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618-兄妹暢遊北京公園-7

大美人覺得自己口無遮攔，後悔脫口而出，趁董九茫然不知所措之際，連忙岔開話題，接著小聲罵道：“賤骨頭，什麽叫嬌嗔如癢弄哥心嘛？就知道溜須拍馬，吃妹妹的豆腐。趕緊上坤寧宮看看，然後上收租院參觀一下，我們就打道回府吧！”

董九知趣地俯身抱起大美人，出了交泰殿，繞過其西側，見後廷“工”字形台基上的邊緣，居然有琉璃磚牆，好奇地問：“妹妹，台基下還有房屋嗎？”大美人“嗯”了一聲，未進一步說什麽，董九估計是儲存各類物件的庫房，提供交泰殿的慶典活動所需，譬如春祀先蠶所用的采桑用具，陳寶封寶儀式上的供品飾物，春節、冬至和千秋節時的喜慶裝飾點綴、幔幅、座椅和桌幾等。

董九無趣地、自言自語地說道：“妹妹，《明史》裏說，崇禎皇帝朱由檢，像南唐後主李煜深夜私會小周後一樣，也避著周皇後，在交泰殿偷偷私會她的一個妹妹，結果被周皇後發現，跟他在交泰殿大吵一頓。亡國之君一時惱羞成怒，失手將周皇後推倒在金磚墁地上，狼狽而逃。妹妹覺得這件事靠譜嗎？”

大美人不知哥哥是否話中有話，也是不以為然地揶揄道：“交泰殿，即明時的中圓殿，本來就是皇帝老兒臨幸各色妃嬪的鬼混場所，美其名為冊封後宮各級妃嬪媵嬙的天下第一怡紅院，哈哈哈——壞蛋董九，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都該下地獄！”

董九想起交泰殿的梁枋上都是龍鳳和璽彩畫，而中和殿的，是金龍和璽彩畫，說明交泰殿是皇後的主戰場，總領後宮的權力殿堂，宣示母儀天下的大舞台。

董九點頭哈腰道：“妹妹罵得好！哥哥就是一個上愧對父母、中有負嬌妻、下無顏女兒的男人。不過哥哥一生唯妹妹馬首是瞻，做妹妹一條忠實的哈巴狗！”

“哼，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妹妹要聽其言，觀其行，看看哥哥到底跟天下負心漢是不是一路貨色！還有什麽問題都倒出來，煩死人不償命。上坤寧宮瞧瞧！哥哥心癢癢了，要不作詩一首，讓妹妹高興一下唄！”大美人神情慢慢好轉後，語氣柔和地嬌嗔道。

董九聽完，揉捏著妹妹有點涼的玉手說：“哥哥領命就是了！紫薇垣裏坐星官，映照內廷缺一端。龍脈終需安撫處，陰陽交感皆喜歡。”

大美人不知詩歌所雲，急切問道：“哥哥說紫薇垣和龍脈，跟交泰殿有何關係呀？”董九輕聲解釋道：“紫薇垣位於北中天的中垣，分布紫薇星等39個星座，以15個星座為正朔，被星相家稱為中宮，按皇宮結構劃分為內廷，供皇帝皇後等人寢宿。而紫禁城內廷隻有14座正規殿宇，與天上中宮不相符。

“紫禁城剛建成時，沒有中圓殿。在嘉靖朝時，欽天監上書提出建議，並參照風水、周易之說，提出在乾清宮和坤寧宮之間有王氣，是龍脈之象，有龍穴之處，必須有乾坤交合，才能天地通泰，建議蓋建與中和殿即華蓋殿遙相呼應的殿堂。明時稱中圓殿，清朝改稱交泰殿。”

兄妹倆人邊走邊聊，很快來到坤寧宮正門前。大美人見董九好像不知道從哪裏進去，忍不住哂笑道：“忘了人家介紹的坤寧宮正門了？清順治改建時，把明間開門，改為東次間開門，從原來的槅扇門改為雙扇板門。進去吧，裏麵陳設變化不大，跟59年時的擺設基本一致，九間房屋組成西穿堂、西一間、中四間、東二間和東穿堂。你往東看，有一塊日冕，往東看，是放嘉量的石龕支柱，嘉量不知去向。往後看，東南處是插薩滿教神杆的石座。”

大美人說完，拉著董九，在警衛推開雙扇板門後，信步來到坤寧宮內。

在大美人指點下，兩人在宮內沿口袋居的建築風格，從南、西和北方向，在東次間、中四間和西一間繞了一圈，沿牆建有通炕。不過西一間並沒有神亭，而大美人也不知道這座佛亭哪裏去了，兩人很快回到東次間後簷處。

大美人說道：“來看看滿清薩滿教祭祀時使用的灶台，一共有三口大鍋，殺豬煮肉以及蒸紅黏穀糕，祭祀釋迦摩尼，觀世音菩薩、關聖帝君，穆哩罕神、畫象神、蒙古神等二十八九個神祗，期間有進糕、進酒、殺豬、唱誦神歌，搖腰鈴、作舞，並由薩滿婦人操三弦、琵琶、禱鼓、拍板等樂器伴奏，祭祀畢，大家坐在通炕上，分食祭品。

“坤寧宮薩滿教祭祀有大祭、四季獻神、月祭、日祭，而日祭又分朝祭、夕祭，程序非常複雜。祭祀主要人員包括薩滿頭目婦人2名，薩滿婦人10名。祭祀活動19項，祭祀場所主要在坤寧宮，此外還有皇城東南角的堂子，寧壽宮等處。

“薩滿祭祀，即薩滿教，是女真族的傳統信仰，其神職人員即薩滿，清一色由老薩滿口耳相傳帶出來的男子，但是在皇宮中的薩滿，卻是愛新覺羅家族的婦女。

“清朝皇室為了保證女真族文化不受漢文化的幹擾而源遠流長，一直堅持薩滿祭祀。當元旦、仲春、秋朔的大祭時，皇帝皇後會來參與。雖然女真人篤信薩滿是人神之間的使者，麵對一切天災人禍，尤其是疾病，均請薩滿跳神驅趕，並祈福消災，但是在清皇室，皇帝、皇後、後宮嬪妃以及朝廷官員等人生病，均找太醫診治。皇帝每年上天壇、先農壇等五壇、龍王廟等處祭祀，期待一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天災人禍遠去，以取悅民心，把跳大神的本土教當作一種習俗，並不十分相信她的作用，而是視為一種身份和種族的標簽。”

董九聽完，覺得東北跳大神的人很多，估計跟薩滿教有關，同時結合中原的佛道鬼神儀式，獨具特色。董九拉著大美人來到灶間，親手摸了摸冷清的灶台，發現灶間有欞花扇門與次間相隔，門楹上方鑲嵌渾金毗盧罩裝飾。

大美人見狀，告訴董九，渾金毗盧罩其實就叫唐僧帽，或叫毗盧帽。毗盧，或者毗羅，全稱是毗盧遮那佛，即釋迦牟尼佛的法身佛，也就是大日如來，帶來光明遍照之意。毗盧帽，是大日如來的法帽。不過建築上用的渾金毗盧罩，結合了法帽和垂花門的造型，凸顯皇家用度的高貴、獨尊、考究和威嚴。聽說和紳因為在他的私人府邸的嘉樂堂，一座楠木房屋，使用渾金毗盧罩，被嘉慶帝抓住把柄，治了他一個僭侈逾製罪，是他20條大罪中的第13條。最後被一條黃綾，帶到楊玉環的門下，做掃地奴。 

看完祭灶間，董九拉著大美人來到東二間，即東暖閣，由東第二次間和東梢間組成，即敞兩間，因為坤寧宮是九三開間。雖然九間應該建成——西盡間-西梢間-西第二次間-西第一次間-明間-東第一次間-東第二次間-東梢間-東盡間，但是坤寧宮的西盡間和東盡間建成西穿堂和東穿堂，所以室內七間分成三部分，西一間、中四間和東二間。

雖然東暖閣與中四間有門窗相隔，但是警衛已經把西牆正中的房門打開，電燈正把暖閣照得十分明亮。董九攜手大美人邁步進入東暖閣，迎麵就是兩扇鎏金頁的大紅色木影壁，每扇兩麵均張貼巨大的金色囍字，四角描有龍鳳繞囍飛舞圖案。每扇木影壁前，均擺放一張木幾，上放一對紫檀雕龍鳳囍字桌燈。來到室內，發現裏麵陳列琳琅滿目，心情頓時為之一振。  

大美人突然驚呼起來：“哥哥，這下你滿意了吧！這裏的擺設，與當初皇帝大婚的洞房情形幾乎一樣，是故宮博物院的同誌們辛勤複原工作結出的碩果。坤寧宮在1959年恢複得很好，後來幾乎沒有受到衝擊，還是要感謝總理對故宮的保護力度很及時、很到家。  

“哥哥你看，東暖閣的南端即前簷，有一座通炕，上鋪大紅緞繡百子圖大座褥，貫穿兩間屋寬，炕西牆上貼的是蔣廷錫的畫，而東牆上是顧銓的《增受泰元圖軸》。在洞房的西間即首間後簷，有落地罩木炕一座，即二層龍鳳楠木床，上為仙樓，樓簾上搭放“日升月恒”橫匾，木炕上掛有五彩百子帳。這就是皇帝皇後的婚床，也叫龍鳳喜床，是帝後合巹的場所，床上鋪設大紅緞繡龍鳳囍字大炕褥。 

“炕牆上有一幅畫，兩側是一幅對聯——寶瓞長綿八極人天歡喜，金萱並茂九霄日月光華。仙樓內的牆上有一幅掛屏，陪襯一對聯——斯幹詠鬆竹，天保頌升恒。喜床前從天花板上垂兩掛紅囍字宮燈，還是製作得很喜慶的。 

“在東間即次間，後簷也有落地罩木炕一座，上起仙樓，右靠東牆。炕上是紫垣內正寶座，其東西兩端各有一張紫檀雕龍鳳炕幾案，而其後上方炕牆上的掛屏，是鹹豐臨摹乾隆的《坤寧宮銘》，兩側配一副對聯——祖武其繩五福堂同五代，天顏有喜三階祝並三多。仙樓內牆上也有一副對聯，看得不太清楚。這麽多對聯，真是令人生厭。

“洞房的東牆正中開雙扇板門，通東穿堂，兩扇門內側合起來是一個囍字，四角是龍鳳呈囍圖案。東穿堂中間靠右牆，立有三扇紅色木影壁，遮擋東、北、南三麵。每麵兩側均有囍字，達到帝後合巹開門見喜的美好效果。室內門楹上貼‘壽’字，左右張掛一副對聯——天惟純佑命，俾爾戩穀，百祿是荷；民其敕懋和，綏以多福，萬壽無疆。

“洞房前簷的幾案上下東西不少：案上有白玉盤、琺琅爐瓶盒、紫檀木嵌玉如意；案下有潮州扇、玻璃四方容鏡、雕漆痰盒等。聽故宮專家說，都是乾隆年間的東西。累死了！哥哥，妹妹渴了！”大美人一邊拉著董九一邊滔滔不絕地解說，隻說得唇焦舌幹、氣喘籲籲，才不顧身前身後就是警衛，懶洋洋地依偎在董九懷裏，無力地喊道。

董九從警衛手上接過一杯溫茶，在大美人的示意下，坐在正寶座上，慢慢喂大美人喝著。連喝了三小杯，大美人才解了渴，頭靠在董九肩臂上，慢騰騰地說：“哥哥說說在坤寧宮東暖閣度過洞房花燭夜，甚至一直住到離開坤寧宮為止的那些皇帝皇後唄！”

董九點點頭後才說道：“妹妹講過，坤寧殿迎接過幾位清朝皇帝大婚，包括康熙、同治、光緒和宣統。不過除了康熙的孝誠仁皇後和孝昭仁皇後在婚後還住在這裏，其他三位皇帝與皇後隻在這裏住兩天，就離開婚房，到別處吃住了。

“根據明史記載，崇禎帝的孝節周皇後，在李自成攻入北京時，自縊於坤寧宮寢室。清室入駐紫禁城後，順治的第一位皇後孝莊的親侄女博爾濟吉特•孟古青，倒是一直居住在坤寧宮，直到被廢為靜妃搬出為止。接著順治的孝惠章皇後，入主坤寧宮，在康熙元年成為仁憲皇太後，移居慈仁宮。坤寧宮雖然有中宮之稱，但是自順治12年及1655年以後，逐漸成為清皇室薩滿祭祀的主要場所。”

董九講到這裏，抱著大美人緩緩起身，並小聲說道：“妹妹，要去東暖殿、西暖殿兩處看看嗎？”大美人站起身來，讓董九牽著手說：“老雜毛，吃了西瓜，連芝麻都不放過。兩座配殿有啥看的。它們的用處不是太清楚，聽說西暖殿是清室祭祖處，因為殿北牆中間嵌了一根大煙囪，而東暖殿是皇帝大婚行禮處。與其去看鐵將軍把門的東西暖殿，不如出坤寧宮後門，上禦花園看看如何？”

見董九驚喜地拚命點頭，大美人噗哧笑道：“那哥哥作詩一首，抒發一下遊覽坤寧宮的感受如何？妹妹就不纏著哥哥講解那些令人不勝其煩的對聯，什麽寶瓞、戩穀、懋和，許多都是《詩經》和《尚書》裏的內容，一點都不好。無論是對仗還是用詞，毫無詩意，比哥哥口占的古體近體差遠了，是吧？”

董九聽完，大吃一驚，覺得大美人跟著主席，知道的經史子集還不少，不禁對她刮目相看。董九拉著大美人在東暖閣再次溫故而知新地左看看、右瞧瞧，然後慢慢醞釀心情。轉了一圈後，才慢慢吟誦道：“《道德經》言地得寧，無緣薩滿教神亭。毗盧罩下蒸糕軟，通炕褥沿調味腥。喜床塵染檀邊帳，寶座空留壁上銘。古畫圖軸皆寂寞，仙樓祿匾枉娉婷。應憐囍字宮燈巧，相贈淑蒙當福星。”

大美人聽完，莞爾笑道：“送盞破燈，還是破四舊的玩意，不要也罷！哥哥，你才是妹妹的大福星，對吧？我們上禦花園瞅瞅，看完了，就上北京飯店吃午飯，回來接著看看出租院，然後再到天安門廣場、旁邊公園、博物館遛一圈，就打道回府吧！”

董九聽罷，欣然點頭，抱起大美人，就要朝禦花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