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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的江湖

(2014-04-30 15:36:21) 下一個

關東的江湖

--作者:杜 興

    闖關東的流民來到東北後,除了部分從事農墾外,還有很多人加入各種行幫,他們往往和老鄉或熟人通過“結拜”的方式凝聚起來,從事淘金、放排、采參、狩獵等行業,還有不少人幹脆“落草”,成為關東刀客。這
些紛亂而傳奇的行幫,構成了一幅色彩斑斕的關東江湖圖景。

組織 


    每個行幫都有一套比較完整的組織,分工明確,尤其是土匪。

    據蘇遼撰寫的《民國匪禍錄》記載,大股的土匪又稱“溜子”,組織嚴密。其總頭目叫“大當家的”或“大掌櫃的”,內部呼為“大哥”。其下有二掌櫃。再往下有“四梁八柱”,四梁分裏四梁、外四梁,合起來稱為八柱。一般匪徒稱“崽子”。

    裏四梁指的是炮頭、糧台、水香、翻垛的。炮頭是執法行刑的,他必須“管直”(槍法準),在和敵人交鋒時,能在關鍵時刻一槍定奪大局。糧台管糧食和蔬菜的儲備、供應以及飲食安全。水香負責分配崗哨。翻垛的是溜子裏的參謀長,天文地理知識豐富,善占卜,懂謀略。

    外四梁指的是秧子房掌櫃、花舌子、插簽的、字匠。秧子房就是票房,是關押人票的地方。其掌櫃負責催票和撕票,大都心狠手辣。花舌子巧言善辯,負責給苦主家送信、講價,相當於公關。插簽的,也有叫稽查,主要負責勘察打劫的目標、路線,相當於偵查兵。字匠即文書,負責與外界的文字交道,有的字匠還會刻印、模仿他人筆跡等。
 
    由於各個溜子規模不等,所以這八柱也有互相兼任的,或省略的。有的溜子因馬匹眾多,又專設“馬號”,主管馬匹車輛等。

    淘金行裏,管家是總負責人,要求德才兼備,有威望,在大的金行裏要投票選舉。如夾邊溝的關東金王“韓邊外”。往下分別是大櫃、內櫃、牌頭,大櫃住在金場旁的木房子裏,是現場負責人,相當於項目經理。外櫃負責外聯。牌頭是保安隊長。把頭具體組織金工淘金。筐頭、炕頭,鬥倌,夥計等都是最基本的勞動力。

    在放山行裏,把頭是領頭人,是這一行裏的主心骨,行規要求他處處超人。要有識別“山寶”的能力,搭眼一看,就知道此地是否有人參;要有識別方向的能力;要懂的山裏的規矩和習俗;要有威信。邊棍是二把頭,負責照顧好夥計。腰棍是一般夥計的統稱。初把,也叫“雛把”,不成熟,一般排在後麵。留守看窩棚的,叫端鍋的。

    在山上幹活的木把,叫木營。木營裏,領頭的叫大櫃,下分二櫃、大把頭、斧子頭和趟子頭。斧頭領人伐木。趟子頭則負責把木材運下山,他手下有無數個工人,叫爬犁夥子,日夜從山上往山下運木材。

    等木材一下山,就該由山下的木把負責送了。掌櫃一看江水開花,就派出“打扮人”帶著大洋,到排窩子裏去招聘放排的人。掌舵的叫頭棹,下有二棹、三棹。最苦的是驢子,也叫“小打”,往往是一些年輕力壯的“生荒子”擔任,像拉船的纖夫一樣,拖木槽子逆流而行。



活動

    東北民俗學者曹保明統計,晚清至民國期間,整個東北能叫出號的匪幫,有3000多股。當時的東北土匪,大體可以分三種。第一種是純土匪,即紅胡子。這種匪多則數百,少則十餘,主要勾當是砸富戶、搶買賣、綁人票、打官兵,其間燒殺奸淫,無惡不作。1915年,吉林省渾江縣匪首“冰上飛”在搶劫時,發現一個老太太手上戴著金戒指,但擼不下來,便用刀砍下老人的手指一道拿走。第二種是武裝土匪。這種土匪大多有政治背景或目的。或為報複社會,或為報複官紳;有的借土匪發展勢力,希望招安做官;有的投靠日軍,為虎作倀。第三種叫棒子手。這種土匪沒有槍械,僅以木棒劫道;人數少,有時1人,有時數人,時聚時散。他們打劫對象多是單身行人、小戶人家。
對中原一帶的窮人來說,到關東山淘金是迅速致富的捷徑。當年,吉林的琿春、樺甸一帶有金礦,樺甸有許多諸如“金銀壁”、“老金場”、“金沙河”、“尾沙河”等等地名,可見這裏的出金盛況。

    為了能找到富礦,在每年除夕之夜,把頭要請陰陽先生看星相,看四周的山林裏哪裏有亮光,來年就要衝著哪個方向“拉溝探礦”,求得“爆頭”、“出富礦”。為了提前去探礦,天剛微亮就出發,生怕落後。

    長白山盛產木材,而大量的木材運輸主要是靠水路,從事木材的生產與運輸的人,成為木把。木把的活動主要有兩個,一是上山伐木(山場活),二是江河流送(放排活)。當年,從事木把的主要是“兩山兩河”(山東山西河北河南)來闖關東的人。每年一立冬,就由保人領著這些人上山,投到“木營”(山上管理木材的衙門)掌櫃的門下,立下生死字據,便開始伐木。

    他們住的地方叫“大房子”,兩頭開門,四麵漏風,屋裏能容納上百號人。早上兩點多,把頭喊“起來——”,木把們就得趕緊爬起來,隻聽見大夥匆忙往鞋裏絮烏拉草和穿大襪子的聲音,沒等一半人穿好,把頭就喊“吃飯——”,吃的是苞米麵的大餅子、鹽豆子和蘿卜條湯,還沒等吃完,把頭就手握開山斧催了。木把們一個接一個往外走,嘴裏還嚼著飯,稍有人慢一點,把頭開口就罵,舉手就打。

    伐木得找好方向,等樹一叫炸(倒前發出的哢哢聲)先喊一遍,給人找方向,樹一倒再喊一遍,告訴人已經消停了,這叫“喊山”。樹一倒下來,林子裏雪霧彌漫,枯枝亂葉橫飛,有很多木把都因躲避不及,慘死在冰冷的木場上。采的樹木,砍掉枝椏之後,要拖到樹林旁的冰道上,用牛爬犁拉到江邊的“排窩子”,等到江水開化後流放。

    當時,長白山的“排窩子”不下上百處,分為“南流水”和“北流水”。南流水從今渾江的望江樓起排,經過九九八十一哨,放到今遼寧省的丹東市,這叫“趕南海”。北流水從今撫鬆縣起排,一直放到吉林船廠。這兩條木材運輸線不知道葬送了多少木把的生命。

    這些放排的木把,多是闖關東來的散戶,在臨江的地方找個小村子住下來,專等放排。每年到了四、五月份,“打扮人”(招收放排人的把頭)進村了,像挑選牲口一樣,先看這些木把的體格、皮膚、牙口、腿腳,然後講價。
    無論是在山裏,還是在江上,木把的性命隨時可能被葬送。一首《木把苦》唱道:“冰天雪地把活幹,到死光腚見閻王。”生動地道出了木幫艱難而悲壯的生活曆史。



行規

    幾乎所有的行幫,都把祭祖活動當作重要的行幫規俗來執行,以昭示本行的曆史久遠和有祖可尊。除了祭祖外,入幫的有“保人”和“引見人”。保人在這個幫的掌櫃麵前要能說上話,有信義。在淘金、狩獵特別是匪幫中,極重視這一條。而入幫見掌櫃,統統要備“四盒禮”。盡管這四盒禮的具體物品不相同,但必須要湊夠。

    老把頭“孫良”,在早期被挖參、木把和狩獵行共同供奉為祖師爺。因為這幾個行幫都經常在山林裏活動,生存環境基本相同。但到了後來,孫良僅僅是挖參行的信奉神。

    淘金人供奉的老把頭是山東人孫繼高。孫繼高從小到關東淘金,後來腿疼凍死在長白山裏,死後成神,專門保護淘金的。每年的三月十六日是老把頭的生日,那一天,所有的金班都要停止生產一天,像過節一樣,集合、上供。酒肉果子都用紅布遮掩著,排隊來到神籠前祈禱。個別身體不好或者家裏有災難的,還要單獨說些悄悄話,求得老把頭的照應。祈禱後,大夥一塊回去喝酒。頭三杯酒不能喝,要一杯一杯地倒進林子裏,算是敬老把頭,然後才能端杯動筷子。

    淘金人,還大多信奉南海觀音菩薩和關羽武聖。在東北一帶的幾個大金場,都有工人們集資修建的“關帝廟”。礦工們以“義”為核心,靠“義”來交往,對付大自然和惡劣勢力。

    據說,因為山神忌諱女人不幹淨,所以金礦和淘金的河邊往往是女人的禁地。關東最大最有名的金把頭是韓邊外,此人原名憲忠,後改名效忠,原籍山東。清道光年間隨父親來到東北樺甸的木其河子。韓通過種種手段占領了整個夾皮溝,人送綽號“韓邊外”。韓就規定所有出金子的地方不許女人前往,自己的妻子也不例外。

    由於在山裏活動,挖參的把頭規定,所有動物、植物都有一種“別名”,這些名稱表明了人們對自然的崇拜。比如老虎叫山神爺,蛇叫錢串子,象征著發財、吉祥、有喜,行語中又稱“練子”。

    木把到山裏幹活,不許隨便說話,怕衝撞了“山神”。也不能隨便吃東西,怕咬了“風水”。晚上睡覺一律頭朝南,開山斧和各種工具要排齊,放在炕梢,鞋尖要衝著門外。

    木把們最重要的信奉,是木排在江上運行時的規矩。上排前,先要在排窩子裏燒香,殺豬,供拜水王,即龍王。然後殺雞,把雞血滴進碗裏喝血酒。一旦起排,不能說不吉利的話,尤其是“翻”字。比如,吃魚如果要翻過來,就說“劃過來”。管筷子叫“順子”。

    這些習俗對放排人有很重要的精神作用。當時,北流水從撫鬆放到吉林船廠,就要經過六六三十六個哨口,什麽“抽水洞”、“老惡河”等,每一個都足以要人命。

    挖參的進山後,先找個地方搭“老爺廟”(把頭廟),然後把頭領著大夥齊刷刷地跪下,祭奠老把頭,希望老把頭能給一些“寶物”。一般的祭奠儀式是這樣的:包上糖餃子供上,點香燒紙,“索撥棍”齊刷刷地排一遛,把頭帶頭磕頭,說:“老把頭,俺們爺們就要進山了,求你保佑太太平平的;多拿棒槌多拿寶,回來殺豬買豬頭,再來給你上供。”這時,弟兄們一起說:“上山挖棒槌,下山撿鹿角!”說完了,拍拍膝蓋上的土,開始放山。

生存法則

    各種行幫混雜在東北,難免發生衝突,這時候,有槍有武力的匪幫,就占據了絕對的主動地位,而那些以經濟生產為目的的行幫,如木把、淘金、采參等,則成為“弱勢群體”。

    匪幫最願意光顧的是淘金客。淘金幫裏,把頭到小打(資質最淺的),都等著“分包”這一天。“分包”就是勞金,每人一份金沫子。手裏有了金子,最犯愁的是如何帶出去。當年,各個出金子的地方外圍的路口、山口都有土匪把守。金把頭要早點“下底”,摸好主要路口是哪位大爺負責,先打通關節,這叫“上疙瘩”。

    而大多數淘金人不願意把自己辛苦淘來的金子白白送出去,就獨闖“關卡”。有的把金子藏在豬腸子裏,吞進肚子,等過了卡再便出來。有的藏在葫蘆裏,插進肛門。但不少淘金子卻最後讓金子“藥死”,屍拋荒野,被人開膛破肚,從腸胃裏翻扒金子。更有闖關東的淘金人,為了把金子帶回老家,就寧願死去,讓其他弟兄把金子裝在他的肚子裏,再把他的屍體送回家鄉。有一首歌謠唱道:“出了山海關,兩眼淚漣漣;今日離家去淘金,何日才能把家還?一把金沙亮閃閃,得拿命來換。”

    但匪幫也並非逢人就搶,一些匪幫有嚴苛的規定。比如,喜喪事、郵差貨郎、走村行醫、算命搖卦、鰥寡孤獨、大車店、棺材鋪等,是不可以搶的。民國初期,著名的馬胡子、綠林報號“白馬張”甚至曾親自約束部下,要求不但不能對洋人動手,還要暗中保護,“免惹無謂的外交事件”,算得上是有“國際眼光”的土匪頭目。

    匪幫之間,也嚴格按照江湖規矩相處,恩仇分明。每股土匪都有綠林“報號”,也就是對外的名號,土匪相信“沒有外號不發家”,所以哪怕一兩個人的小匪幫也要有個報號。路上相遇,各股自報家門,是仇人,捉對廝殺;是友幫,相安無事。搶劫時,也向村民報號,一則頗有“好漢做事好漢當”的氣概,二則也借此揚名,吸引人前來投奔。

    一些大的匪幫,已非簡單的靠搶劫為生,而是掌控地方,帶有一定政權性質。東北淪陷期間,東北老金溝金礦一個叫王瑞義的人,報號“掃北”,此人當時掌握了鄂倫春遊獵武裝,和抗聯、各路山林馬賊以及日偽軍警都有聯係。他以信奉關帝為名,廣泛結交各行任務,兼管皮貨、煙土、黑槍、黑彈的走私,還開采沙金,成為老金溝礦烏拉嘎金溝的地方勢力。

    正是在國家政權控製力下降甚至喪失的空檔,各類行幫逐步坐大,而隨著國家控製力的重新恢複,行幫們以及他們所生存的關東江湖則風消雲散。

[ZT國家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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