊都注意到老周幾乎都是單獨和劉總等走在一起,那麽現在老周對房開商和物管公司的態度和從前大不一樣,不再像從前那樣站在業主的立場上說話,難道這還不能說明老周已經被收買?他還認為,我們業委會研究的問題,很快外麵有些人就知道,肯定我們裏麵有內奸……我覺得老楊的眼光很敏銳,不愧是從監獄係統出來的。

我開始思考:老周莫非真的被房開商收買?可我一直不相信。因為老周性格為人有毛病,但卻不至於去拿房開商的錢。另外,他當年畢竟是個“優秀廠長”。老楊說,有許多“優秀廠長”是拿錢買的。老楊是個共產黨員,沒什麽文化,可是我在他麵前,就顯得過分天真和幼稚了。接著發生的一件事,使我對老周的信心有些動搖,這就是關於維修基金問題到城建局進行谘詢的事情。

那是8月份的一次業委會會議上,提到維修基金問題,我認為 ,按國家165號文件精神,黃河城建局應該催收房開商必須上交的那部分維修基金,為什麽房開商一直沒有上交?其次是對我們小區業主上交的390多萬維修基金,為什麽沒有按文件規定,每年把“交存、使用、增值收益、結存的總額”告知我們?再其次是,為什麽不按165號文件規定把維修基金劃轉給我們業委會?最後,黃河城建局對報紙上登載的《千億住房維修基金成了一筆糊塗賬》是怎樣看?是否也存在管理混亂的問題?

老周聽了,無所畏懼地說,我們可以起訴政府!我覺得老周在會上經常是慷慨激昂和豪言壯語,動不動就扮演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角色,可是在行動上往往不積極。起訴政府,談何容易!最使大家失望的是,經過老楊去投訴,環保局局長親自來小區查看托兒所對環境造成的汙染情況,要求業委會的負責人出來一下,老楊給我打電話,我不在家,給老周打電話,希望他以副主任的名義出來接待,他卻說在修電腦,沒時間。對這一點,老楊意見很大。我想,既然你老周坐在屋裏說大話,那麽這次就把跑城建局遞交已經擬好的《問題谘詢》的任務交給你,看你如何辦?老周在會上沒有拒絕這個任務,可是一個星期的時間過去了,我打電話問他,他的答複是:“以後再說……”很顯然,老周是不想跑,是消極怠工。這就使我不得不考慮:老周莫非真的被房開商收買?不然他對不利於房開商的事情為什麽這樣消極?

我該怎麽辦?

 

    

我決定和老周做一次個別談話,彼此交流溝通一下。我準備交談的內容主要是兩點:一是告訴他,大家(指業委會內部人員)對他的態度和看法。所謂態度,就是大家都不願意和他聯係,和他打交道。最明顯的一次是,晚上在業委會辦公室,準備給他打電話,通知他來開會。我請老楊打,他說“我不給他打”;請小顏,他也拒絕;就是平日不怎麽愛講話的於偉軍,也不願意給他打。我不明白,為什麽大家連電話都不願意給他打?他老周是如何把這幾個業委會核心成員傷害或得罪了?二是所謂看法,是指老楊等人對他的懷疑。過去老周堅定地站在業主的立場,對房開商也好,對物管公司也好,都是毫不妥協,毫不讓步,可是現在跑城建局遞交我們的《問題谘詢》,為什麽一直拖延不去辦?莫非這份材料涉及到催房開商交維修基金,傷害到房開商的利益,你就退縮了?這不是證實了一些人的懷疑嗎?所以,我想告訴老周,麵對業委會中某些人的懷疑,他隻有一個辦法——就是恢複以前那種態度,積極和大家一起開展工作。

那是93日上午,一個晴朗有太陽的上午。按電話約定,老周把我的針打機搬來,準備還我。在走到單元門口時,我說:

“老周,我想和你個別談談。”

“有什麽好談的?”他口氣很不友好。

“我想把大家對你的意見和看法告訴你。” 我平靜地說。

“我不想聽!”態度仍然是不禮貌和不友好,就像一個任性的大孩子。可是,這終究不是在家庭裏,也不是在他原來當廠長的工廠裏,而是在小區業委會這個需要平等和尊重的群體裏。因此,他這種態度給他自己造成了極大地被動,也給他的聲譽造成了無可挽回的損失。

為什麽這樣說?因為我已經沒有必要再遷就他,對一個如此傲慢無禮的人,我實在無法再容忍,因此,在我情緒失控的情況下,竟然冒出這樣一句:

“大家說你是內奸……”

這一下把老周刺激冒火了:“你這是造謠!你這是汙蔑!”

我進一步說:“你如果是覺得業委會不合你的心,你可以把賬目和業委會辦公室的鑰匙交出來……”我冷冰冰地講,顯然我的情緒也已經失控。

我對他這種態度無疑進一步刺激了他的傲慢和自尊,他開始激烈地對我進行反擊。他的指責歸結起來是:一,你沒有資格當主任(在他後來寫的《告業委會各位委員信》中改為“不具備出任業委會主任的條件”);二,“霸道和專權”,他說,你口口聲聲崇尚民主,可是你卻不按民主原則辦事;三,把業委會變成自己手中的工具……四,想繼續在主任位子上不走,等等。

我在老周的大聲和激烈指責麵前,已經恢複冷靜,因為我已經意識到,我對老周剛剛說的話,不僅僅是不策略,不妥當,而是我根本無權隨便剝奪一個副主任委員的職務,我在這種場合也確實暴露自己的霸道和家長作風。所以我除了向他一再表示歉意外,一直保持沉默。事後我想,就是對一個犯了錯誤的普通委員,我也不能這樣說,這樣做。另外,老周大聲對我進行指責,當場有老楊、老張、小顏,後來還有小樊,在他們麵前老周可以盡情發泄,誰是誰非這幾個委員自有公論。果然,幾個委員也一言不發,隻聽老周一個人發脾氣。事後小顏說他像個潑婦,其他人也認為,在小區裏,我不和他老周爭吵是對的。

其實,我和老伴8月份就已經得到移民加拿大的簽證,業委會裏的人多數已經知道,隻是他老周還不知道,所以他懷疑我留戀主任的位子,顯然是很主觀,但上麵已經提到,是事出有因。

    那天大概是97日,老楊把一份打印的《告業委會各位委員信》遞給我,老楊說這是老周寫的,我們都看了,你再看看。我瀏覽了一遍老周寫的這封公開信,覺得他在信裏無非是繼續對我進行指責,發泄一下對我的不滿。所以我就說,那天談話失敗,沒達到預期的效果,我有責任。大家聽了沒說什麽,隻有小顏說,老潘,你沒必要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

小於問我怎麽處理,我說,看大家的意見。小於也是副主任,他說這件事沒必要再糾纏下去,會上大家平心靜氣地交流溝通一下就算了。好多正經事情大家都沒時間去幹。

正在這時,小於的手機接到老周的電話,老周要求周六晚召開業委會會議,新成員不要參加,最好請劉祥渝到會。但老周還沒有認識到,大家已經不再重視他的意見。在場的老楊、小顏、小於,還有老張,都認為不能按老周的意見辦,決定下周二晚開會,因為那天小顏有時間參加。另外,新吸收的小樊等也通知到會。

星期二,911日晚,在業委會辦公室召開了全體委員的會議,會議由於偉軍副主任主持。小於說,老周寫了一份材料,主要是針對潘老師的,老周要求在業委會內傳閱一下,大家也都看了。先請潘老師表一個態,或者做個說明。

我先向大家說明,我已經辭去業委會委員和主任的職務,並交出辦公室的鑰匙。然後我談了以下兩點:第一,我為什麽要約老周個別談話?目的之一是希望他注意和大家改善關係;其次是希望他重新積極工作,消除一些人的懷疑。我舉了大家都不願意給他打電話的例子,又舉了去城建局遞材料的例子。第二,由於老周拒絕溝通和交流,態度不好,我就講了一些不應該講的話,我已經向他幾次表示歉意。

我講完之後,小於請老周發言,他說,我對老潘的意見已經在我的材料裏寫了,大家已經看到了。我認為老潘今天的發言仍然不懷好心!我希望聽聽大家的意見。

接著是在區檢察院工作的女委員劉蓮發言,她說:“在業委會裏,我一直把潘老師和周老師看成長輩,在你們這些長輩的努力下,業委會的工作才取得今天這樣的成績。看了周老師寫的材料,我就覺得像自己的父母吵架一樣,心裏非常難過……”總之,劉蓮的講話很使人感動。

主張踢開絆腳石的鐵路局工作的小顏接著講,我對老潘一直懷有敬意,我認為他對業委會的工作是盡心盡力的。

然後主持會議的小於也跟著小顏唱一個調子,說潘老師家裏那麽困難,他一年來能夠克服困難,堅持工作,我對他也是充滿敬意……

因為時間關係,家裏的老伴需要我照顧,我提前離開會議。

第二天,據參加會議的委員告訴我,在我走之後,老楊的講的主要是,不錯,根據老周這半年多的表現,我是有懷疑,不僅我有懷疑,有些業主也有懷疑,就是懷疑房開商收買我們中的個別人。這話我在會上也講過。

小顏的發言內容是,通過業委會一年來的工作,大家是什麽人,是什麽性格,大家都很清楚,所以,我們不能隻指責別人,我們也要檢查自己。

小於的發言則明確地告訴老周,大家之所以不歡迎你,連電話都不願意給你打,就是你對大家的態度不好,對大家缺乏尊重,有時大家覺得你太主觀,太武斷,太霸道,這樣必然影響團結,影響工作。另外,我們麵臨改選換屆,大家都表了態——是繼續留在業委會?還是退出業委會?希望老周今天也有個態度。

老周原來的想法是讓我在會上給他賠禮道歉,大家對他講幾句支持的話。可是他完全沒有想到,大家都替我講好話,沒有對我的所作所為提出批評。在這種形勢下,他一氣之下表態說,到10月初,他退出業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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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borlaw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雨中的春樹' 的評論 : 說老周被開發商收買簡直是無稽之談。開荒謬了。

這些矛盾裏,老周基本都是對的占理的。 能力強的人,當然不願意和稀泥,適合創業,不適合打工,適合當老板,不適合助理。
雨中的春樹 回複 悄悄話 看到這裏,可以肯定老周是被開發商收買了。 這個不是書呆子不書呆子的問題,這是人品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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