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ne with the wind

隨心而飄, 隨意而寫。 我自流連隨風笑,凡人癡夢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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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在散步途中救人 》

(2021-02-28 19:59:16) 下一個

一月的天,寒風依然刺骨。新冠瘟疫使人們裹在家裏動彈不得,所有的念想在休息天帶上汪星人找個無人的山頭去攀登一下,舒展筋骨、放鬆心情,是一件多麽令人愜意的事。

已經快要下午四點了,太陽開始唯唯諾諾,給不出一襲光茫四射的承擔,也提醒我們加快腳步下山了。每次出門,汪星人認定牠就是我們的領導,永遠東竄西跳的要走在前麵。下山的路理當不然,牠依然興致勃勃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會兒嗅嗅,一會兒叭叭,我對牠這種“吸毒行為”極為不滿,時不時要拉一下牠的脖頸,趨使牠向前,這樣毫不留情地把家裏走路也在思考的真正的領導甩在更後麵了。

就在快要進入街區的第一個拐角處,汪星人突然煩躁起來,一邊仰頭大叫,一邊使勁地往前竄。我加快腳步向前趕,突然遠遠地看見一個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個女孩在給地上的人壓胸膛,一個中年女性不知所措地在邊上徘徊。
“是真的嗎?還是演習?”我遠遠地問
“他突然倒下了,他是我丈夫。”棕色頭發的女性帶著哭腔說
我三步並作二步衝向前,汪星人卻信誓旦旦的嚎叫著,大有與人幹一架的氣勢,牠拖住了我的後腿。

“我懂CPR,聽著女孩,兩手掌要按在乳頭線中的胸骨上,至少要二英吋深,要快,每分鍾至少要100下。”
然後我又對著棕色頭發的婦女高喊,“太太,您蹲下,她按30下,您給2次呼吸。”
“有人打911了嗎?”我又高喊道。
“打了!”站在一旁另外兩個女孩異口同聲道。

這時,我回頭對著山路大喊,“你快來啊,趕快跑上來啊。”都什麽時候了,還容你想心思度方步啊。再回頭一看,家裏的真正領導已經站在身後,“趕快管住牠。”我把旺星人牽繩往領導的手裏一塞,就衝步向前。
“你要小心!”深思熟慮的領導,任何時候都是不放心的。

我拉上口罩,一個箭步衝到倒地人的身邊,這是一個40多歲的中年白人男子。毫無血色的臉上夾著青紫,我一按頸動脈,沒有跳動,但見他歪著頭,眼睛睜的大大的,嘴巴微動臨終吐氣。

我一把接過女孩,“1,2,3,4,5...30,給兩次呼吸。”
太太聽著指揮,捏著病人的鼻子,把嘴裏的滿滿一口氣吹給了丈夫,她配合的非常好,我甚至可以感到病人的胸膛隆起。她的領悟性使我非常驚訝,而且斷定她是受過CPR訓練的。
“他是新冠病人嗎?”我一邊做著CPR,讓邊上的人幫我數著數一邊問。
“不是,我們已經有兩個星期沒有出門了,今天是他做心導管手術後第一次出門散步。”太太一邊回答道,一邊雙手捧著男子的臉,“我愛你,強尼!我愛你,你必須挺住。”
喔,一個心髒病患者。

不知過了多久,應該不到十分鍾,終於聽到救護車的呼嘯聲由遠而近。我卻已是精疲力盡,由半蹲著做CPR,已經全部跪在地上了。

隨著救護車而來的,還有好幾輛消防車和警車。我馬上隱身而退,變成了一個旁觀者。汪星人向我示好,“我不能碰你。”我攤開了雙手。邊上一個騎自行車的小夥子馬上從身上摸出了Hand Sanitizer,我感激地擦起了手。

我看著急救人員穿上防護服,戴上手套開始繼續給病人做心肺複蘇術,而打開連接在病人身上的自動體外除顫器卻一次也沒有做心髒電擊,讓人擔心病人可能已經沒有心髒跳動。

一個警察走到強尼太太的身邊,邊問邊記錄著什麽。幾分鍾後,救護人員把病人抬上了救護車。太太撲了上去,“請幫幫我,你們要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他是我丈夫啊。”有人把強尼太太輕輕的拉開了。

又過了約十五分鍾左右,三個女孩帶著一個白色的漂亮的貴賓犬來到我的身邊。剛剛幫忙做CPR的女孩告訴我,這是強尼家的狗,現在女主人要跟救護車去醫院,讓我把她的狗狗帶回家去照料。不知道狗狗是否知道自己的主人出了危險,友好地向我家汪星人靠過來。
我說,以我的經驗病人送上救護車應該馬上駛向醫院,現在救護車久久不開,不是好的征象,可能病人已經沒有生病跡象。我馬上繞到救護車後麵,欣慰的是看到救護人員還在做著CPR.

強尼的太太跪在地上哭喊道,“請你們不要放棄,一定不要放棄,他是我的丈夫。”

那個做CPR女孩告訴我,她是伯克利大學二年級的學生,主修生化。我表揚她麵對危機很果斷勇敢,她當即表示,今後誌願要想當醫生。

又過了一會兒,一名年輕的警察拿著一張紙交到強尼太太的手上。強尼太太忽然整個人癱倒在地上,嚎啕大哭。顯然這是一張死亡證書。
女孩問我,“不救了嗎?”
“已經三十分鍾了。”心肺複蘇術,三十分鍾沒有生命跡象,自然宣布死亡。
“有這麽久嗎?哦,現在已經16:45分了”女孩自言自語道。

救護車還是久久沒有離開,醫院人滿為患,如果說在患者沒有脈搏的情況下,病人不會往醫院送,那麽現在醫院的太平間也是滿滿的塞不下屍體。

這時嘎然而止的一輛吉普車上跳下了一個眼晴大大的年輕女子,一看就知道趕來的是強尼的妹妹,她和強尼的太太抱頭痛哭。

太陽已經開始下沉,天空蒙起了陰影。強尼太太雙手合十,高高舉起,“謝謝,謝謝你們大家!”
我再次安慰她,“您丈夫已經平安地交到了上帝手中。”
“她是我丈夫。”強尼太太重複著這句話。

我們證得警察的同意,帶著汪星人穿過四~五輛警車、消防車、和依然靠在一旁,無意啟動的載著剛剛死去的強尼的救護車,腳步沉重,繼續往山下走去。

“他是我丈夫。”剛才那一幕始終不肯離開我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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