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記憶點滴-我們的電機學老師

蔣南翔有一百單八將，沒搞清這“將”是隻指教授還是也包括了副教授。電機係大概是有最多教授的係，就是無線電係和自控係帶走一批教授後係裏還有四隻手都數不過的正教授。入校時係裏有大師級的章名濤，還有還沒有成大師的童詩白，那時高景德還在蘇聯沒有回國，現在的院士還隻是年輕教師或學生。

電機學是我們係的主課，電機專業的同學有幸上了大師章名濤的課。T同學說“電機專業是章名濤先生教，講得真好。別的專業同學有些也改來聽他的課。”。後來到我們班的Z同學說“我們電材專用很幸運，章名濤先生的課印象很深刻，在上次校慶時我和吳維翰先生說起來，他說他都沒聽過章名濤老師的課”。怎麽好，我們這些無幸的無法說清的。

聽過章先生課的不多，因為他被邊緣了。L同學“記得在五八年左右，清華搞了挿紅旗拔白旗活動(或運動)，章名濤被當白旗免了係主任。好像沒組織批判，後耒也沒恢複職務。”。

章先生是係主任，在係裏經常見到章先生，好像身體不是十分好。H同學“記得五八年進校第一年勞動，我們班一個組給九字班給打下手，即給水冷電機線圈作水壓試驗。好像是秋天，不冷，章名濤去巡查試驗情況。他身體不太好，臉色煞白，穿著棉衣。高年級同學介紹是係主任章教授。似乎以後很少見到，更別說聽他的課。很遺憾。”。

名為係主任，但很少聽到他講話。那時實際負責教學的是黃眉教授和楊秉壽。實權可能更在楊秉壽手中，因為他是黨員和黃有曆史問題。還聽說係裏有人力貶章先生，說章先生隻會繼承不會創新。

那是大批判的年代，什麽都批，唯獨對把國家拖入饑荒的極左路線不批。批彭德懷是黨內的事，我們被組織解放思想批判電工學的老祖宗麥克斯韋爾。記得係裏有一個批麥克斯韋爾的成果展覽，其中一個實驗是把一塊非磁性的東西放在拿掉轉子的交流電機定子的旋轉磁場中，這玩意兒會緩慢地轉。於是有人說這是麥克斯韋爾方程解釋不了的，批！其實那時我們還沒學過這方程呢。快六十年了，不知這當時批臭了的麥克斯韋爾方程為何如今比當年捧上天的他的兄弟馬克思主義還有生命力。

從網上看，章先生並不是不會創新，在抗戰勝利後他在上海電車公司打算對電氣鐵路大展宏圖時被政府掐斷。以後要他解決上海缺少公共汽車的難題，先生立即找來書籍研究和把戰時的軍用卡車改造成上海一景的“改造式”公共汽車。

章先生也不是不擁護共產黨，1948年9月，先生回到闊別的清華，11月底，國民黨政府企圖強迫各高等學校南遷。當時有人動員他也走，先生斷然拒絕，對家人說：“我就是奔著共產黨來的，既然來了，我就沒打算再回去。”。他堅持留下和1956年還謝了入黨申請。

說先生是白旗和不會創新也不一定是係裏校裏的意見，是那時的大環境造成的。解放初連老毛都把斯大林當爸爸和郭沫若把斯大林叫爺爺，那時為了學蘇聯不遺餘力地反英美，留學英國的章名濤教授能不白和能有真本事嗎？

我們的電機學是艾維超教授上的，但沒上幾節課他就調到新建的上海工學院去了。接任的是楊秉壽和高子偉兩位年輕老師。楊老師是1950年北大工學院電機係畢業和解放後到蘇聯進修兩年的，高老師是1950年入學1953年畢業的。楊老師是係裏又紅又專的黨的官員，高老師的父母到台灣了。一個意氣風發地教，一個提心吊膽地教。應該說都教得不錯，不然那些公式怎麽還記得一些。楊老師受過解放前的美式教育和解放後在蘇聯進修過，他教的電機學大概是美蘇結合的產物。特殊電機和磁放大器是另外的年輕老師教的，記得教磁放大器的老師教得很好，但不記得他的姓名了。教過我們的還有範崇武教授，他三十年代就是電機係的教授，那時也被邊緣了。他是輔導我們變壓器課程設計的老師。

 

庸貓，2018年三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