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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汗青 153-錢師師(2)

(2024-04-06 23:09:51) 下一個

來人就是汗青幾乎忘記的玉真和小梅。

小梅見一個穿戴滑稽的半百男子擋在大廳中間,分明不讓人過去,就拉著玉真有點尷尬地說:“我們是汗青的家人,他就在樓裏對吧?”老黃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對方,不知道怎麽會有女人進花樓,動了動嘴,不知道怎麽接上對方的問話,卻突然說:“你是說李大人嗎?你們在這裏等一下,我去問問。”

這時師師和汗青已經來到兩人的身旁。玉真不顧眼前是什麽人,撲進汗青的懷裏,一聲不吭。玉真覺得自己在樓外茶館裏仿佛等了一萬年,讓人沒有一點活力。還說會有逃兵從樓裏逃出來,夜深人靜的,連一隻老鼠都沒有看見。玉真實在熬不下去,幾次催促梅姨進樓打探一下,都被她耐心勸阻住了。

小梅不會讓玉真進去眼前的這座花樓。小梅知道,玉真是汗青如今最喜歡的女兒。如果貿然讓玉真進去,看到不該看見的人和事,自己無法跟汗青交代。眼看已經是子時了,沒有看見人出來,也沒有看見人進去。除了幾個崗哨陸陸續續不見了,門前寂靜無聲,沒有晚上妓院門前車水馬龍、買賣兩旺的景象。

小梅在懸甕生前,跟柳氏去過這樣的場所,當然是去捉這個欲壑難填的嶽晉。那次的記憶令人不堪回首又令人回味。小梅不但領略了各色男子為了一番肉欲發泄,打扮得衣冠楚楚,跟老鴇一番虛情假意,然後就是精挑細選,然後就是洞房新設、新郎再做。

小梅跟著柳氏,登門踏戶,讓人大開眼界。其實當時懸甕去的青樓,可謂紙醉金迷,房屋擺設如同仙境。銷香獸中嫋嫋升起的馨香,像粘在鼻腔,遲遲不願散去,真是平常富貴人家都不曾見過的稀罕之物,也許隻有王公貴胄消受得起。琴棋書畫相得益彰,隻有士大夫和附庸風雅的人,才拿得起放得下的格局和場麵,最後獲得佳人滿心的喝彩。

小梅沒有去目睹捉奸床上買笑衾下,不去看他跟一個人盡可夫的濃妝豔抹的女子,如何從醉生夢死中驚醒,怎麽被柳氏大鬧而讓鴛鴦帳裏那張臭臉拉有三丈長、鍋底黑,而是十分羨慕珠簾琳琅、窗紗吐綠,瑤琴指冷、玫瑰心跳,更有各種古風浸淫的條幅字畫,讓人仿佛變成一個學富五車的秀才,在廟堂之上,展露真才實學。

然而這種感覺很快被謾罵、哭喊和尖叫取代。這些外相,就像水中花鏡中月,瞬間灰飛煙滅。小梅猛然醒悟,這些擺設隻是買賣的吆喝,跟買賣的質量和人間的善惡沒有關係。小梅才看透了賣笑場合的本質。今天玉真非要踏進這樣的場所,讓小梅非常抗拒和排斥。直到最後玉真不管不顧,小梅才緊跟在她身後,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花樓大廳,停留在龜公的攔截之下。

看到玉真被汗青抱住,小梅忐忑不安的心總算安靜下來,才覺得沒有辜負汗青的交代,沒有讓玉真被青樓的氣氛影響。小梅雖然知道一夥逃兵在花樓喝花酒,但是不知道逃兵到底在幹什麽,汗青也沒有派人出來通知一下,好像把外麵兩個人置之腦後了。小梅有耐心慢慢等,但是玉真等不下去,因為她心中火氣已經壯烈到快要爆炸,再不進去會出事,所以小梅最後隻好不再阻攔,事實上也攔不住了。

汗青不敢問懷裏的女兒,隻是靜靜地摟住她,輕輕地拍打著她,聲聲地撫慰著她,讓女兒的焦慮和惱怒在寧靜中慢慢被親情稀釋和沉澱,最後露出一張寬容和欣慰的笑臉。

小梅見龜公離開,來到玉真身邊,拉著她的玉手,揉捏著撫摸著搖晃著,等玉真用力也捏了捏小梅的手,小梅才開口:“玉真,不要還粘著你爹爹。你不想見見你爹爹認識的客人嗎?”

小梅看了一眼麵前的女子,猜她年近四旬。自己當初見過的最動人的老鴇兒,都無法與眼前人媲美。小梅說不出為什麽會這樣,因為在這個女人身上,沒有買賣沒有吆喝,而是一塊璞玉。也許她會跟那些浪蕩悶騷的嫖客委蛇,但是她的內心她的質地卻是很幹淨,甚至可以用純潔來表達這種感受。

小梅覺得這個女人不但剛烈,而且不失圓滑。也許用外圓內方四個字概括才恰如其分。這樣的感覺讓小梅心情開始愉悅起來。今晚在這裏,小梅沒有看見當初跟隨柳氏捉奸、進入青樓時熱鬧的氣氛,這種感覺也許會幹擾判斷的準確性。這樣的念頭,讓小梅猶豫了一下,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是不是像剛才的推測那樣,還是難識廬山真麵目。

“不嘛­­­——”玉真一聲糯軟的回答,讓師師輕聲笑了起來。汗青覺得有點失禮,畢竟人在屋簷下,還是要低頭的。汗青知道師師已經心向民國心有新一軍,但是激情過後冷靜的理智,會怎麽去折磨一時的決定呢?她會覺得未來依然難測嗎?看來今晚的酒宴桌上才可見分曉。

汗青隻好低頭跟女兒咬耳朵:“寶貝,爹爹讓人特意為你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酒菜,就在三樓,我們得趕緊去,否則酒冷菜涼就風味盡失。吃完飯,讓下人燒一鍋熱水,你跟梅姨洗個澡,舒舒服服地睡個覺。明天我們就下揚州,到你千裏哥哥那裏頓足停留一夜,次日便可看見糧船,是吧!”

見玉真隻是動了動身子,沒有搭腔的樣子,汗青接著說:“爹爹的短槍帶來了嗎?”

“吃飯的時候戴哪門子槍,沒帶!”玉真覺得鼻腔被爹爹俯身時壓迫得有點憋氣,就順坡下驢地抬起頭,一點都不樂意地回了一句,“不想吃飯,氣都氣飽了。一見到別的女人,就把女兒忘了,真是受不了。我明天就回棲霞穀,不去揚州了!現在這麽多紅紅粉粉的,夠爹爹眼花繚亂了,哪裏還有功夫管您的玉真,是不是,哼!”

師師總算明白過來,這個玉真,是自己猜測的汗青李家小姐,看來這位李大人對女兒的溺愛遠勝妻妾,而且堂而皇之地偏袒,毫無原則地愛護,不敢重說一聲、不願批評半句,真是做李家小姐的好命啊!如果自己年輕十幾歲,不妨試試李家小姐的頭銜,而不是一個汗青姐姐的名號。

見汗青還在給女兒陪不是,師師擔心父女的交涉無休無止,眼看花樓護衛示意好幾回,三樓宴席已經擺好,可以馬上上樓,夜光杯裏飲美酒、玉箸身下躺美味。就示意汗青讓自己參與李家小姐的勸慰。汗青不願意外人摻和與女兒的互動,但是今晚女兒真的生氣了,隻好點頭同意。

“玉真姑娘,聽說你的師父是威震兩江三地、美名傳遍三山五嶽的棲霞嫗,是嗎?”師師柔聲和氣地問了一句,“她現在也在幫你爹爹做事嗎?”

玉真聽見這個自己根本沒有注意的生人還在爹爹身邊,不用猜就是這個女人讓爹爹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親情忘記了責任,內心十分不滿,恨不得給她十個嘴巴子,才能把整晚生的氣得以消除。但是玉真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知道這種場合不分青紅皂白地發泄憤怒,不是爹爹願意看到的,也不是自己的性格和為人以及跟師父在一起曆練而獲得的江湖經驗所允許的。玉真用力壓了壓內心的不滿,慢慢起身,離開爹爹的懷抱,抬頭看了一眼這個令人深惡痛絕的女子。

玉真驚訝對方的冷美人臉上燦爛的笑容。玉真意識到,對方不是一個隨和的人,更不是一個熱情的人,而是一個冷冰冰的、拒人千裏之外的白雪公主。她的美,不用說已經輕而易舉地擊潰了爹爹本來就沒有是非界限的憐愛之心;然而她的冷漠和決絕,卻在爹爹眼中掩飾成功。

玉真很快把她跟師父比較:師父有時也是冷冰冰的,尤其對那些貪婪她的美貌之徒;但是師父卻一下子就喜歡上爹爹,看來師父是一個真性情之人。眼前之人,她的冷漠深入骨髓,仿佛與生俱來。難道也是身世的悲慘,人生的艱辛留下的烙印而久久無法撫平嗎?想到這裏,玉真油然而生一副同情,因為這樣的人生和身世,自己何嚐沒有經曆?

玉真覺得心中那股無名之火,很快湮滅了。

“姑姑好!”玉真甜甜地答道,“爹爹的手段,哪能容許女兒的師父無所事事嘛!”師師甜甜地笑出酒窩,在玉真眼裏頓時變得分外妖嬈,被她牽著的手,也不覺得勉強地來到她的身邊。近距離的接觸,玉真沒有感覺到她身上脂粉味道,見她臉上隻是淡淡的晚妝,連胭脂和唇紅都沒有塗抹,讓玉真感到有些意外。

“好玉真,姑姑受你爹爹指引,有一桌好菜等著我們。你姑姑餓了,想不想一起上樓去嚐嚐?飯後,姑姑跟你爹爹還有事要探討。你跟梅姨飯後歇息都已安排好了,如果你們要沐浴,熱水隨時都有。姑姑已經指派一個貼身婢女,專門照應你們今晚的一切要求。玉真,你還有別的要求,姑姑沒有考慮到的嗎?”

玉真搖搖頭,凝視眼前這個冰美人,至少在爹爹麵前,她的一切表現無可挑剔。在花樓護衛的帶領下,玉真、小梅、千裏、朱杆兒和汗青,跟著師師入座三樓都督套房客廳的一張圓桌。玉真見桌上各種佳肴目不暇接,讓人急不可待。雖然這個叫師師的姑姑先是客套一番,然後一道菜一道菜地介紹,玉真根本聽不進去,恨不得把每一盤每一碟裏的酸甜苦辣鹹度倒進胃裏,才能安慰饑腸轆轆的抗議、翻江倒海的不平。玉真就等師師姑姑一聲令下——開吃,自己一定第一個跑出饑餓線,在撲鼻的香風裏大快朵頤,在醉人的珍饈裏赴湯蹈火,在翻滾的肉羹中跋山涉水,在甘甜的糕點上唱歌跳舞,然後毫無懸念地最先抵達酒足飯飽的終點。

玉真已經喝不下香茗茶盅裏回味雋永的一滴茶水,因為時不時偷偷要跑出來的飽嗝,都被自己死死地按奈著、阻攔者和驅趕著,就像那個龜公阻攔自己的破門而入自己的登門踏戶。

玉真發現自己的眼皮在打架,隻好用手撐著下巴,還是無法托住下墜的瞌睡。哈欠像熱水快開中的水泡一樣,源源不斷地往上冒。

小梅見玉真仿佛要睡著,就提前攙扶玉真,跟身邊一位年輕的女子,來到套房的一間環境幽雅、裝飾精美的臥室,安排玉真就寢。女子問:“梅姨,這位姐姐要沐浴嗎?”

小梅搖搖頭說:“不必了。勞駕帶我去看看浴室,我先洗浴一下。”女子點點頭,把事先準備的幹淨衣物和盥洗物件放進浴藍,領引小梅進了浴室。一一介紹冷熱水如何使用,等小梅試用了解後,才退出浴室。“梅姨,我就在玉真姐姐臥室外間,你們有任何事情,敲我的房門便可。梅姨沐浴愉快,小娥先行告退!”女子姍姍而出,順手把浴室房門關緊。

小梅想不到今天居然在青樓沐浴,仿佛自己變成了一個青樓女子,不禁啞然失笑。小梅見這個師師女子,一身嚴妝,言行端正,一點也不像一個鴇兒,身上的輕佻浮躁,好像未曾在她身上停留過。難道她是一個良家女子?那為什麽在青樓做賣笑營生?小梅百思不得其解。

小梅又突然想起跟著汗青江南督糧,隻有一個目的——照顧好汗青的日常起居。也不知道他現在還記得當初跟自己許下的諾言。他跟大姐柳氏說得明明白白,他的正室不計較他跟姐姐和自己的私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跟米行的床笫言歡嗎?不知道哪天才能與他重上巫山、再創雲雨。想到這裏,小梅渾身開始燥熱起來。

在晉生家耳房與汗青的幾夜溫情,加上汗青對小梅的栽培,讓小梅始終期盼有一天,再與汗青鴛夢重溫,報答他的知遇之恩。小梅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報恩,但是內心隻想讓汗青擁入懷中,任其輕薄、隨他馳騁,讓心中的活火山,爆發出像熔漿一樣炙熱無比的歡快。

小梅擔心汗青會不會今晚上了那個師師的床。見汗青喊師師姐姐的時候,小梅明顯感受到汗青的多情,嘩嘩地流向她的心扉。師師會與汗青私情於今宵、圓夢在當晚嗎?小梅有點灰心喪氣,身上被期待燒熱的感覺,在溫水裏慢慢散去,讓小梅感到雙眼脹痛,兩行熱淚悄悄地流淌著失望和惆悵。

小梅草草地擦拭了一身疲憊,洗漱完畢,穿著小娥準備的睡袍,就進入玉真就寢的臥室,在一張寬大的床上,跟玉真並頭躺下。聽見玉真發出平穩的呼吸,小梅知道玉真已經睡熟了。小梅一旦把與汗青的私情放下,頓時感到一陣睡意襲來,很快就夢見周公了。

汗青見小梅小娥簇擁著玉真去休息了,就跟千裏商議下揚州一事。汗青先問千裏來淮安之事,得知他要在淮安盤桓幾日,就沒有提下揚州的安排。但是千裏已經收到父母發來的電報,所以千裏主動問道:“伯父,您先在淮安待上幾日,把師師姑姑的事情安排妥當,再隨侄兒下揚州,不知可否?”

汗青想到讓吳大夫替小梅治病,以及答應女兒吃百鱔宴,就答道:“好吧!那就讓杆兒陪你去走走。一來可以消除安全隱患,二來有時間給杆兒的兄弟換裝。”

安排好了千裏和杆兒的事情,他們在下人的領引下,雙雙回隔壁的貴賓房歇息去了。屋裏隻剩下師師,孫護衛和汗青。師師示意孫護衛可以走了,等客廳隻剩下師師和汗青時,師師起身把客廳房門關好,才來到汗青身邊坐下。

“姐姐,你說有正事跟弟弟商議是嗎?”汗青把加滿茶水的加蓋茶盅遞到她的手上,一邊喝茶一邊問道。

“是的汗青。姐姐想跟你上鎮江去督辦軍糧。現在糧船已經停泊了好幾個月,估計糧食早已經搬進了渡口的糧倉。儲存這麽久,費用十分可觀。如果還有新軍士兵看糧,也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汗青,目前大江南北糧價飛漲,我擔心那些士兵會不會監守自盜,你要有個心理準備。運河兩岸,有不少盜匪,一旦守糧士兵被他們引誘,後果不堪設想。今天聽千裏賢侄說,他這次上淮安是來打探糧價,難道桃氏集團也做糧食買賣嗎?”師師把自己的擔憂娓娓道來。

“姐姐擔憂也是汗青的擔憂。隻有把杆兒的兄弟武裝起來,有備無患。姐姐也擅長火器射擊是嗎?”汗青笑看師師答道。

“你都沒回答姐姐千裏的桃氏集團經營之事。姐姐的射擊之術,隻是一些皮毛而已。聽說你的射擊可以百步穿楊,教教姐姐如何?”師師嬌嗔道,“還有,姐姐打算讓孫護衛協助老黃把花樓出售。姐妹們的賣身契,也一一作廢無效,還她們每個人一個自由身。明天你幫姐姐謄寫一份樣板證明,表明每個姐妹脫離花樓,已是自由之身。另外,出一個售樓廣告到淮安報社。完成這兩件大事,估計要到年底。汗青,姐姐身價財產都交給你,作為新一軍的軍費如何?”師師把自己要談的正事終於講了出來。

汗青聽完,感激涕零,連忙站起身來,咕咚雙膝著地,“砰砰砰”朝師師在客廳地上磕了十個響頭,一邊磕頭一邊說:“好姐姐,汗青謹代表新一軍謝謝姐姐。汗青一生善待姐姐,讓姐姐人生美滿、理想實現!”

師師想攔都攔不住,蹲在汗青身前,淚流滿麵。等汗青磕完頭,師師把他扶起來,用自己的袖巾輕輕地擦拭著腦門上滲出的鮮血,一邊哭一邊說:“汗青,姐姐相信你,不會讓你不會讓新一軍失望的。”

汗青靜靜地抱住師師,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師師想到自己此去兩江三地,換了人生。無論前路多麽險峻,有汗青的提攜,自己當初的理想就能實現;現在的人生目標——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就可以踐行。

“汗青要姐姐好嗎?”汗青怯怯地問道。

“你不是說要幫姐姐找到一位好夫君嗎?你想讓姐姐嫁給你,那你的蔣夫人怎麽辦?”師師破涕為笑地問,“姐姐知道你心儀姐姐的美貌姐姐的大度姐姐的心胸,還有姐姐守身如玉的完璧處子之身,姐姐不想這麽快就給你這些。等你是自由身的時候,無論我們是耄耋之年還是情欲奔放年華,姐姐都是你的好嗎?”

“那弟弟吻吻你可以嗎?”汗青不甘心地請求。

“姐姐在汙泥裏之所以不染,就是在情欲方麵把關很嚴。姐姐的一定之規,如東嶽之高聳,除非弟弟有一個自由身,否則姐姐隻能讓你擁抱,傾訴你的感激而不是欲望。知道嗎憐香惜玉的好弟弟、大丈夫、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姐姐一生不嫁地等你,總可以吧!等你到海枯石爛,等你到滄海桑田,姐姐都等得起!姐姐二十年如一日地守身如玉,就是在等你來到姐姐身邊,知道嗎傻弟弟?”師師一邊說,一邊撫摸著汗青動人的容顏。

“那汗青納姐姐為妾可以嗎?”汗青不依不饒。

“不行,傻弟弟!姐姐出身名門,得爹娘寵愛,受名師指點,一定要做一個明媒正娶的正室,而不是偏房,傻弟弟,你知道嗎?”師師輕輕推開汗青低頭欲吻自己的衝動,循循善誘地冷靜汗青的激情。

師師擦幹汗青的熱淚,悄悄地說:“姐姐帶你去沐浴洗漱。姐姐今晚就跟你的寶貝女兒同榻而臥。讓小梅侍奉你,好嗎?姐姐知道她很感激你,她是嶽家米行老板娘的通房丫頭是嗎?你跟柳氏育有一女,是不是叫玉玲?你的正室默認了你跟柳氏和小梅的私情是嗎?姐姐認為,你對嶽家米行的貢獻巨大,又有了玉玲,是不是看在這二點上,蔣夫人才肯首你與柳氏和小梅的姬妾之情?那你跟文君的關係也得到蔣夫人的同意嗎?”

汗青抱著師師,感慨萬千,不知道為什麽姐姐對嶽家米行以及自己跟嶽家幾個女人的事了如指掌,隻有不斷點頭的份兒,哪裏能夠隱藏一星半點。

“姐姐明察,洞若觀火,讓汗青無顏麵對姐姐的守身如玉、克己圖強、不墜青雲之誌!”汗青戰戰兢兢,汗流浹背,知道自己在師師姐姐跟前,如同池塘裏的一潭汙泥,而姐姐就是那一支亭亭玉立的花中君子——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等小梅被師師喚醒,並送到已經沐浴換衣,坐在床邊的汗青房中時,小梅轉身抱住師師,不知道淚水什麽時候,流滿了美麗裝不下的容顏。

師師被汗青的低吼聲和小梅的呻吟聲,攪亂了心緒,忍不住心酸的淚水,沾濕了枕邊那一雙戲水的鴛鴦,帶走了玉指上被汗青揉過的溫情,模糊了袖巾裏擦拭汗青額頭上淚眼邊的絲絲血淚。“汗青啊,你始終走不出女人的溫柔鄉,又不耽擱你一片丹心為國為民,你真是真君子大丈夫,姐姐不會看錯你!”師師定心寧氣,很快就從汗青的情愫中脫身出來,欣然入睡。

第二天,汗青完成了師師姐姐交代的文字任務,得到姐姐的讚同後,讓玉真和小梅幫助填寫證明,加蓋花樓印章,每個姐妹的手印和風月專司局的公證印章。得到這份證明,表明獲得自由之身。師師征得汗青的建議,沒有立刻發放回家路費,根據每個人以前在花樓的身價發放的派遣費和贈送的紀念品,而是問每一位姐妹,願不願意留下,進行培訓,成為民國革命軍的一位軍醫護士,在戰時急救受傷士兵和在戰地醫院,幫助軍醫治療、照顧和康複傷病員。

除了幾個年歲已近三旬的姐妹,決定離開,跟準備把自己贖身的情郎走之外,其餘九十位還是青春年華的姐妹有感於師師媽媽的恩德,毅然留下來,準備脫胎換骨,過一個嶄新的人生生活。

看到花樓出售的消息,廣告中的原因竟然是為了資助國民革命軍的軍隊建設,促使中央軍戰地記者鄺偉平親自采訪了錢師師和90位花樓從業的姐妹,把師師譽為新時代的“梁紅玉”,把從良少女捧為新時代“婦女楷模”。采訪報道在《中央日報》的社會動態版麵刊出後,讓花樓的競拍價位一度登上全國之最。一時江南五省、淮河兩岸許多醫院診所,紛紛為九十位從良少女、軍中花蕾提供培訓機會、實習場所,此次事件成為中原之戰時局下的美談和盛事。

剩下的要務就是上淮安守軍主任軍務辦事處,申請國民革命軍官兵服、鞋帽、槍支彈藥。

一個叫作聶衛平的主任接待了汗青。因為朱杆兒和72個逃兵的身份在戰時無法得到認證,所以不能批準遞交的申請,讓汗青頓時感到非常沮喪。

汗青雖然帶來了朱杆兒寫的信件,記錄了他們在西北軍部隊的番號、每級軍官的姓名,駐紮的地方和交戰的場所,以及逃亡時戰役的地點、敵軍的番號和敵指揮官的姓名,並得到了聶主任的一一查證,但是苦於沒有直接上級長官的批文,故無法證實他們就是所在部隊的官兵。盡管汗青把他們的軍服和帽徽的樣件展示給聶主任看,還是不完全符合接受降軍為國民革命軍的規定:無法證明他們是真正的軍人,不能排除他們不是冒充官兵的普通遊手好閑之徒。

辦公室裏有一個主任助理建議道:“聶主任,剛才李大人說要依靠他們下揚州去護送軍糧。如今新一軍在前線跟第二集團軍交戰,而新一軍軍餉,不是依靠南京方麵發放,完全是靠李大人和新一軍籌集。軍糧安全事關戰局的勝敗,可不可以網開一麵?”

聶衛平想了半天才說:“我跟南京軍務部打個電話問問。”結果回電話的是汪主任,被一口回絕。雖然汗青事先給主任處每個辦事人員都送了一份厚禮,但是申請被擱置,讓汗青感到束手無策。

汗青沒有辦法,隻好給女婿金立群發電,簡述事情經過。立群電報在南京黨部調查科工作的寶珠,讓她給汪主任送一件無價之寶——圓明園十二生肖銅獸的龍首,才得到汪主任的同意。

寶珠在遼城戰役勝利後,很快從晉城大學速成班畢業。服從金立群新一軍軍長的命令,進入南京中央黨部調查科,辦理國民黨黨員思想和其他黨派情報的匯集及調查等業務。寶珠聽從汗青的建議,攜帶十幾件被繳獲的張輝寶藏室的清皇室珠寶,以備不時之用。

這次降軍入新一軍以及重新裝備武器的審批,得到寶珠的大力協助,皇室寶貝的作用使得申批如期通過,讓汗青如釋重負。最後征得立群同意,還給朱杆兒配發副旅長軍服兩套,孟二營長軍服二套,錢師師副旅長軍服兩套。他們分別收到新一軍電傳的任命書,讓朱杆兒喜出望外,更是讓錢師師在淮安甚至淮揚道,聲名鵲起。

在等候申請批複的期間,在師師的陪同下,來到下河鎮的吳家中醫館,在問心堂見到了吳忠吳承恩大夫。他是溫病治療世家第十三代傳人,也擅長診治婦科尤其是不育方麵的疑難雜症。

吳大夫見錢師師這個淮安名人作陪,深感不安,一定要家人備酒席款待後再對小梅施診。汗青有感吳家“問心無愧”之杏林厚德風範,未與師師和小梅商量,欣然同意。

飯後,吳大夫知道汗青也是杏林中人,慷慨捐贈商務拓印版《溫熱條辨》,讓汗青喜出望外。汗青也把從晉州帶來的當地特產以及晉山玉陰文篆刻的“問心無愧”座右銘章,以及陽文雕刻的“問心堂”名號章,一一贈送給吳大夫,使得主客心滿意足、欣喜若狂。

等到汗青讓吳大夫給小梅號脈診治,吳大夫問道:“李大人,您擔心梅姨娘一直未能生育,是因為她本人的問題,而不是男方的責任是嗎?”

汗青點頭稱是。吳大夫接著解釋:“脈象主尺脈偏弱,而姨娘還是生育之齡,呈現葵水幹涸之勢。按奇經八脈之說——‘若奇經八脈各司其職,則經調、帶固、胎安、產順;一旦奇經八脈功能異常,則變生諸病。’姨娘脈象主衝任虧損,血海不足,則天葵後期,葵水過少。然衝脈為病,女子不孕。循先祖婦科論之法度,按岐伯方施藥,半年後漸見奇效。大人可撿三十劑藥,按天葵早中晚三期各服一劑。煮藥用量和服用時段都在藥方裏一一注明。同時另外一個調理氣血、固攝奇脈、按經循絡之藥方也一帶附上,按方抓藥,依量按時服用,便無大礙。”

汗青接過藥方,千恩萬謝之後,離開吳家,在小梅、師師陪同下,來到北辰大藥鋪,抓完藥後,一看時間尚早,就建議上聞思寺訪朋探友。

小梅一直牽著汗青的手,汗青試著讓師師挽著手臂,見她沒有拒絕,三人就一直親密前行。在一個馬車車行汗青停住腳步,就問小梅:“你走累了嗎?”小梅搖搖頭,人顯得神采奕奕,毫無倦怠之色。

“姐姐倒是有點累,你是心疼姐姐,還是依了你的妹妹小梅啊?”師師鬆開挽著汗青的玉手問道,“要不在湖嘴亭邊小吃店,幫姐姐點幾樣小吃,這樣才有腳力走到聞思寺對吧?”

小梅倒是不餓,因為離吃完吳家酒席還不到兩個時辰。為了讓汗青掏腰包請兩位女士,感激師師不爭汗青之恩,小梅立刻隨聲呼應,並問師師:“姐姐,湖嘴大街,商賈雲集,大小店鋪鱗次櫛比,販夫走卒車水馬龍,看來這裏的小吃非薈萃南山東西、琳琅江淮湖海,是吧?”

師師沒想到小梅遣詞造句功夫了得,不禁對她刮目相看:“小梅妹妹用詞得當,文雅俊俏。妹妹上過私塾嗎?”

汗青搶答道:“小梅如今已是嶽家米行的中流砥柱,能寫會算。算得上米行的秀才,幫助柳氏開疆拓土,在晉城已經有好幾個米行分店。一旦中原大戰結束,就可以把分店開到遼城和宋州,甚至跟千裏賢侄的桃氏集團聯營,一起做穀米和糧食副產品的生意了!到時讓全兒天南地北到處跑跑,不要把糧食采購和銷售局限於兩江三地,整個民國的天地都是米行的生意對象。”

小梅今天心情特別好,得到汗青的雨露滋潤,又跟師師姐姐相處甚歡。在汗青的心目中,小梅感覺到了份量和青睞,現在又幫自己請醫治病,明顯是朝著幫汗青生男育女去的,對自己的養子小全兒也是悉心栽培,不禁心情激動地說:“汗青對我而言不但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更是小梅的恩人。知遇之恩無以回報,唯有兢兢業業做好米行的事業。像姐姐一樣回報新一軍,讓新一軍不斷壯大,讓汗青的新民國藍圖盡快實現。”

師師雖不言多,但是每句切中要害:“汗青,是我們脫胎換骨、浴火重生的畫龍點睛之筆,沒有他,民國暗淡;沒有他,凱歌無聲。沒有他,新軍無形。”

汗青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們倆的小心思我還不知道?不就是讓我掏銀子,買東西南北古今中外的小吃,滿足你們大快朵頤的饕餮之心嗎?看在你們給我八抬大轎的份上,走上湖嘴亭小吃鋪看看!”

師師跟小梅一起拉著汗青,轉身朝小吃中心熱鬧地段信步走去。

想不到沒有進亭,就迎麵被一個聞思寺的化緣和尚攔住去路。“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請問三位施主前去何處?”一個像雲遊和尚打扮的僧人行禮問道,見他僧衣破舊,像是雲遊回寺。“阿彌陀佛,請問高僧有何指教?我們幾位信男善女想上湖嘴大街看看!”汗青回禮答道。

“我看施主印堂灰暗,眼神躲閃,還是不要去那人多擁擠之處,快快回家甚好!為自求多福,也可上寺內捐些香火,驅凶避害、延年益壽,善哉善哉!”和尚說完,行禮後朝聞思寺徑直走去,轉眼間就人影不見,讓師師小梅驚愕不已,連忙勸說:“汗青,那我們就別去了吧!趕緊去看看你說的方丈運空法師,讓他跟你算算,今天是不是黃曆說的不宜出行啊?”

汗青內心也是忐忑不安,不知道前方有什麽不幸在等待自己,難道是對應到下揚州運軍糧一事嗎?如果是這樣,就更應該未雨綢繆。

“姐姐,在淮安地麵,湖盜河盜多嗎?”汗青轉身帶著兩人朝寺廟走去,同時問道。師師拉著汗青的胳膊說:“最近因為政府軍督戰和調兵漕運軍用物資,城防空虛、兵力不足,是盜賊可乘之機。雲遊和尚偈語般的警示不可不聽。我們趕緊上寺廟燒香,求個心理平安,問個未來吉祥,好嗎汗青?”

汗青欣然同意,三人急匆匆趕路,就聽見湖嘴大街方向,傳來幾聲槍響,三人回頭看去,感覺槍聲的方向離花樓不遠,讓汗青不知所措。不知道是立刻回花樓,還是上寺廟問卜方丈,再圖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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