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ne with the wind
隨心而飄， 隨意而寫。 我自流連隨風笑，凡人癡夢各不同。
“路始於腳下”—兒子今天你畢業了(下)
一片閃耀的紅在眼前跳動，注定今天是熱烈的、激情的、歡快的！
“今天最開心的是在座的家長，從今以後你們就不用再為孩子們付學費了。”
雷鳴般的掌聲經久不息。USC School Of pharmacy Interim Dean Stimmel第一句歡迎詞一語道破了天機，把畢業典禮推向了高潮。
就在前幾天的母親節，我收到龍兒放在我床頭的母親節卡片，簡簡單單的兩行字：親愛的母親，二十七年來作為您的兒子我很幸運。抱歉，您有一個愛打架的孩子很不幸。我的心就像被點著的幹柴，熱烈地燃燒了起來，臭小子還懂點因果關係。
生活中自己不是虎媽、也不是兔媽，從沒引導龍兒攀藤也不曾眼紅別人登高。在豬先生眼裏，他一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就這樣得過且過讓他自生自滅吧。
龍兒一進High School就有學校counselor給學生作心裏分析測驗，他被認為將來最合適的職業生涯可能是醫療或 science. 高中時，龍兒對biology懷有極大興趣，連跳二級跟著高年級同學一起上課。這是一個極其嚴苛的生理學老師，據說他從來不給學生A，他的班開學有二十幾個學生，到學期結束被他"折磨"的往往不到十人。那年龍兒biology SAT成績滿分他才勉強給了個A-.
龍兒把“I don’t know where I am going, but I am on my way.”（我不知將去何方，但我已在路上）留在了高中的紀念冊裏。他申請大學的essay題目是《路始於腳下》，“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誰？但是我會證明我是誰！”十年前，我看了他這篇短論非常驚訝，突然明白他完全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見，不能再把他當小孩看待，從此以後我們就以朋友相處。上college 時龍兒隻申請了UC係統，在眾多的選擇下，我們考慮到UCSD biology最好，Revelle college是學校academic school就直奔Human Biology pre-med而去。
當初送龍兒去讀大學時，同宿舍的五個寵兒，有父親是腦外科專家的孩子，有母親是著名的心內科的孩子，也有五官科醫生的孩子。我問他們為什麽都選pre-med?他們一起控訴:“是父母要我們來的”。結果第二學期，就有兩個孩子沒有通過學校規定學科而放棄了。第三年，一個非常努力的孩子整天為拿不到A心裏很糾結，似乎與醫學就少了那麽一點緣分。畢業前夕，龍兒最好的那個朋友悄悄地跟他說：自己的姐姐正在臨床當實習醫生，苦不堪言，要弟弟千萬不要步她的後塵。 這是一個五個孩子的越裔家庭，父母開著一個小小的理發店。家裏的孩子個個出色優秀，但是父母不會為他們付一分錢的學費。孩子們必須邊工邊讀和借貸款自行獨立。
大三那年龍兒考過了MCAT。大四那年他以A榮譽學生畢業。那時他向我提出要給他一年gap，想著他畢業二十一歲還不到，我欣然接受他的請求。至此，到了大四畢業的時候，這個pre-med宿舍全軍覆滅沒有一人申請報考醫學院。
這次龍兒的畢業典禮，他們全都來了。我看著張張熟悉的臉孔， 依然青春洋溢， 衣冠楚楚，精神抖擻知道他們如今在各自的事業上都非常滿意。我跟他們當初的室長說：那時，我到你們宿舍來，一片狼藉，很像無家可歸者的避難所。他很幽默地對我說，“其實您來之前我們已經打掃過了。”我感歎，孩子們，你們都已經長大了!
次年九月中旬，眼看醫學院報名就要dead line ，龍兒突然宣布他不會去讀醫，如果我不同意，他可以去申請，畢業後給我一張文憑因為我喜歡，他不會做醫生。立時，如五雷轟頂，心就像天津的麻花緊緊地絞在了一起。我問他為什麽？他說，“too boring ”，我淚如雨下。。。不得不承認當初他選擇讀pre-med，心裏暗喜，畢竟我在美國沒有做回醫生的遺憾可以在兒子身上實現。現在我不知道他下一步要怎麽走？
豬先生一貫對醫生職業不屑一顧。誕生100多年前，幾個美分一片的阿司匹林乃是當今心梗和中風的首選藥，讓他看醫學就是刻板印象。在豬先生眼裏，高科技時代精英應該是去讀商學院，闖蕩華爾街的才子。現在聽到兒子不讀醫了就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
選讀Human Biology，大學畢業其實是找不到工作的，這麽狹窄學科一條為通向學醫徑道肯定是有利的。(在此善意提醒，有孩子不肯定將來是否讀醫學院可以選擇General Biology)我問龍兒，“不喜歡醫為什麽當初選讀Human Biology？”他回答也很幹脆：“我喜歡Human Biology，沒說過要讀醫”。我的世界好像全部塌了。他知道，“My mom so depressed.”一個月後，他突然提出要讀Pharma.D.我就心生疑惑“Why?” “too easy”他說，“一個小時可以背100個藥,so cool.”二個星期後，果然考了個藥劑師tech執照。
在美國，Parents no Rights.看看我家吧，Senior rights首重，老人最先得到尊重；Child rights不可剝奪，龍兒有自己的思想走自己的路—他對MMA的熱情用牛也拉不回來；Animal rights也不可勿視，我家的Sunshine（狗狗）除了床不睡，家裏各個沙發、角落都是牠的天堂。父母官我講話有人聽嗎？
加州申請Pharma.D.不需要PCAT，但必須完成pre pharmacy的科目。他又回到學校去拿了三門藥理requirement課，申請了唯一一個離家最近的私立學校藥學院。我的心又被掛到了懸崖上。問他，為什麽不申請原來就讀大學的藥學院？他答曰的倒爽快：“不想再回去”。我一直鼓勵他，要多申請一些學校，也可以到外州去試試，看來他是推不動了。我認為，他主要離不開MMA professional team.豬先生又在一邊冷嘲熱諷地“要你的學校申請一個也夠了，不要你的學校申請十個也沒用。”
太幸運了！龍兒申請唯一的學校，唯一的麵試，他被錄取了。在他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對他說，“well , 你這輩子的boring 真正開始了，一輩子鎖在cell 裏麵數數藥吧。”
其實，我對藥學還是有偏見的。Pharmacists還是有很多不同的發展方向，人們知道的藥房藥劑師隻是最常見、普通的職位-Fill Prescriptions；也有specialist：Pharma D guide 3～5名臨床醫生，而每位醫生又有自己不同的multiple medical problem patients，如糖尿病和腎衰病人又合併心衰，他們的藥物由Pharmacist統一調節，凱撒醫療機構就有這樣的職位; 藥物的作用和付作用是有特別受過訓練藥劑師寫成的；大的藥廠新藥研發都有Pharma D帶領著 group進行的; 不一而足。再看看我國內的醫療係同仁，最後不都是去賣藥了嗎？
我一直認為，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首選medical field還是比較推崇的。不一定是做醫生、藥劑師; 醫療工程、Physicist(Medical Physicist—醫學物理學家， 醫學物理學家的責職是確保診斷和治療的人在規定成像和放射治療時輻射準確性和安全性)，都是不錯的選擇。隻是那年龍兒棄醫的時候， 偌大的加州隻有UCLA有Physicist這個專業，那年board上隻有18個人，雖是master 學位，長期的等待和難度可能要比進醫、藥學院更緊張。
龍兒不愛高雅藝術偏偏愛上“打架”－MMA (Mixed Muscle Arts:)一直使我耿耿於懷。每次我父母在電話裏問起下一代，我都戰戰兢兢不敢告訴他們。期間，他有被打的鼻青臉腫和腳踝及蹠骨骨折；我一次次幫他從耳廓裏抽出一筒筒的血性液體；要不是磨成厚厚豎起的豬耳朵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也賴得救他一命之贖。但是什麽都拯救不了他朝著打架professional道路上的堅定。我常問他，“周圍人有沒有感到你挺奇怪的？”他說，“太奇怪了！”是啊，一個亞裔，學習這麽緊張，風雨無阻天天都來學習打架令人不可思議。龍兒卻說，“這是一種智慧的運動，隻有動過腦筋才會靈活調動身體各個部位去擊敗對方。”看來他的“智慧”與我背道而馳，反正他的competition我從不參加，隻看見他抱回的一個個獎杯。在我看來，他可能運動比讀書更有天賦，現在已經可以“打”到輔助教練級了。
進入實習，他經常每天5點起床趕到醫院去做intern，有時中間還要回到學校去上課和參加各種活動，晚上6點一到家，又馬上出門去鍛煉，十點以後才回家，周而複始。這次讓他知道“什麽是真正的tough life”，就說所有的細菌和相關治療的抗生素要在二個星期內學完。我說那你“打架”可不可以不要去了，他說“不行，打架保持頭腦清醒，這就是為什麽回家不用複習，老師的話都在腦子裏了”，說著便把頭一歪，“不過 ，哪天打到腦袋上，變成 in vegetative state(植物人）不用聽課，你也不用交學費了。”說著開懷大笑。氣得我，這臭小子再多的藥是沒救了。
我本來一直好奇，如果上了大學的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major 讀什麽？將來要做什麽?是否有點迷糊思維、豪情氣短？也會很同情有些孩子不斷換專業讀了不會畢業。我有同事的孩子七年換了五個學科，一直走不出大學的校園。想著我們以前有大學上就感激不盡了，一讀到底從來不敢妄想換專業的。
現在我才明白，有major也是可以改變的，這事也不就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嗎？大學尋夢開始的地方，燦爛輝煌也思異多遷。如果理想和現實一致，你很幸運，做興趣和愛好不一致的工作會痛苦一輩子。大學很短，人生很長。如果在大學畢業時，有人還沒有選定將來誌願的定向，且行且看，其實也不是什麽壞事。至少可以再琢磨，至少不會患壓抑，至少不會盲目自殺，至少可以在職場中慢慢尋找錘煉自己。是鐵樹總會開花！我們做家長所起的作用就是盡量讓孩子的選擇將來不後悔。
在讀藥學院的四年中，龍兒除了緊張的學習，與時間一起成長的就是MMA練成的一身肌肉；他還在做著一份孜孜不倦的誌願工作，也令人好奇，就是幫別人做interview的備胎。他周圍的同學、朋友找工作都會找他來幫助interview．我又非常錯愕，難道他又要改行做HR (human resources )不成？就在幾個星期前，他幫助一個高中同學準備麵試，那同學順利進入摩根大通銀行做金融分析師。我不知道龍兒從什麽時候開始會有這個嗜好，但是他說，自己一直比較喜歡分析人的心態，懂得人的心理會使很多事情easy going , 在幫助別人的同時自己也有很大的提高。
每一個被叫到頭銜是doctor名字的人上台授予學位。宣誓後，畢業典禮在樂隊高昂激情的演奏樂中，學生退場至草坪上，與親人，朋友，同學歡聚一堂。笑聲，鮮花，照像，香檳，在火一樣的紅海中盡情激蕩，燃燒。
我們一行二十餘人，從喧囂的校園又歡聲笑語到了法國餐廳。晚餐在open gifts的喜慶聲中祝福告別。小夥伴們非常可愛，紛紛把錢留在了桌上。我說，“大家把錢都收回去，今天最後一次為龍兒 treat , 從今以後我就開始收租了。”小夥伴們一齊雀躍歡呼，"龍媽好酷！"
在步出餐廳時，龍兒低下頭對我說，"母親，看看我的腳。"我下意識地張望，突然回過神來，“I don’t know where I am going, but I am on my way.”
這雙腳，踩踏風雨突變的世界;
這雙腳，尋找人生征途的真諦;
這雙腳，隨心探秘燦爛的夢想;
這雙腳，走遍一路幸福的人生;
願我們的孩子所有努力夢想成真！走在人生路上風景無限！
（多謝徐福老師友情校字）
MMA
年年月月我們的孩子在四季輪回中學習成長、索求思想、走上社會。謝謝您讀文留言並對如此真誠的祝福心雨感激不盡！祝您讀書、翻譯皆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