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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西王母形象的曆時變遷?與?層累造史的減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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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西王母形象的曆時變遷與層累造史的減法問題


2011-08-24 13:47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報 編輯∶楊永青


??西王母的原始身份一直説不清道不明,但是,對於西王母從戰國末期到北宋年間的形象變化,卻可以通過畫像、文獻勾勒出一個大概。


??西王母的政治待遇


??據《山海經》記載,西王母的早期身份似乎隻是昆侖丘原住民的管理者之一,職位不高,政治待遇不算優厚,手下的侍從也隻有三青鳥。據郭璞的解釋,西王母很可能是天界“司法幹部”。從《淮南子》“羿請不死之藥於西王母”的故事來看,漢代的西王母已經辭去司法部門的領導職務,改任仙藥管理部門的“總經理”,在其身邊聚集了玉兔、蟾蜍以及青鳥等侍從。漢武帝時,司馬相如寫過一篇《大人賦》,從中我們可以看出∶第一,西漢時期的西王母尚未搬入瑤池,依然滿頭白發,處在戴勝穴居的在野狀態;第二,西王母大概掌握了長生不死的秘訣;第三,西王母清靜淡泊,隻有三足烏為她提供日常服務。漢哀帝年間爆發了一場末世恐慌,當時西王母的地位已經得到大幅度提升,變身為末世度劫的救世主。


??西王母最早的居所在玉山,為帝都昆侖之遠郊,住宿條件也不大好,《山海經》稱其“穴處”。直到西漢年間,西王母一直住在這裏。大約在西晉初,西王母搬到了瑤池,其具體行政職務大概相當於昆侖帝都的“墉城區區長”。道教神仙譜係建立之後,將所有女仙的“戶口”都落到了墉城區,這樣一來,西王母也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全仙界“婦聯主席”,進入道教“全仙界中央委員會”。


??西王母的儀仗與儀容


??西王母的座駕同樣經曆了一個從無到有、由儉入奢的過程。右表顯示了西王母容貌及著裝的改良進度。


??從表中可見,隨著西王母行政職位的提高,衣服越穿越繁複,相貌越來越年輕,容貌越來越美麗。最後返老還童為一個20歲左右的美貌姑娘。


??有漢一代,“戴勝”一直是西王母的標?性裝束。隨著西王母地位的提高,文學家們不斷對“勝”進行美化和升級,由普通的“勝”升級為“玉勝”、“七勝”。到了《漢武帝內傳》,道教文學家們突然對西王母進行了脫胎換骨的大洗底,甚至把她的標?性飾物“勝”都給撤掉了,換上一頂“太真晨嬰之冠”,進行全方位的整容和改裝。


??“層累造史”與“棄勝加冠”


??顧頡剛“層累地造成中國古史”的理論,被後人簡稱為“層累造史説”。顧頡剛使用了“譬如積薪,後來居上”以説明“時代越後,知道的古史越前;文籍越無徵,知道的古史越多”的道理,基本上隻講了“層累”、“積薪”、“重複”、“愈放愈大”的一麵。事實上,顧頡剛在孟薑女研究的係列文章中,更多地強調了“變”。對於故事演變,他曾先後使用過“演化”、“變化”、“遷流”、“變遷”、“訛變”、“紛歧”、“改變”、“發展”、“轉變”、“轉換”等不同表述。既然是“變”,當然既包含著“加法”的變,也包含著“減法”的變,而不是單純層累疊加的“譬如積薪”。可是顧頡剛本人並沒有專門論述過加減法的問題,所以後人往往以單純的“層累遞加”來理解顧頡剛的“層累造史説”。


??從西王母形象的變遷中我們看到,並非所有功能都是可以累加的,“棄”是故事演變中必不可少的一環。所謂“棄”,就是在進行加法運算的同時,還得有相應的減法運算。當道士們給西王母戴上一頂“太真晨纓之冠”的時候,他們也必須摘下西王母頭上戴了上千年的“勝”。


??從“勝”到“玉勝”、“七勝”、“七種”,是一個層累增飾的過程,但是,從“勝”到“太真晨纓之冠”,卻不是單純地將新冠加到西王母頭上,同時暗含了將舊冠放棄的過程。在“層累造史”的過程中,“加”是顯性的,是有明文説明的,而“棄”卻是隱性的,是內含在過程之中,沒有明文説明的。


??總之,用顧頡剛“層累造史”理論分析西王母形象的變遷,我們看到,隨著西王母政治地位的不斷攀升,其居住條件、儀仗規格、座駕檔次、侍從人數等各項生活待遇也得到大幅度提升。可是,我們同樣看到了“層累造史”的另一麵∶當西王母戴上“太真晨嬰之冠”之時,也是“勝”被摘下之時;當身邊站滿美貌侍女之時,也是三足烏下崗之時。在“層累造史”的過程中,雖然加法是主要方麵,可減法也不可忽視。在曆史的維度上,我們正是通過對各個局部“棄勝加冠”結果的有序排比,來完成對於整體“層累造史”的敘述。


??施愛東?(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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