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520- 厚積薄發芻論

軍車上，韓紅靠在徐夫人懷裏，一直啜泣不停，聽得董九真想給整個軍分區的官兵磕頭認罪，才覺得徐夫人當初的提醒太對了。自己風光了，可把韓指導員害苦了，不知道接下的日子怎麽度過。

徐夫人讓司機送董九父女回酒店，徐夫人也帶著韓好回了酒店。董九在316房間，雖然受到兩個女兒一頓山誇海捧，但還是坐立不安，安頓好女兒在客廳喝茶看電視，便敲響了314套間的房門。

徐夫人見是董九，轉身離開，把董九晾在門外，沒說滾開還是進來，讓董九第一次感到成功的挫敗感。董九硬著頭皮推門進去，發現客廳沒人，估計她們在臥室。董九覺得來都來了，沒有什麽麵子好顧及了，要打要罵隨她們便了。

“你去勸她，我是勸不住！”徐夫人見董九這個大傻瓜探頭探腦地追到臥室，就徑直出了臥室，丟下一句冷冰冰看好戲的話。董九見徐夫人進了廁所，也沒多想，尾隨跟了進去，突然意識到什麽，慣性讓他還是衝到正在解小手的徐夫人身邊。

“妹妹，我——”董九囁嚅道，他一臉糾結無解的難堪表情，惹笑了此時身下尿尿聲正響亮的徐夫人，一把抓住他的腰間衣物，舉手就拍打不停，同時口中叫道：“叫你別贏、叫你別贏，你就是不聽！你豬啊、你驢啊、你氣死我了！”

等妹妹打夠了，董九摟著蹲馬桶的妹妹說：“給你衛生紙！要哥哥幫嗎？”

徐夫人覺得韓紅真是輸不起，以前一直無人能敵，現在可好，被一個老男人，一個一生從醫的大夫打趴在地不說，還被他踩在腳下摩擦。這樣的射擊成績，反正軍分區成軍曆史上也沒有出現過。劉司令說，董院長不做將軍太可惜了！言外之意，她韓紅在董院長麵前，什麽都不是。甚至整個軍分區，在董院長麵前，什麽都不是。

“怎麽幫？你去幫妹妹勸勸韓指導員吧！天天就知道在女人堆裏混，也不知道你是天生的射擊能手，還是走狗屎運！妹妹不要你在這裏幫什麽，難道還想幫妹妹擦尿尿的地方麽？壞蛋、色鬼，滾出去！”徐夫人隻是不斷地罵著，並沒有推開董九，更沒有掙脫他的摟抱。

董九抱起徐夫人，見她也莫名其妙地一臉淚水，讓董九覺得是不是有點小題大作了。趕緊幫妹妹擦拭了一下，並幫她穿戴整齊，拉著她來到水池邊，幫她擦拭了一張哭臉。董九接著緊緊摟著徐夫人說：“妹妹，我們兄妹一起去勸韓指導員好嗎？”

徐夫人突然發現自己是不是變成哥哥的幹女兒了，立刻推開他道：“別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就知道乘人之危，沾妹妹的便宜！好吧，我們出去吧！”而到了臥室門口，徐夫人見董九衝進去，沒有立刻跟進去。

見董九來到她的身邊，韓紅“哇”地一聲哭開了，邊哭邊罵道：“教您別贏別贏，就是不聽？還要人家怎麽提醒您嘛？您是軍人嗎，不是為什麽要贏一個職業軍人嘛？今天是什麽日子，是中央領導視察檢閱的日子，您忍心讓軍分區一下子成為軍委嘲笑的對象、失敗的典型和被軍委擔心的邊疆駐守部隊嗎？您讓人家沒有了未來，有什麽資格做父親，一點都不知道體諒一個女兒一般年齡女軍人的顧慮，您出去，我再也不想見到您這個糊塗蟲、高傲狂、自私鬼？算什麽專家，哪門子的董刀，隻是一個自大狂，討厭鬼，滾——”

“韓指導員，我錯了，我給你下跪磕頭好嗎？”董九受不了她這樣傷心地哭泣，淚水像傾盆大雨澆得董九像一個落湯雞，渾身冷得顫抖不已，更像一顆滾燙的心，被人丟進冰水裏，冒著寒氣，人好像凍僵了，隨時都要像一塊墜落的冰山，落在僵硬的地麵上，渾身碎骨，董九渾身軟得站立不住，跪在她的沙發前，不斷地作揖謝罪，口中不斷求饒。

韓紅知道是自己的錯，但是心裏覺得他在故意跟她作對，故意讓她過不去，但也受不了他這樣放低身段，像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在向他的主子求饒，俯身拉了拉董九，哽咽道：“起來吧，我不怪您了！要不您認我做女兒吧，反正輸給爸爸，也不丟人，是吧！”

“女兒，爸爸的好女兒，都怪爸爸一時糊塗，都是爸爸不對！嗚嗚嗚——”董九見女兒回心轉意，趕緊爬起來，俯身抱起女兒，跟她抱頭痛哭，邊哭邊道歉，想不到此時身後傳來鼓掌聲。

“好啊，好啊，這不應了不是冤家不聚頭的古語嗎？你們真是一對歡喜冤家，所謂福禍相依，有失必有得！我說董院長，您贏了麵子，又獲得裏子，真是人生大贏家啊！想不到一個糟老頭子，居然獲得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真是令人心生妒忌！別再摟摟抱抱了，至少別在我麵前這樣，快點！嘻嘻嘻——”徐夫人由衷讚歎道。想不到這個老男人，對付女人真有一套，幾句話，就把一個要死要活的小女人搞定了，又煩他跟女人不知道保持距離，動不動就摟摟抱抱，連自己一個老太太，也被她弄得五迷三道，不但被他擦拭自己的私處，還被他摟在懷裏，像情人之間一樣，真是一個大壞蛋。

韓紅轉身投進徐夫人懷抱裏，忍不住嬌嗔道：“徐夫人，我爸爸他怎麽這樣厲害嘛？”徐夫人見懷裏人開始理智起來，戲謔道：“你有了爸爸，還問我一個幾乎都忘了怎麽開槍的老太太？”

此時，董九從浴室打來一臉盆熱水，把泡透的毛巾撈起來，擰幹後，把熱毛巾抖散開，對已經坐在沙發上的女兒說：“寶貝，要爸爸給你擦把臉嗎？”董九話音剛落，就被徐夫人一頓搶白：“真是老牛吃頓草還沒吃飽？給我，別跟女人粘粘乎乎好不好？”

韓紅聽完也是大吃一驚，又被身邊低頭喝茶的徐夫人冷嘲熱諷，突然想笑，又笑不出，隻好一聲不吭，突然想到什麽，輕聲說道：“我自己來吧！你們都是我的長輩，我怎麽好意思呢！”

徐夫人托著熱毛巾，還是幫韓紅擦拭了一下臉，嘴上不饒人地譏笑道：“韓指導員，以後多長個心眼。不但要避開草原上的惡狼，更要躲閃身邊的色狼！”說完徐夫人見董九一臉茫然和委屈，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來，連韓紅和董九也被惹得開心地笑成一團。

“徐夫人，爸爸他不像色——嘻嘻嘻，還是不說那個詞吧！”韓紅被人侍候後，臉上不再感到皺巴巴的，心情也慢慢晴朗起來，說完後低著頭倒了一杯熱茶給董九說：“爸爸，您喝茶呀！您有沒有什麽成為神槍手的秘籍呀？”

董九喝了一口熱茶後，對女兒點點頭，笑而未語，惹得冷眼觀察董九的徐夫人哂笑道：“有你個大頭鬼！你能騙騙門外漢，還能騙得了我們職業軍人？不經曆一番寒徹骨、那得梅花撲鼻香？什麽技術不是‘業精於勤，荒於嬉’？韓指導員，你爸爸是一個外科大夫，你也是學醫出身的。手術講究狠、快、準，一刀下去，刀到病除，就像通過準星瞄準靶心一樣，一槍中的。他這樣做了幾十年，手感比準星還準！你讓他打九環都不可能，隻能槍槍中靶心！董院長，不過您打飛碟和飛鳥的本領，倒是超出我的想象，可以說說嗎？”

董九不敢大意，接著徐夫人的問題答道：“徐夫人剛才提到外科手術大夫的手法特點是狠、快、準時，提到‘準’字，所以我能準確地打固定靶，也是最有把握的射擊項目，而快，讓我可以在打移動靶時，誤差非常小；而‘狠’字，讓我打飛鳥時，毫不留情，一眨眼之間，把它撂倒命中。

“我成年後，為了保衛家產，跟董家廠房的護廠人員學習基本的射擊技術，對槍支的構造了然於心，更是對實操也琢磨了個透，並在實戰中，殺死過很多土匪，在董家的工人中，也小有名氣。今年在清階過程中，參加了一段時間民兵集訓，把當年的手感找回來了，所以才有今天打飛碟和飛鳥的表現。

“剛才徐夫人說的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韓愈在《勸學解》中說的‘業精於勤，荒於嬉’，千真萬確！奇跡不是瞬間爆發得來的，是靠長年累月不斷精進取得的。如果能夠踐行‘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的原則，把學到的知識吃透，才能知行合一；又不斷吸取別人的優點和不斷學習新的知識，不斷吃透，才能增長才幹。所以奇跡是一個不斷積累、增長才幹的過程，而不是一次火山爆發！其實火山爆發，也經曆了一個積累的過程。我們常說厚積薄發，就是類似的過程。

“還有一點，我的心理穩定，也是通過不斷外科手術實踐鍛煉出來的。常年麵對病人的生與死的考驗，讓我臨危不懼。越是危險的時候，心情越冷靜，所以能夠把一份的本領發揮出一份，從來不打折扣。這一點也是一個厚積薄發的過程。

“通過學習和思考的相互結合和促進，從量變過度到質變，才是奇跡獲得的唯一途徑，別無他法。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徐夫人，請您多指教！”

徐夫人聽完，若有所思，並沒有接董九的茬，而韓紅笑盈盈地說：“爸爸，您真能說，真是一位老學究！不過爸爸身段很軟，也經過一段厚積薄發的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嗎？嘻嘻嘻——”

董九苦笑道：“是的，寶貝！過去爸爸是一個資本家的狗崽子，高高在上，過著養優處尊的日子，讓許許多多的工人為董家幹活，剝削工人的剩餘價值。後來董家慢慢走下神壇，成為一個無產階級，所以身段從桀驁不馴，變成人民群眾的孺子牛。風起雲湧的革命運動，打破和敲碎了爸爸身上的硬殼，讓爸爸成為一個為勞苦大眾彎得下腰、對待困難和苦難挺得起胸、對待未來和美好抬得起頭的人。

“女兒是爸爸的心頭肉，在女兒麵前，爸爸沒有底線。身段軟得像一根煮熟的麵條，任由女兒拿捏，爸爸也無怨無悔，因為女兒的快樂和幸福才是爸爸的快樂和幸福！隻要女兒心中沒有怨言和不平，爸爸才能心安！”

韓紅聽傻了，覺得姐姐郝秀麗說得沒錯，爸爸就是這樣的人，疼愛女兒沒有原則，對自己不知道是福還是禍，不過聽起來，至少現在挺不錯的。

在他們父女滔滔不絕地暢談時，徐夫人心裏一直惦記著晚上的大事，所有沒有心情聽這個怪老男人胡說八道，更是對他嘴裏的父女關係謬論，不值一駁。

電話鈴突然想起來，嚇得徐夫人從沙發上蹦了起來，讓董九父女立刻停下交談，不知道徐夫人為什麽這麽緊張，不約而同地朝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