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死（六首）

*他沒有死

他死了嗎
他沒有淹死
他死了嗎
他沒有病死
他不是死了嗎
他沒有死
他隻是在絕望的場景裏
不能呼吸
他沒有死

*夏季來臨

海灘終於開放
他從這頭出發
跳入了海裏
他從那頭走來
跳入了海裏
有人撿到了他的拖鞋
有人撿到了他的衣服
卻始終沒有人
撿到他遺忘已久的青春歲月

*既然

既然他不留姓與名
既然他站在雨的外麵
站頭的路牌失去了方向
既然他不與公交車打個招呼
既然他看透了櫥窗的厚度
一條圍巾一個帽子已沒有了價格
既然天空嘴唇一樣蒼白
既然一個空空的行李箱
既然一個角落一朵玫瑰無關枯榮

*跟著

他就這樣跟著到了山坡
今晚的山坡有月亮
他就這樣跟著到了枝頭
今晚的枝頭有月亮
他就這樣在月亮之上
就這樣飄搖的窗簾跟著
就這樣拐彎的道路跟著
就這樣靜寂的城市跟著
就這樣血肉的文字緊緊跟著

*氣味

他好久沒有見到溪流了
仿佛他好久沒有赤裸
他好久沒有嘴唇顫抖了
仿佛他好久沒有舔吻
今天他離開醫院
追隨在一具擔架之後
去搜索一些什麽
去見證一些什麽
死的或沒死的都有不同的蠟燭氣味

*葡萄酒

他說葡萄酒倒多了
那是去年的江河去年的血液
他說葡萄酒喝多了
那是今年的洶湧今年的炙熱
一大桶一大桶的葡萄酒
都像平常一樣美滿
仿佛他沒有死過沒有活過
他說有一片田野
橫臥在靈魂上停滯不前

202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