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記憶點滴-看客版清華文革前兩年（一）

1966年的六月初，陷在四清這個泥潭裏快十個月了。沒有撤出的跡象。可能文革的大字報已在學校和分團所在公社出現，我們在村裏的完全不知。在十號左右上麵一聲令下，“撤”。真高興，終於可以從泥潭出去了。

靜悄悄的，下車時沒有領導來歡迎。他們哪裏去了？下車後才知道前幾天學校的各級領導被打成黑幫被遊街，無論大小，連輔導員也被遊了。為了給黑幫戴高帽子，一時“洛陽紙貴”，廁所裏放帶屎草紙的簍子也沒有了。前幾天還在村子裏宣講的三十年代的湖南農民運動在清華成了現實。還好，下車的人中沒有人戴上草紙簍子。

學校的低年級在鬧騰。葉林帶隊的工作組進來了，劉濤和賀鵬飛為首的高幹子弟的臨籌成立了。都意氣昂揚，鬧革命和鎮壓反革命，沒有一個知道黃雀在後。

一件後來引來軒然大波的小事發生了。以三年級小屁孩蒯大富為首的革命小組登台了。桃源經驗的創造者王光美挾四清的餘威來清華參亂了。小蒯就王先是答應和他們座談後又不和他們座談這件小事挑起事端，充分發揮了蒯式詭辯術。624事件是清華文革史不可遺忘的第一大事。

葉林的工作組撤了，陰溝裏翻了船的王光美真的栽了。不久前還趾高氣揚的“光美同誌”栽在小孩手裏了。不同情王，也不支持小蒯，他們都不是好鳥。

文革之初清華有很多不可多見的風景線。

大禮堂草坪四周跟吊喪靈蓬一樣掛滿大字報。老毛的最高指示，中央首長講話，文革要員講話，“敬愛的江青同誌”講話。原創和轉抄和再轉抄，還有熱炒的。炮打司令部的大字報傳出來。向王成一樣叫子民向自己開炮，何等的勇氣！信以為真。想起才過去的自然災害，以為領袖知錯了，要小民提意見幫助幫助。差點就來上一篇，最後打住了。要寫了還不“一文而名天下”，成了最大的反革命。
批鬥，大大小小的批鬥會。研究生不愧受過最高的教育，隻文鬥。把係裏領導叫來問話批上一頓。係人事科的高奔兒是有名的本分聽話的幹部，被我們問得差點哭出來。那些低年級的學生就不同了。把劉少奇騙來，拉上體育館的主席台躬身挨鬥。拉來陪鬥的那些部長校長被按著跪下，高貴的頭顱從欄杆裏狗一樣地鑽出來。親眼所見。

各類的黑幫勞改隊。教研組的無品芝麻官也勞改。在九號樓邊上一隊無人看管的勞改隊中就看見熟悉的吳老師在拔草，頭是參差不平的平頭。多年後碰到問他那光頭的事，他笑說是匆忙中借推子自家推的。英明呀！係裏王教授的老婆是附小校長，她是在二校門當眾被剃成陰陽頭。也是親眼所見。

三員工食堂每天中午下午也有亮麗的風景。人要吃飯，黑幫也要吃飯。吃飯時間一道，一隊人自動地在門口排成一橫排，然後用渾厚的男中音或低音唱出動人的旋律，“牛鬼蛇神嚎歌”。真的很好聽。是些比我們大不了兩歲的學生會和團委幹部。在高教部也聽過部長們排隊唱著這些不難聽的歌。他們都是歌唱高手。

沒有筆記，沒有資料，就憑記憶把親眼看到的信筆寫下去。這是我的“看客版的清華文革頭兩年”連續劇的第一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