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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而不休,揚帆起航 __ 爸爸的回憶(8)

(2018-08-25 23:38:50) 下一個

孰是孰非

1961年我被派到樂山白馬公社參加農村工作組。組裏總共八個人,奉上級指令,春節期間所有農村工作組人員都不能返程回家,要留在農村與民同樂。實際上,春節都是家庭團圓,各家各戶自己家人一起過,工作組人員不便在老鄉家過年,隻好齊聚公社。而公社幹部們也都回自己家過年去了。隻有我們組的人自己團年了。

在工作組團年座談會上,那時物資供應緊張,工作組過年有特供,我記得有甜酥餅等等。大家做遊戲,我被擊鼓傳花罰講一個故事。我一時也實在想不出什麽故事,就講了一個家鄉流傳了千百年的關於一個窮秀才過年寫春聯的故事。。。說一個窮秀才窮到了潦倒的地步,要過年了,家家戶戶貼春聯迎接新春,置辦過年貨物。秀才什麽也沒有,於是他提筆在一方紙上寫了“年老“兩個字貼在門上(解釋一下,沒辦法打這兩個字,一個是倒著的年字,一個是老字差最後一筆劃)。很多人來看都不認識,後來一個長者忽然悟到了,說“奧,年到了,老子沒一點”。我還進一步給大家說明,這是古時候,舊社會。現在不同了,我們在這裏還給供應了物品和年貨(當時物質供應緊張,給工作組是特供,我記得有酥餅等)。

不曾想到,文革期間,學校教研室的一位教師揭發我,說我以古諷今,攻擊人民公社大躍進攻擊社會主義。這位先生忘了我當時的解釋,並且是古時候,舊社會。但那時有口難辯,我就這樣被劃成了未公布的“四類”( 一類是要依靠的骨幹積極分子,二類是基本可以依靠的,三類是有錯誤的,四類是敵我矛盾,是要打倒的對象)。後來我知道了揭發我的人,他是我當時看中還特別培養的人。我很信任他,卻沒有想到他反而會如此不了解我。我也沒有怨恨他。文革結束後我還見過一麵,他在五通橋東風電機廠工作,當了一個小官。

流放

1962年底,快要過元旦了,因為領導們的團結問題,把我不明不白的調去青神縣,從大縣,居中心地位的縣,調到一個偏僻小縣,當時連公路都不通。我心中想著這不就是“流放”嗎!樂山縣委說歡送我們幾個調離的人,請我們吃飯,我拒絕了。後來又開汽車到家來找我,我躲走了。

去青神,我一家人坐一條木船沿岷江逆流而上。到達當天就通知去開會,第三天就分配我下鄉去工作,根本無法安頓一起剛到這個陌生地的一家老小。

這不免讓人聯想到京劇“起解”中,蘇三唱的“洪桐縣裏沒好人”。老差哥問她,蘇三說你是好人。我就遇上了一位不大不小的頂頭上司,他就是山西人,可是他不是老差哥。在他的“照應”下,我沒有輕鬆暢懷過一天!不知什麽原因,他對我一開始就沒有好臉色,感覺還有恨,不信任我卻要我去幹困難的工作,說因為我有能力。想方設法折騰我,收拾我。他的老婆在我部門辦公室工作,我沒說過一個“不”字。文革初期,他無恥地捏造誣蔑我的黑材料,想把我一棒子打死。我知道後向地委工作團總團長張有宗(當時地委副書記)反映他的陰謀,雖然後來未公開把我打成反革命,卻被一直打入冷宮,背負著不清不白莫須有的汙點,忍辱負重照樣工作,提職提薪都沒有資格。就這樣把我從青年拖到老年。若幹年過去了,最後結論了,宣布我是清白的,可是我也快到離休年齡了。

文化大革命,下放農場勞動

1966年開始,毛澤東發動了又一場運動,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在這場大革命中,黨政部門被衝擊,各個機關單位職能部門癱瘓、停頓,人員集中學習。相繼軍隊支左(支持左派),縣級由武裝部接管黨政機關。武裝部政委成了“四個第一”,縣委第一書記,縣革命委員會主任,縣軍官會主任,縣武裝部黨委第一書記,黨、政、軍一切大權在握,口號是抓革命,促生產。抓革命這是武裝部的專職,可是促生產他們不懂,也不知道怎麽抓怎麽促。於是成立了一個生產指揮部,抽調地方幹部來做。我被派去抓農業生產,又跑農村各地。後來有毛澤東發表“5 .7”指示,我又屬於要下放勞動鍛煉的幹部對象。縣級機關各部門的幹部很大部分都要下放勞動,以軍事化編製,我和一部分縣級機關幹部成了一個連,下放到農場德雲寺苗圃勞動鍛煉,由我擔任連長。德雲寺在瑞豐鄉民江西岸的山裏。據縣誌記載,是宋朝詩人蘇東坡讀書的地方。我們住廟宇,育苗木,挖地,挑糞,幹山裏的活。因為住在山上,一下子來住這麽多人,飲水嚴重不足。為了解決飲水問題,我們尋找各種解決辦法。最後在10多米的山野峭壁上發現有浸水。於是請來石工,在懸崖上開出一條小溝引水入寺。石工是站在用竹子編的框裏,用繩子從拴在山中的樹上吊到下麵的懸崖上開鑿水溝的。完工驗收時,誰也不敢像石工那樣吊在竹筐裏下到懸空的山崖中去驗收,誰都怕摔死啊。我是連長,沒辦法隻好自己上。我的妻子也和我一起下放在此,當時真的為我捏了一把汗,心也懸著空中。我是四個孩子的父親,還有老母親啊。萬一出了事故怎麽辦!!

住在廟宇山上,要靠雙肩,把一挑一挑的糞挑到各山間的小塊地裏去施肥。一挑糞有80到100斤,還要爬坡上坎,從這坐山挑到那坐山,是非常艱苦的強體力活。我是連長,要咬牙帶領男同誌們幹。我們脫光上衣,光著膀子,汗流浹背,一天又一天。今天回想起來,這樣一群機關幹部,不叫他們幹自己擅長的工作,而去做這種根本很難勝任的體力勞動,這種“鍛煉”實在痛苦,荒唐。就這樣,我們幹了好幾年。

在苗圃農場勞動,生活是艱苦的,體力勞動不小,可是局外人不知道是什麽一回事。當地的農民也不知情,以為我們是在這裏來享受,來搶占他們土地。大隊支部書記莫文賢還帶領著一些農民,氣勢洶洶的到我們的住地,要來捅我們這些下放幹部的“馬蜂窩”,要來造我們的反。我幹了多年的農村工作,態度誠懇地向他們解釋和說明情況,避免了可能發生的混亂。最後這位大隊黨支部書記一改來時的怒氣,愧疚地支吾其詞,帶著一幫人離開了。以後和當地村民也再沒發生過這樣的事了。

一九七二年,我從農村返城,被安排到青神縣中學主持工作。我被任命為代理革委會主任, 相當於校長,不過那時候校長一職已經取消。以前擔任宣傳部長時,和學校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大部分教師都有過交往,基本都認識。來到學校,能和生龍活虎的青年學生在一起,和有知識有文化的老師們在一起,真是讓我有些興奮。我全身心的投入到學校的工作中,還帶學生們下鄉支農,和學生們在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勞動。雖然很忙碌,有很多事務要組織安排管理,但累著並快樂著,聊以心慰。

之後又受命到農機廠,農機局,財貿辦,農貿辦以及公交部負責工作,最後又調縣委統戰部任部長,任縣政協副主席。這樣,風風雨雨三十餘年後,算是回複到了我1957年的職務。

籠雞都叫了

我沒年沒月地在鄉下工作,不許回家回城裏,職務形同虛設。參加了這個中心工作緊接著參加那個中心工作,這個運動緊接著那個運動。不開會不準返回城裏。就這樣我沒辦法照顧家庭。可我四個孩子都爭氣,他們的學習成績在學校裏一直個個優秀。大女兒高中畢業當知青下放農村兩年,二女兒高中畢業也當知青下鄉了。女孩子去農村插隊,哪個家長不擔心,心不是懸著的呢!迷霧籠罩,前途模糊。“四人幫”粉碎了,中國走上了健康的道路,國家恢複了高考製度。1977年國家恢複高考,大女兒考取了大學。在大女兒的領頭激勵下,二女兒也成為了78級成都科技大學的大學生。該校當時是直屬高等教育部管的節。接著大兒子考上南航,小兒子考上合肥工業大學,是二機部管的重點院校。一個小縣城一對不走運的父母,孩子們通通都考上了大學,在縣裏轟動了,人們說我們家四個孩子全都考上大學是“一籠雞都叫了”。

暮年回

我的四個兒女相繼大學畢業,分配到成都等地工作。我夫婦也年老了,在青神無依靠,請調回樂山。1985年終於獲準調回樂山,分配到一個在一些人眼裏無權無勢無錢的單位。我知足了,年老了,快退休了,有單位接受我呢就不錯了。這個單位是由財政撥款,工資照發,單位不會撤銷的。就這樣我一直待到離休。因為我是市政協委員,還延長到屆滿後才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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