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鬥狼
老煙記事
【我們把邊角地塊丈量完，已經下午5點半。麻永昌還在不遠處歡實地開著拖拉機，似乎沒有到點下課的意思。就在這工夫，遠遠地有一輛熱特開過來，從後麵追上了斯大林80。我看到小董慌張轉身，朝駕駛室裏喊著什麽，但是熱特已經像豹子般衝到前方，擋住了去路。兩輛拖拉機都停了下來。從熱特下來一個人，卻是劉定寬。這邊馬軍利也趕緊下來了。麻永昌還呆在司機樓裏，一時不敢動窩。
我知道壞事了，趕緊和雷菲跑過去。隻見劉定寬正在訓斥馬軍利：“你小子膽大包天！不知道機務隊的規矩嗎？怎麽能擅自讓他開拖拉機？出了事誰負責？”
馬軍利攤開兩手，一臉無辜：“我不是在旁邊看著嗎？這麽大的荒地，你要不過來再沒第二輛車了，能出什麽事。再說他也不是不會開。”
劉定寬鐵青著臉道：“規矩就是規矩，機務隊二十多人，都跟你這樣無組織無紀律，早晚得闖出大禍來！”
麻永昌這時已從拖拉機上下來，走到了馬軍利身邊，替他說情：“劉隊長，這事都是我引起的，怨不得軍利。我一見拖拉機就手癢，使勁跟他磨嘰，他煩不過才讓我開的。”
劉定寬瞥了他一眼：“我教訓徒弟，輪不到旁人插嘴！馬軍利，回去給我寫檢查，聽到沒？要不你就一個月別開拖拉機！”
馬軍利也不敢再狡辯，乖乖地說：“知道了，師傅。我回去就寫。”
劉定寬這才消了點氣，轉頭對麻永昌說：“是你想調到我隊裏來呀？”
麻永昌趕緊點頭：“是，是，隊長。我特別喜歡開拖拉機！”
劉定寬板著臉說：“光喜歡可不成。拖拉機手很辛苦，太陽曬著，蚊子叮著，都得扛著。而且責任重大，全是國家財產，馬虎不得！”
麻永昌馬上表決心：“這個我知道。我可不怕吃苦受累，隻要跟拖拉機呆著，我就跟摟了條大狗那麽舒服。”
劉定寬一下被他逗樂了，我們也跟著笑。麻永昌慣會插科打諢，蘇啟尚不止一次想收拾他，都被他稀裏糊塗地給賴掉了。
接下來的20分鍾，劉定寬拿出考官的派頭，問了一連串拖拉機維修保養方麵的問題，麻永昌對答如流。我雖然聽不懂，也覺得這家夥挺神奇，平常窩窩囊囊的，沒想到包子有肉不在褶上，而在斯大林身上。
馬軍利在一旁越聽越踏實，到最後見劉定寬不問了，就提醒道：“師傅，你看我給你找的人咋樣？”
劉定寬點點頭：“嗯。上午我跟石書記提了這檔子事，他說沒意見，由我定。剛才我拉完木料，想到這邊地頭找你商量個考試時間，老遠一看就知道他上手開起來了。你開拖拉機的架式跟他不一樣。”
“咋樣嘛，你覺得？”馬軍利還是追問，麻永昌也在一旁緊張地注視著。
劉定寬終於露出一絲微笑：“不錯。這小子開得挺穩當，轉彎調頭走的路線也對。看來像你說的，以前有基礎。”
馬軍利拿著帽子往臉上扇扇風，做買賣似的說：“光有基礎也不成啊，我還教了他那麽些。我的功勞你是不是也該肯定一下，檢查就別讓我寫了。”
劉定寬又把臉繃起：“你小子別跟我嘻皮笑臉！一碼歸一碼，檢查還得寫。我現在必須嚴肅紀律了，否則往後沒法帶隊伍！”
馬軍利甩甩帽子：“好吧，好吧，我也不敢招你了。那永昌啥時候辦手續呢？”
劉定寬說：“明天就來上班吧，你先跟他一個組，一塊開一個月。”
“好勒！”馬軍利跟麻永昌同時跳起來，擊掌相慶。劉定寬轉身上了熱特，馬軍利喊聲“師傅”，老遠地把一根香煙扔過去。劉定寬就手接住，別在帽沿下，開車走了。
這事結束得如此喜感，實在出乎我的意料。雷菲歎道：“我當時覺得麻永昌這一通胡開，老劉還不得跟他急了！”馬軍利說：“我師傅這人刀子嘴豆腐心，我一瞅他那個勁就知道事情有譜。畢竟永昌開得沒問題，我在底下已經帶他練過好幾回了，哪能讓我師傅把我徒弟給考倒了？”
我拍拍麻永昌肩膀：“你這家夥夠行的啊，蔫不出溜給自己換了個飯碗，把我們全蒙在鼓裏。我昨天還費勁給你割草，哪知你今天就鯉魚跳龍門了！”
麻永昌忙說：“運氣好，運氣好。不過害得軍利為我寫檢查，我還是挺過意不去的。”
馬軍利哈哈一笑：“寫個屁檢查！明天下午我到石清鎮出車，順道買隻燒雞和一斤豬頭肉。晚上領你到他家認個門，他肯定得把架子上那瓶‘老龍口’貢獻出來。二兩燒酒下肚，啥事都一筆勾銷！”】
2019-1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