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芝麻爛穀子

記些陳年往事,也有旅遊看到的.一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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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點滴-年輕時代

(2015-09-10 11:35:13) 下一個

母親1930年前後由北平大學女子文理學院的經濟係畢業,屬那時的洋學生。看見過母親那時的像片。有裝模作樣讀書的,有擺恣勢的,也有滑冰的。一遝頭發幾乎蓋住半個臉的短發,白的斜襟小掛配黑裙子和黑皮鞋配白襪子,和現在拍的那個時代的電影裏一樣。不,是現在的電影裏的和那時的母親一樣。

母親有一本精致的畢業紀念冊,有許多當時的名人提寫的祝願之詞。我們小時翻過,記得清楚的有胡適之的題字。好像還有周樹人的題字。母親指著一個滿是激勵之辭的題字告訴說那是個女共產黨提的。雖然那時是蔣介石清黨之後,在北平大學中不同政見的人還是可以在同一本學生畢業紀念冊提字。可惜在文革中這些像片和紀念冊全被抄走了。或許那紀念冊還正躺在哪個舊檔案堆裏,畢竟那裏麵有能證明母親和反動文人胡適有過來往的鐵證。

母親出生於光緒末年(光緒駕崩後宣統元年開始的前一天)。那是由封建向新思想轉變的混亂年代。南洋公學畢業的外公是新派,很小就把母親送到香山蒙養院去住宿,接受新派的啟蒙教育。查過蒙養院的入院標準,三歲到七歲。蒙養院不乏後來的名人,在六十年代母親就講過她的同學中有錢學森。新派教育不妨礙母親做些老派的事。母親裹過小腳。當時要女人不裹腳就像要男人剪辮子一樣難。可母親說是自己要裹的。沒多久又放了,大概是裹腳實在痛苦和外公是新派。母親的腳不是小腳,但有點裹過腳的殘跡,小腳趾有點向裏窩。

不記得母親講過她在從蒙養院出來和進女子文理學院之間的那段時間上學時的故事。她講的是那時家裏的趣事。她受外公寵愛,什麽都是她第一。吃水果,她先挑。自己不識大小,就由大弟幫她挑。大舅也絕不糊弄她。外婆得傷寒時要母親帶著三四歲的小妹睡。阿姨每晚不是要聽故事就是要搔背。母親講那時自已隻十三四?,睏勁正大,不勝其煩。一日阿姨要睡外床,母親連忙允諾。隻一會兒隨著一聲哇聲阿姨已在床下。母親從此得到解放。雖如此,母親的弟妹至老在她麵前也是姐姐長姐姐短。 

在同令人中母親受到的教育是令人羨慕的。大學畢業後曾是大陸銀行的第一個女職員。

父母是1932年在北京結婚。雖不是包辦的婚姻,也是外公先先看上父親的。父親比母親大上近十歲,以前結過婚,不魁梧,相貌平平,沒有顯赫的家世。我至今也不明白母親這洋學生怎麽沒在大學自由戀愛,而聽認外公給找到還沒出名的父親。從沒聽母親講過她有過另外的初戀。奇怪呀!也許那時自由戀愛還不流行,母親的同學黃阿姨(一個地質泰鬥的夫人)還是我父母給做的媒呢。

母親沒講過外公如何認識父親。現在考證可能與母親的堂兄有關,一個當時與丁文江翁文灝齊名的地質學家。那時父親正在丁翁手下和他們一塊編讓父親出名的中國地圖。

父母是在北平結婚的。看過他們的結婚照。婚禮是西式的,白婚紗高跟鞋,有儐相,有花童。幸好母親的腳放得早,不然在結婚時蹬高跟鞋就成問題了。結婚後母親就成了全職太太。

父母先是住在北平,父親出名也應在那個時候。那時他們的經濟條件應相當不錯,起碼父親有摩托車。那時他們的床,櫃桌等家俱到母親過世時還在。聽母親講父親一次騎摩托撞到城門上頭破血流。以後那輛摩托就被我大舅給“研究”掉了。

後來他們到了南京,生活也不錯。沒聽說他們有房子,但住的桃園新村相當不錯。看過老像片,是花園洋房,有冰箱浴室。那時家裏也有汽車。這是在三十年代。

父母結婚六年沒有孩子。想而沒有,就認幹兒子和幹女兒。表姐索蘇菲和謝伯伯(一位文革中自殺的地質泰鬥)的老五就當過父母的幹女兒幹兒子。堂姐寶琳也在桃園新村住過很長時間。

在南京那段富裕又無孩子的時間應是母親在一生中最好的時間。看見過父母在一起拍的許多像片。母親頭梳發發髻身著得體的旗袍,而父親有時的平頭就顯得有些異樣。少有笑容的父親也有笑容。記得他們有一張合影,兩人都是長杉,都伸著舌頭做鬼臉。想不到嚴肅似的父親也會如此。

母親熱心好客,經常客滿廳堂。父親經常野外考查,母親在家也不孤單。有一點沒搞清父親三十年代中赴美留學時為何沒帶母親同行。

日本鬼子打到中國。父親賣了汽車捐獻給前方,揭起了抗日慕捐的浪潮。名字隻掛父親的名字,但沒有掌實權的母親的同意也是不可能的。另外父親在那個時段把袓傳地產分給佃戶,沒有母親的支持也是不能的。由此也可看出母親的大度和愛國情懷。

日冦進攻南京時父親認為這仗打不長,要母親在鄉下暫避。母親不允,於是母親開始了逃難之旅。母親講逃到長沙時已餓了一天,司機去買來柴米油鹽還有活雞。從沒生過爐子的母親要生爐子殺雞做飯了。爐子生不著雞殺不死,母親後來回憶說當時急得哭。

若以三十歲為年輕和中年的分界,上麵就是母親的年輕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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