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芝麻爛穀子

記些陳年往事,也有旅遊看到的.一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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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華記憶點滴-派飯

(2015-08-26 19:35:26) 下一個
一九六五年的八月下旬上麵一聲令下,我們浩浩蕩蕩地下鄉當起四清工作隊隊員。我是被派到平穀縣馬昌營公社前芮營大隊的二隊。那時公社有食堂,鎮上有小飯店,到生產隊和村裏什麽也沒有。人是要吃飯的,怎麽辦?
 
那時的規矩,公家人到了就分派各家輪流管飯,叫派飯。也不是白吃,一天三四毛錢一斤糧票。那時農民沒錢和糧票,到城裏當小工也不過幾毛錢一天,能被派上飯挺高興。雖沒葷醒,也是拿他們認為好的給公家人吃。
 
到村已是下午。跟著已進村的工作隊老隊員號了房,也就是到要去住的老鄉家去認個門。放下行李就該吃晚飯了。跟著去吃派飯。他們是熟門熟路,門口吆喝一聲進門就上炕。不習慣盤腿,就坐在炕沿上。說是同吃同住,其實住是老鄉騰出一間房給我們住,吃則是老鄉隻管做,上桌隻是我們幾個工作隊員。
 
炕桌上有菜,旁邊是裝飯的桶。什麽菜已記不得了,反正是沒油水的當年北方農家菜。第一頓吃的飯還記得。我是新來的,就讓我先盛。掀開桶蓋,一桶不見米粒的稀湯,用勺輕攪了一下也不見米粒漂起。這桶連稀飯也祘不上的水就是飯?
 
老鄉看出我的困惑,忙說這是水飯。天熱,小米飯蒸熟後就倒到涼水中鎮著,吃的時候用勺子從下麵撈。不好意思撈幹的,就馬馬虎虎地湊合了兩碗半幹半稀的了事。
 
以後幾天輪到的派飯都是這種水飯。不再客氣,盛飯時漏幹了再往碗裏放。但無油無肉的日子,幾天就把肚子裏的存油刮幹淨了,到晚上睡覺時肚子就餓得叫。老隊員知道村裏的供銷點可以買吃的,就帶我們去。
 
供銷點收購農民雞和蛋,也賣鹽糖醬油和針頭線腦。那時不知道買點雞蛋回去煮了吃,隻知買一毛四分錢一個的方便麵,還要糧票。那時的方便麵是油炸的,幹吃泡著都挺香,大多數時候我們就掰著幹吃。當時錢和糧票對老鄉太金貴,這方便麵隻有工作隊的來買。
 
老鄉做派飯時先打聽前一家做了什麽,然後跟著做。一旦吃上水飯就天天吃水飯,要變也就在小米、高粱、玉米碴間變。到哪一天哪家想換花樣了才變成天天是麵條,貼餅子或餃子。
 
有的飯是要用專用的玩意兒才能做,比如做煎餅要鐣子和壓餄餎要餄餎床子。這玩意兒不是每家都有的,於是一旦做起來這些玩意兒就先我們一步從一家傳到下一家。我們也得吃一段時間了。
 
看老鄉做煎餅不麻煩,麻煩的把小米之類的浸泡磨漿。用大火把中間微凸的鐣燒燙後,一勺漿上去一抺一揭就是一張。壓餄餎可要費點勁。餄餎床子要架在鍋台上,人要卯足力氣壓那杠杆才能把那雜靣團擠到下靣的開水鍋中。
 
熱煎餅香軟脆,什麽也不捲就很好吃。那賽鋼絲的餄餎就有點難以下咽了。真不明白為什麽老鄉不多做容易做的煎餅而去費力地壓餄餄。可能是容易做的太好吃了,還是費點勁省省糧食吧!
 
清講的是階級路線。工作隊的派飯當然也要講階級路線,不能到到地富反壞右家。還好隊裏二三十戶中沒有這類。有點問題的也有。一家貧農解放前當土匪時殺過人,對去不去他家有點疑慮。不過他是運動初期勇敢份子,要靠他揭蓋子,要去。另一家貧農土改前開妓院當妓女老鴇烏龜,男的還有梅毒,對到他家吃派飯也疑慮重重。還是因為他們是勇敢份子,怕也得去。
 
每天三次走家竄戶地吃派飯,吃完就按王光美的桃園經驗折騰。折騰生產隊的幹部,群眾和自己。九個多月也沒折騰出什麽,隻好對那前土匪開刀。可憐的他就由依靠對象成了報批的專政對象。如不是文革開始,工作隊匆匆撤出,他非得進大牢,說不定還得給斃了。
 
近五十年過去了,去年和當年在馬坊公社搞四清的同學去了一次。同學找到當年的積極分子,現在的幹部。聊了一陣該吃飯了。沒給我們派飯而是帶我們到飯店去吃了一頓。唉!專門下了一次鄉,連派飯也沒吃成。
 
可能不趕快記下來,以後什麽是派飯也沒人知道了。特記之。
 
 
 
庸貓於狗理它,2015年八月二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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