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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感於一篇畢業致辭

(2020-04-30 08:16:04) 下一個

朋友轉發了一份演講辭,是畢業多年的學長對行將在2012年畢業的校友的告諭和祝願。演講中並沒有裝腔作勢的官腔,而是追憶著遠去而褪色的情懷和初衷,穿綴著從多年滾滾紅塵裏練出來的世故,而且指點著職場裏熬出來的若幹禪機,最終動情地用一種非傳統方式呼籲學弟妹們守住心靈中的一片淨土。讀起來感到是一有情有義文采斐然的演講辭。

演講者的背景介紹說演講者是某日報副總編。

令人迷惑的是,她要是像她說的那樣做人行事,她怎麽就能坐上副部級的位置呢?在中國特色的名利場裏,豈是僅恃人情練達的修為或溢人才華就可以平步青雲的。何況她是混跡在那份慣於用華麗的謊言來掩蓋卑鄙的用心,用冠冕的名義強奸民意,用曲筆偽造曆史的官方宣傳機構裏。一位她的前輩,也是總編,在曆盡劫難和滄桑後,剝出一片箴言:那份報紙隻有日期是真的。

更令人耽心的是,演講者顯然是洞明世事的官員,當她向學弟妹描敘他們將來麵對的世界,她信手把守護信念和良知的重任留了給年輕人。孰不知現行中國體製中,文明的共同價值是沒有存活空間的。若循官定的價值觀生活,那就不必去費心守護什麽。然而,如果認同非官方的信念和人類良知並且去守護它們的時候,如果演講者隱喻的是這些,那踏入職業生涯中的許多學弟妹們恐怕隻會像當年右派一樣,背著沉重的枷鎖終生掙紮在社會的邊緣; 或是呆在監獄裏為真正的良知贖罪。演講中提到的西南聯大的大師們,1949年以後凋零寥落,死於非命,而且無人可續他們的衣缽。在那幾間學府裏,還有那種令人仰視的大師走出來嗎?林昭,一個並沒有走遠的北大人,僅僅因為自己的信念和良知,被剝奪了在這個世界生存的權利,還要向她的母親索取殺人的成本。

當年老人家雲淡風輕地吐出一口煙:四九年以後,魯迅要麽閉嘴,要麽就去牢房裏呆著。多少年過去了,這依然是掌權者的圭皋。這裏借用一句現在被常被引用的古漢語來誡示來者:勿謂言之不預。

不久前,演講者被調任為駐香港聯絡辦公室副主任。中國古文學專業的畢業生可以像這樣“春風得意馬蹄疾,一夜看盡長安花”的恐怕屈指可數吧。

 

在北大中文係畢業典禮上的致辭


敬愛的老師和親愛的同學們:

上午好!

謝謝你們叫我回家。讓我有幸再次聆聽老師的教誨,分享我親愛的學弟學妹們的特殊喜悅。

一進家門,光陰倒轉,剛才那些美好的視頻,同學的發言,老師的講話,都讓我覺得所有年輕的故事都不曾走遠。

可是,站在你們麵前,親愛的同學們,我才發現,自己真的老了。

1988年,我本科畢業的時候,你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還沒有出生。

那個時候你們的朗朗部長還是眾女生仰慕的帥師兄,你們的渭毅老師正與我的同屋女孩愛得地老天荒。

而他們的孩子都該考大學了。

就像剛才那首歌唱的,“記憶中最美的春天,難以再回首的昨天”。

如果把生活比作一段將理想“變現”的曆程,我們隻是一疊麵額有限的現鈔,而你們是即將上市的股票。

從一張白紙起步的書寫,前程無遠弗屆,一切皆有可能。

麵對你們,我甚至缺少一分抒發“過來人”心得的勇氣。

但我先生力勸我來,我的朋友也勸我來,他們都是84級的中文係學長。

今天,他們有的仍然是一介文人,清貧淡泊;有的已經主政一方,功成名就;有的發了財做了“富二代”的爹,也有的離了婚、生活並不如意。

但在網上交流時,聽說有今天這樣一個機會,他們都無一例外地讓我一定要來,代表他們,代表那一代人,向自己的弟弟妹妹說點什麽。

是的,跟你們一樣,我們曾在中文係就讀,甚至讀過同一門課程,青澀的背影都曾被燕園的陽光,定格在五院青藤纏滿的綠牆上。

但那是上個世紀的事了,我們之間橫亙著20多年的時光。

那個時候我們稱為理想的,今天或許你們笑稱其為空想;那時的我們流行書生論政,今天的你們要麵對誡勉談話;那時的我們熟悉的熱詞是民主、自由,今天的你們記住的是“拚爹”、“躲貓貓”、“打醬油”;那個時候的我們喜歡在三角地遊蕩,而今天的你們習慣隱形於偉大的互聯網。

我們那時的中國依然貧窮卻豪情萬丈,而今天這個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還在苦苦尋找迷失的幸福,無數和你們一樣的青年喜歡用“囧”形容自己的處境。

20多年時光,中國到底走了多遠?

存放我們青春記憶的“三角地”早已蕩然無存,見證你們少年心緒的“一塔湖圖”正在創造新的曆史。

你們這一代人,有著遠比我們當年更優越的條件,更廣博的見識,更成熟的內心,站在更高的起點。

我們想說的是,站在這樣高的起點,由北大中文係出發,你們不缺前輩大師的庇蔭,更不少曆史文化的熏染。

《詩經》《楚辭》的世界,老莊孔孟的思想,李白杜甫的詞章,構成了你們生命中最為激蕩的青春時光。

我不需要提醒你們,未來將如何以具體瑣碎消磨這份浪漫與絢爛;也不需要提醒你們,人生將以怎樣的平庸世故,消解你們的萬丈雄心;更不需要提醒你們,走入社會,要如何變得務實與現實,因為你們終將以一生浸淫其中。

我唯一的害怕,是你們已經不相信了——

不相信規則能戰勝潛規則,不相信學場有別於官場,不相信學術不等於權術,不相信風骨遠勝於媚骨。

你們或許不相信了,因為追求級別的越來越多,追求真理的越來越少;講待遇的越來越多,講理想的越來越少;大官越來越多,大師越來越少。

因此,在你們走向社會之際,我想說的隻是,請看護好你曾經的激情和理想。在這個懷疑的時代,我們依然需要信仰。

也許有同學會笑話,大師姐寫報社論寫多了吧,這麽高的調子。

可如果我告訴各位,這是我的那些中文係同學,那些不管今天處於怎樣的職位,遭遇過怎樣的人生的同學共同的想法,你們是否會稍微有些重視?是否會多想一下為什麽二十多年過去,他們依然如此?

我知道,與我們這一代相比,你們這一代人的社會化遠在你們踏上社會之前就已經開始了,國家的盛世集中在你們的大學時代,但社會的問題也凸顯在你們的青春歲月。

你們有我們不曾擁有的機遇,但也有我們不曾經曆的挑戰。

文學理論無法識別毒奶粉的成分,古典文獻擋不住地溝油的泛濫

當利益成為唯一的價值,很多人把信仰、理想、道德都當成交易的籌碼,我很擔心,“懷疑”會不會成為我們時代否定一切、解構一切的“粉碎機”?

我們會不會因為心灰意冷而隨波逐流,變成錢理群先生所言“精致利己主義”,世故老到,善於表演,懂得配合?而北大會不會像那個日本年輕人所說的,“有的是人才,卻並不培養精英”?

我有一位清華畢業的同事,從大學開始,就自稱是“北大的跟屁蟲”。

對北大人甚是敬重。談到“大清王朝北大荒”江湖傳言,他特認真地對我說:

這個社會更需要的,不是北大人的適應,而是北大人的堅守。

這讓我想起中文係百年時,陳平原先生的一席話。

他提到西南聯大時的老照片給自己的感動:

一群衣衫襤褸的知識分子,器宇軒昂地屹立於天地間。這應當就是國人眼裏北大人的形象。

不管將來的你們身處何處,不管將來的你們從事什麽職業,是否都能常常自問,作為北大人,我們是否還存有那種浩然之氣?

那種精神的魅力,充實的人生,“天地之心、生民之命、往聖絕學”,是否還能在我們心中激起共鳴?

馬克思曾慨歎,法蘭西不缺少有智慧的人但缺少有骨氣的人。

今天的中國,同樣不缺少有智慧的人但缺少有信仰的人。

也正因此,中文係給我們的教育,才格外珍貴。從母校的教誨出發,20多年社會生活給的我最大啟示是:當許多同齡人都陷於時代的車輪下,那些能幸免的人,不僅因為堅強,更因為信仰。

不用害怕圓滑的人說你不夠成熟,不用在意聰明的人說你不夠明智,不要照原樣接受別人推薦給你的生活。

選擇堅守、選擇理想,選擇傾聽內心的呼喚,才能擁有最飽滿的人生。

梁漱溟先生寫過一本書《這個世界會好嗎?》。我很喜歡這個書名,它以樸素的設問提出了人生的大問題。

這個世界會好嗎?事在人為,未來中國的分量和質量,就在各位的手上。

最後,我想將一位學者的話送給親愛的學弟學妹——

無論中國怎樣,請記得:你所站立的地方,就是你的中國;你怎麽樣,中國便怎麽樣;你是什麽,中國便是什麽;你有光明,中國便不再黑暗。

不要害怕社會的現實,也不要畏懼社會的虛偽,隻要心中還有理想,道路便仍然遠大。

相信自己的理想,也要相信自己的心,未來還很遙遠,中國與文化都還在等待你,等待你堅守信念踏上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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