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記憶點滴-覺悟排行榜

兩個小班共五十一個畢業生。有兩個金質獎章獲得者的黨員，兩個團支部書記和兩個班長，但在覺悟排行榜上前三名輪不上他們，前五名也輪不上。

在那講精神的時代，畢業分配是對每個人的考驗。分配方案下來了，有一半多可留北京，有六個到上海，最艱苦的青海原子彈基地也有兩個。上麵忽悠要到最艱苦的地方去。我想搞尖端，沒想自己的政治條件，頭一個誌願就填了青海。填青海的肯定還有，但不會是所有的同學。每人的誌願都是保密的，也不知還有誰填了。

最後的時候到了，一個一個名字讀出來。十分安靜，沒有歡呼也沒有哭泣。讀到分到青海的名字了，華儼和達智。沒有我，有點遺憾。也讓我吃驚。他們不是黨員，不是團支部書記，不是班長，是班上兩個平日不吭不哈的老實人。輪家庭出身，不怎麽樣-十分一般的職員。華儼還是沒有男朋友的姑娘。怎麽會是他們兩個？吃驚。

他們的表現十分平靜，了不起。把他們分去，他們一定也填過這地方。內心怎麽想的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幫華儼到清華園車站托運行李，她很平靜。隻知托運到海晏的一個代號單位，沒有地址，以後無法聯係。回來在八號樓到老鐵路的路上又碰到一次，點點頭，她依然平靜。再見麵已是四十年後，不經提醒已不相識，她還是十分平靜。

很好奇，她一個人到大漠後過得如何。問了。“不怎麽樣“。華儼通過了第一輪政審入選的，在去後的第二輪政審時大海撈針中撈出個在香港的親戚。政審不通過又不退回。在大講階級鬥爭的年代，出身一般又有海外關係的到了保密單位會被如何對待可想而知。涉密的不能沾，是別人時時提防的局外人。不能進工作單位的大門，隻能在大門外的變電站工作。清華六年成了變電工。因為寂寞，交朋友成家了。真不知是誰把她分去的。問過小錢老師，不是他管的。

分到青海的達智比華儼還慘。愛說話打聽小道消息，文革一開始就被打成小特務。被立場堅定的小戰士帶手銬關籠子吃屎喝尿，什麽罪都受了。保密單位就應黨信得過的先進分子去，而不是把信不過的老實人送去充數。國家和學校參與分配的欠華儼達智一個真誠的道歉。

分到外地的還有許多，了不起的還有福州的樂平，分到沈陽，現在是講福州話的沈陽"銀“。分配時北京的名額近三十，北京同學隻有十七個。北京姑娘庚玲去了西安，是當時唯一沒留北京的北京人。老廣鳳疇到了四川。 他們都是低調的老實人。

要給班上的同學的覺悟排名次，華儼當數第一，達智排第二（誰叫是男的呢）。不是說其他同學分配時沒有搶著去艱苦的地方，是他們兩人平靜無悔地去了。

分到好地方的高高興興地去了。想過嗎？就是華儼達智他們去了最艱苦的地方，我們才沒去這些地方。我們應該感謝她（他）們。

庸貓，2017年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