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蝴蝶

也許上帝知道我喜歡寫故事,於是就將許多故事發生在我身上。。。
正文

探父之旅及其它 (三)

(2014-05-27 12:27:07) 下一個
 
11/29/12 (2)

媽媽開始忙碌起來,她先給爸爸洗臉,然後給爸爸喂飯,爸爸很快就會忘記該做的事,媽媽要不停地提醒他:“打開嘴巴,慢慢嚼,嚼完了吞。”如果不提醒他,他就會包著一嘴的飯,直直地看著天花板不動。

他們說爸爸得的是影響大腦的巴金森綜合症,可是爸爸的手一點都不抖,拳王阿裏也得了這個病,可人家腦子是清醒的,如果是阿茲海默症(俗稱老年癡呆症),手腳也應該可以動啊,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高錕就得了阿茲海默症,可是人家行動都沒有問題,隻是什麽都記不住而已,爸爸現在手腳不聽使喚,生活都不能自理,好像是挑了這兩種病最壞情況的集合。

媽媽喂完飯就給爸爸漱口,然後就喂一大堆各種各樣的藥物。大部分是化痰止咳的中成藥,因為爸爸前段時間因感冒引起肺炎,我看見有一個西藥好像叫“頭孢拉定”什麽的,我一看就知道是抗生素,我好奇地問:“爸爸為什麽還需要服用抗生素?他現在既沒發炎也不發燒了,怪了,這不是中醫院嗎?怎麽服用西藥?”我對中國濫用抗生素的做法深惡痛絕,因為我小時候就深受其害。

媽媽說:“這是中西醫結合的醫院,所以也會有西藥,雖然不發燒了,再多吃幾天鞏固一下。”

我心裏有些生氣,因為以前在美國的時候,孩子生病發燒時,就因為該不該吃抗生素發生過多次爭吵,我心想:“媽媽你自己還是個醫生,你難道不知道濫用抗生素的後果?很有可能爸爸下一次感染,這些抗生素都不起作用了。”

我堅決地對媽媽說:“不許再給爸爸吃這個藥了,我說過很多次不到萬不得已不許吃抗生素,把它藏起來,別讓醫生護士知道。”

可能因為我剛回來,媽媽不想跟我拌嘴把關係搞得太緊張,就沒有像往常一樣和我爭辯,而是乖乖地把藥藏在抽屜的最裏麵,還吩咐請來的護工停止喂這個藥。

爸爸已經不能吞下一粒一粒的藥丸了,媽媽要先用水把藥泡軟,再用調羹將藥丸壓爛,然後用空針吸起來注入爸爸口中。

看著媽媽細心地為爸爸所做的一切,我想起網上流行的一句名言:“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我覺得我媽現在就是在還我爸,因為我爸寵了她一輩子。

媽媽是地主的女兒,爸爸是貧下中農,我記得我們小時候,做飯洗衣家裏很多家事都是爸爸做,媽媽在家像個皇太後一樣,不但不做事,還好強霸道的。

我記得那時候他們中午下班都要現做飯,爸爸一進門就忙著淘米煮飯炒菜,媽媽一進門就嚷著餓得眼花繚亂,爸爸忙得不亦樂乎做事,媽媽忙得不亦樂乎找零食吃,吃好飯媽媽就去睡午覺,爸爸還要洗碗,我做作業,媽媽有時候還會生氣地大喊:“XXX,洗碗水開小聲點,吵得我睡不著。”

媽媽午覺起來還耿耿於懷,埋怨道:“你洗好碗倒頭就睡著了,我一個中午都沒睡著,都是你洗碗把我吵醒了睡不著。”爸爸總是好脾氣地不啃聲,我在旁邊聽到肺都要氣炸了,自己什麽事都不做,有這麽欺負我爸的嗎?我姐膽小如鼠,迫於我媽的淫威,從來都是敢怒不敢言,其實我也挺怕我媽的,大部分時間我也是個縮頭烏龜,但我跟我姐不同的是我有忍無可忍的時候,忍到極限就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有一次我爸的好多中學同學來家裏玩,那時都不時興去外麵飯館請吃飯的,都要在家裏做,我爸一個人在廚房裏又是殺雞又是宰魚地揮汗如雨,可恨都沒人來幫忙,而在客廳裏,我媽站在他的一群同學中間一邊剝瓜子,一邊和我爸的同學嬉笑打鬧,像個交際花似的,我在我的房間裏複習功課,實在看不下去了,我覺得我媽不守婦道,人家的媽媽都勤快本分,就我媽又懶還愛出風頭,那天也不知我的那根神經突然強壯了起來了,我徑直走進客廳,當著我爸的所有同學的麵不高興地說:“媽媽,可不可以你去做事,爸爸來陪他的同學聊天?你跟他們又不是同學,有什麽好聊的嘛?”

我媽當時臉都氣白了,劈頭蓋臉地就給我罵過來,我記得我爸好像說了句:“小孩子說的話,你理她做什麽?”我媽就說我爸包庇我,就一邊哭一邊跑出了家門。

我爸後來發動所有同學到處去找她,最後在汽車站把她找到,說是已經買了張回老家的汽車票。我媽10歲時就父母雙亡,老家根本沒人,肯定也不敢真走,買張車票就想嚇唬我爸。

最氣人的是我爸,我媽回來後他那個殷勤啊,又是端水又是倒茶地小心地伺候著,我幫了他他不但不感激我,還故意當著我媽的麵訓斥我說:“大人們的事以後你小娃兒少管,你懂什麽啊懂。”

我覺得我爸真是窩囊,就用怒其不幸,恨其不爭的口氣說:“好吧,你願意當受虐狂我就不攔著了,以後別怪我不幫你。”

長大了我才明白,人家兩口子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隻看見他們床頭吵,又不知道人家還有床尾合,真是多管閑事少發財。

這件事後我的名聲在我爸的同學圈裏算是臭名遠揚了,都知道X二妹厲害到能將她媽罵哭至離家出走的地步。


今年是爸爸媽媽的金婚,結婚50年了,這個盤子是他們結婚時別人送的禮物,媽媽竟然放在餐桌上裝骨頭,我說這麽珍貴的東西怎麽拿來裝骨頭,趕緊收好,以後留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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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acme' 的評論 : 哈哈,我們家就我鎮得住我媽。:)
acme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紫蝴蝶2013' 的評論 : 我都快40了才敢這樣為爸爸伸張正義。哪有你那麽成熟,那麽小就發言那麽有力道!!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acme' 的評論 : 你有沒有像我一樣為爸爸兩肋插刀?:)
acme 回複 悄悄話 你寫的夫妻真是典型。我父母也是,爸爸幹很多活,還是被媽媽埋怨弄出聲音讓她睡不好覺。
lawchen 回複 悄悄話 報到報到,還抗爭過一次,哈哈
路過路人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紫蝴蝶2013' 的評論 :

你們家結構非常平衡,繞一圈,剛好是個圓滿!
思考的螞蟻12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紫蝴蝶2013' 的評論 : 你們家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思考的螞蟻123' 的評論 : 我們家我媽就怕我,就我敢跟她對著幹。:)我們家是這樣的:我爸怕我媽,我媽怕我,我怕我姐,我姐怕我爸,一個牽製一個,LOL。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金碧輝煌' 的評論 : 長大後我知道,你如果愛一個人,你願意為他付出,做他喜歡吃的東西,買他喜歡穿的衣服,自己再勞累隻要他高興就開心,我爸對我媽也應該就是這樣吧,隻是我們小孩子看著覺得不公平,人家兩個開心著呢。:)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巫山疑雲' 的評論 : 我下麵的文章會更詳細地提到我和我媽的關係,我對父母是一樣的愛,但其實我覺得我和我媽更親,雖然我經常跟她頂嘴,但我們兩個就像不打不相識一樣,既是冤家又是親家。:)我媽雖然很強勢,但她不是自私,她做什麽都是真心為我好,隻是什麽事都要按照她的意思做讓我無法接受。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見風是雨' 的評論 : 喜歡就好,謝謝鼓勵!:)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路過路人' 的評論 : 我父母年輕的時候我爸照顧我媽多,我爸現在不行了,我看見我媽全心全意地照顧我爸,我相信他們的婚禮上沒有結婚的誓言,但平凡夫妻如我的父母已經做到了“無論是好是壞、富裕或貧窮、疾病還是健康都彼此相愛、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開 。。。”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AllThatJaz2' 的評論 : 人在一生中對父母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小時候覺得他們很偉大,青春期覺得他們很煩人,中年的時候覺得他們很重要,雖然他們現在已幫不了我什麽忙,但有他們在,哪怕隻是躺在床上還有一口氣,我也覺得我心裏踏實,我還是個有爹媽的孩子。
AllThatJaz2 回複 悄悄話 Children begin by loving their parents; after a time they judge them; rarely, if ever, do they forgive them. -- Oscar Wilde

思考的螞蟻123 回複 悄悄話 你爸爸病情這麽重,你媽媽估計照顧得很累,壓力也大啊.不知道你爸現在怎麽樣,我覺得你媽媽也需要關心的.
把你媽媽罵得離家出走,雖然是少不更事,但可以看出蝴蝶俠義的性格,當然你媽反應也太大啦LOL
金碧輝煌 回複 悄悄話 反複讀了幾次,發現我父母的關係跟你父母有很多相像的地方。記得我年少時也有你當年的想法,隻是沒有出口。到現在我都看不慣我媽媽的做法,但他們也相安無事地過了大半輩子。我媽對我們這種感覺是知道的,於是抓緊一切機會為她自己平反,反而惹我們更反感。我們除了沉默,剩下的都是鄙視。現在,隻有麻木了。唉,周瑜和黃蓋。
就算是我的反麵教材吧。
巫山疑雲 回複 悄悄話 有意思。你父母的關係很像我的父母,這在中國城市的家庭中似乎常見。現在我父親去世很多年了,姐姐和媽媽的關係越來越差,她覺得媽媽太自私。但我也常想,我們小時候都很愛父親,父親也比母親更照顧我們,這可能使我們感情的天平自然地傾向於父親。在夫婦關係中,總有一方更愛對方一些,經過一些時間,就習慣成自然,他們自己都相安無事,但別人看了感到不平,尤其是如果旁觀者本來有一些情緒。其實看你母親那麽仔細照顧你的父親,我還是挺感動的。
見風是雨 回複 悄悄話 喜歡蝴蝶mm的故事。好文筆,讚一個。
路過路人 回複 悄悄話 蝴蝶太可愛了,從小就是真性情,俠肝義膽的,路見不平,吼兩聲,太牛了:)

`都知道X二妹厲害到能將她媽罵哭至離家出走的地步。’

看著蝴蝶父母,感覺真的很幸福,少年夫妻老來伴,很感動。


路過路人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金碧輝煌' 的評論 :

高興,俺又沾光了,嘻嘻
金碧輝煌 回複 悄悄話 站著也好,挨著路人。
路過路人 回複 悄悄話 沙發沒了板凳沒了,好吧,俺就站著讀
AllThatJaz2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紫蝴蝶2013' 的評論 : 你運氣還不好?知多知少難知足。http://youtu.be/t4zKZ7xoQFE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曉青' 的評論 : 我爸真的就是這樣一個任勞任怨的人,我跟我姐經常都感歎我媽命好,找了個這樣脾氣好還勤快的男人,我和我姐就沒這樣的好運了。:)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風中立' 的評論 : 謝謝提醒!我今天匆匆忙忙地上貼弄錯了,應該是12年,這就改,謝謝!:)
風中立 回複 悄悄話 請問,是按時間順序記錄的嗎? 如果是的話,開篇是在2012年,怎麽第二篇和第三篇,都到2014年的11月了呢? 今天才5/27/14呀?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其實夫妻都是一樣的,在一起一輩子互相幫助,年輕時候做得多點的,老來也許就要被照顧了。也有照顧了對方一一輩子而自己從來沒被照顧過的,其實那樣看上去操勞了一生,其實還是因為健康,還是幸福的。如果現在問你爸爸,他一定情願起來做事兒繼續伺候你媽媽的。你寫的故事真是感人。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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