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三角洲》

嗬，三角洲

 

 

 

三角洲的大地，我知道你如何艱難

生成，在時間之流，隨著水滴

編織進長江之源的五彩沙粒

連同雪峰的夢幻，冰磧的孤寂

是怎樣厚重的積澱，又怎樣的心意

你替我的先民們鋪設了棲居地

他們從蠻荒走來，從饑渴走來

從猛獁象和劍齒虎的威脅下走來

終於發現了你波平如鏡的溫柔

活潑潑的遊魚與甘美香的稻米

和你在太陽初升的晨光中相遇

 

從此滄海桑田，你初衷不改

承擔起多少人世的悲欣與笑淚

武士們與雄心同時折斷的劍戟

文人迷失風花雪月中的殘篇

仕女的紅妝繡奩，貴族的棺槨陪葬

江山易幟的戰火及屠城的淤血

你統統默默無語，包容兼蓄

化為地層下的庫藏和遺跡

任命運巨輪碾碎光榮與卑劣

你兀自巋然不動，厚德載物

讓所有的曆史書寫相形變得蒼白

 

曾幾何時，膨脹的人欲卻向你進襲

索取、分割、挖掘、鑽探，用鋼鐵

利爪刺進你的心髒和骨髓

把財富堆砌為一幢幢摩天大樓

像巫師的石柱，呼風喚雨

用泡沫鑄造成鍍金帝國的城堡

聚集起想淘金的上億各國子民

我聽不見你絲毫呻吟和半聲歎息

可我懂得，你早就不堪重負

何況又承受著剜心的痛，肝腸致殘

你對海洋的傾心，怎抵得貪婪的癌變

 

嗬，三角洲，我的故鄉，我的搖籃

我多麽留戀童年的草地，林間的蝴蝶

夏季隨白雲翻卷而徐來的海風

而今隻剩水泥鋼筋森林中的零碎點綴

我明白，你的內裏已經被管道穿破

你的腳基正在一點點歪斜

你已經發出無聲的求救訊號

可有誰讀解其中的危象與警示

為何隻見瓶罐倒下，不思及桌子斷裂

嗬，三角洲，我的熱土，我的家園

我不能不為你深深悲哀而長太息

                                          2009、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