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老拚到老

在字句裏看過去現在和未來
個人資料
chunfengfeng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天若有情天亦老(20)

(2017-05-30 19:03:59) 下一個

 “爹爹,姑姑你們回去吧!蠻頭在裏麵輕車熟路,我這一去不會有閃失。杏花,你平時多照顧爹爹和姑姑他們。”立群在上馬車前對送行的汗青、柳氏和寶珠說道,“對了,寶珠,你要時刻小心,當心滿街都是他們的人。大家多保重,等候我們凱旋的消息吧!”汗青無不傷感地說:“此去萬般難測,千緒纏繞,惟祝君小心謹慎!立群,一定要保護好文君,讓她毫發無損地回到她姨媽家!”立群點點頭,轉身就進了馬車車廂。一聲響鞭,在清晨空曠無人的偏巷久久地回想,像一把尖刀,突然插向杏花的心窩。“立群……”杏花哽咽難語,見馬車駛出視野,杏花忍不住在汗青懷裏大聲哭泣起來,柳氏也因為汗青那晚與文君扯不清的關係,心生怨恨,又聽到他叮囑立群一定要讓文君如何,再看杏花如此傷心欲絕,立刻一聲不吭轉身進了庭院。寶珠一邊跟著柳氏一邊喊道:“等等我,柳姨!”杏花慢慢止住哭泣,語含怨恨地說:“爹爹,您為什麽讓立群……讓他進龍潭虎穴,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您難道要讓女兒年紀輕輕就……”汗青拍了拍女兒的肩背說:“傻孩子,回家再說!”杏花依然抽噎著,靠著汗青慢慢進了庭院,腦海裏依然難忘昨晚良宵時光。“杏花,今晚是不是你的妊期?”立群見妻子一上床就纏綿在自己懷裏,哼哼唧唧、摸摸索索,伸手到處婆娑,轉頭再看,見杏花兩眼含情、一心曖昧,禁不住問道,“可是今晚爹爹和姑姑為我餞行,喝了不少酒,會不會礙事呀?洋人研究發現,酒精對胎兒智力會有影響,要不等下次怎麽樣?”杏花根本聽不進去,不知道立群此路前去,能不能全身而退,雖然不敢說出內心的擔憂,但是萬一出現這種結局怎麽辦?杏花搖搖頭說:“哪有這麽快?剛喝的酒就會影響你的元陽?西人的研究隻是紙上談兵,或者說得對吧,也是指那些嗜酒如命的酒鬼,才會生下一個呆傻的孩子呢!你一個金陵大學的教授,蔣家灣蔣門大才子,怎麽會生出智力有問題的後代,不要擔心。立群別分神,好好疼杏花一晚,讓妻子幫你生個大胖小子好不好?我再也不生你那晚的氣總可以吧?”因為那晚之後,杏花再也不讓立群碰她。聽完杏花的柔言軟語,立群滿心慚愧,但是酒精在血管裏燃燒,竟然鬼使神差地說:“杏花,那晚我是如你所說想著姑姑的音容笑貌,我真的很墮落了是嗎?”杏花為了達到心中的目的,壓了壓心中的怒氣說道:“那你就把杏花想象你的柳姑姑,行吧你這個……”杏花及時中斷言辭中的不滿,迎合立群開始的襲擊和衝鋒陷陣。杏花一旦上了立群在欲海情波上飛逝的巨舟,心思就好像被綁上獨輪戰車,瘋狂地碾壓和拚殺,從肺腑裏迸發的呐喊,如一千麵一萬條旗幟在狂風中獵獵作響。立群如一條潭裏蛟龍、一頭籠中困獸,在杏花這個女人幽深的世界、曼妙的乾坤裏撕咬、輾轉、翻滾和嚎叫,直到星落月隱、風起樹搖、黎明叩窗,鴛鴦被下、鷓鴣枕上,才慢慢消停下來。“杏花——!”立群等氣息平靜下來,轉身摟住妻子的腰身輕聲呼喊。“別碰我,想你的柳姑去吧!”杏花一旦恢複心智,冷冷地諷刺道。“杏花,你今天跟爹爹上四季鋪去一趟如何?”汗青讓女兒坐好,試探地問道,“爹爹想送一車糧食到鋪子去,你也出去散散心,不要一天到晚滿心鑽進旮旯角出不來!”杏花恍然間回過神來,滿臉羞色地低下頭說:“什麽四季鋪,爹爹?”汗青見女兒滿臉嬌羞,十分不解地說:“就是你晉生叔叔的四季鋪呀,爹爹不是帶你去過嗎?不過那時鋪子還很小,也不在城西。現在的鋪子,場地可大咧!”

 “汗青,現在到城西要經過幾處要道,會不會被守兵把糧食攔截沒收了啊?”柳氏見汗青指揮幾個堅持在米行營業的夥計裝糧上車,十分憂慮地問道,“要麽你帶上小濤,我心裏總是忐忑不安,好像會出事一樣!不要帶杏花前行吧,現在路上行人這麽少,萬一碰到兵痞子動起手來,怎麽辦?”汗青聽完,內心也掠起一層愁雲,但是跟秦氏說好的話,怎麽能不踐行呢?何況還想看看晉生回來了沒有,就語氣平和地安慰道:“姐姐,我讓杏花女扮男裝,走遠道,避開關隘險要,不會有事的。就讓小濤跟著吧,等安全抵達就讓小濤回來報佳音,這樣安排行嗎姐姐?”寶珠見汗青伯父在柳姨跟前柔聲細氣,就忍不住笑道:“伯父,柳姨這麽不放心啊,還是把侄女我帶上吧,出了什麽意外,也有個幫手如何?”柳氏拉著寶珠的手就往屋裏走,一邊走還一邊埋汰:“你不要添亂了,你老老實實在家裏待著,你忘了你金老師怎麽交代你的?”汗青見柳氏進屋,看了看遮蓋整齊完好的車上糧包,就跟小濤、改裝的杏花一起坐上車位,讓車夫慢慢朝城西趕車而去。一路上,行人稀少,偶爾有一隊幾列兵士匆匆經過,都會讓汗青緊張半天。“小濤,你有沒有聽說晉軍在四周征糧的消息?”汗青不知道目前孔天下是不是還在等張司令,或者想自立大王,與張司令決戰。“聽我一個在晉軍當兵的親戚說,孔天下隻是加緊操練,調試當初買的大炮。好像沒有提到糧食的事情,估計我親戚不知道,或者當初就有庫存。聽說每年隻是征夏、秋早晚稻兩次糧食,除非出現虧空,不會再去征糧。晉軍在城裏抽人丁稅、買賣稅,在鄉村抽田賦及其附加稅,遇到戰時還有各種攤派,每次征糧都令人惶惶不安呢!”小濤滿腔怒火地說。汗青點點頭,沒有吭聲,因為自己對這些事情根本不陌生,憑著自己家底紮實,雖然每年田賦及其它苛捐雜稅越來越多,也沒有受太大影響,隻是少掙幾個錢,但是對於那些家底薄的佃戶和自耕農來說,日子是越來越拮據。馬車很快來到一處關卡,過了關卡要麽出城,要麽往西城走。“爹爹,好像有人過來了!”杏花見幾個帶著紅袖箍穿著製服的人朝糧車走來,心裏頓時緊張起來,提醒著旁邊的汗青,“他們是什麽人?”汗青沒有吭聲,小濤低聲地說:“是城防的稽查人員,防止運糧食出城。現在檢查得很嚴,李老爺,我們怎麽辦?”汗青等馬車慢慢停下來,未等來人靠近就跳下馬車,來到幾個稽查人員跟前,拿出嶽家米行開出的糧食轉運到四季鋪的票據,同時準備好了幾塊大洋。“兩位稽查長官,幸會幸會!”汗青一邊把票據遞上,一邊分別塞給每個人兩塊大洋。“運這麽多稻穀?都是嶽家米行的?”其中一個人一邊把大洋掖好,一邊走到馬車前,翻看了幾下,“糧袋上怎麽沒有嶽家的商號?”小濤趕緊湊到跟前說:“我們一時疏忽,等到了四季鋪加蓋上,一定加蓋上,下次一定注意,多謝長官提醒!”來人拍了拍糧包,搖搖頭說:“恐怕不行,就是過了這個關卡,前麵的關卡你們也過不去。還是趕回去,蓋了商號再說吧!”汗青見狀,知道此人還想要更多的賄賂,就來到此人身邊低聲說道:“長官,鄙人姓李名汗青,是你們孔副司令的朋友。如今晉城米行基本停止營業,鄙人響應副司令的公告,賣糧米穩定民心,請長官提供方便。”此人聽後冷笑幾聲:“請問孔副司令身邊的侍衛長是誰?”汗青笑道:“剛剛履新的魯蠻頭。他以前跟了副司令一段時間,後來被王司令看中,就成了王司令的警衛長,也是我的義子!”聽後此人驚愕半天,還是問道:“他是何方人氏?”汗青用手指了指:“晉城南邊的千峰坡,他人已近而立之年,聰明絕頂,是一個有骨氣的漢子!”來人聽完雙手抱拳:“李先生,在下無禮處,請多多包涵!”說完朝同伴喊道:“老賈,發轉運西城通行證。”

 “爹爹,蠻頭都成了侍衛長了,真是看不出耶!他當初為什麽離開王司令,回老家去?”杏花見順利過了關卡,高興地問道。“聽說是他老母去世,回家守孝三年。本來想孝期滿後再回到王司令身邊。好了,四季鋪就要到了,你看見那一片幾進的院落嗎,就是你晉生叔的家。”汗青回答道,“車把式,四季鋪子開在後罩房,北門通著後院,地形平坦開闊,我們就把糧車停在後院就行。”鋪子的子規一見汗青,就進了王家北屋傳信。汗青正想進鋪子,就見秦氏領著鳳仙出了北門,讓汗青心沉了一下,覺得晉生還未返回,隱隱感到不安。“姐姐,鳳仙,你們一向可好!”汗青快步來到秦氏跟前,拉住鳳仙伸出來的小手,跟秦氏寒暄道,“姐姐,晉生兄回來了嗎?”秦氏看了汗青一眼,沒有吭聲,見杏花、小濤走了過來,就問道:“汗青,是不是運來的糧食?”見汗青點頭,就轉身對跟在身後的子規說:“你去叫所有分得開身的夥計來搬運糧食,把運貨的板車、獨輪車和抬筐帶來,搬得快一些,全部堆放在收拾出來的那間幹淨沒有鼠洞的貨房。”等糧食搬完後,付完車費,汗青才給秦氏介紹道:“姐姐,這位是我的女兒杏花。”秦氏拉著杏花的手說:“是嗎?你們的糧車一停下來,我見除了小濤之外,怎麽又多了一個後生呢?還長得細皮嫩肉、眉清目秀,像一個大姑娘,剛開始以為是新來的夥計呢,等走近一看,嗬,怎麽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女?杏花,我聽瓊花說你們兩口子在金陵定居,這次是回娘家吧?”杏花一邊跟著秦氏進了大院,一邊點頭笑道:“是呀姑姑!姑姑您看上去……”汗青見女兒說的那個姑姑是晉生的前妻,而秦氏是晉生娶的填房,就及時打斷她的話說:“杏花,秦姑姑你還是第一次見麵呢!我說你秦姑姑啊,又年輕,還風韻綽約,對不對?”秦氏笑了笑對杏花說:“你爹爹呀,就是嘴甜,是吧杏花?上廳堂坐下來說話吧!”秦氏陪著汗青父女倆進了正房,轉身對子規說:“你去沏一壺茶水端來,通知廚房,家裏有客人,中午辦一桌酒席,就在北屋大堂裏設宴。”見子規離開了,秦氏抬頭看著汗青說:“你剛才問我晉生是否回家是嗎?”見汗青點頭,秦氏接著說:“他幾天前就回來了,不過現在他不在家,出去了。汗青,唉!氣死我了,等一下吃完飯我再跟你講他的事。還有一件事,你也許打破頭都想不到,汗青,現在這個世道好像人人都著魔了似的,真是讓我擔驚受怕!”杏花見秦姑姑說話吞吞吐吐,覺得是因為自己在身邊的緣故,就起身拉著一直依偎在母親懷裏的鳳仙說:“鳳仙,大姐帶你到院子去玩好不好?”秦氏笑著說:“鳳仙,跟姐姐出去玩玩吧,不要一天到晚粘著你娘!”等鳳仙和杏花出了廳堂,秦氏看著汗青,一下子眼淚就嘩嘩地流個不停,讓汗青大吃一驚,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來到秦氏身邊一邊幫著擦拭淚水,一邊問道:“姐姐,怎麽了?是不是晉生出了什麽事情?”見秦氏默默地點頭,汗青內心撲通通驚悸不已,急切地問:“他不是上南方進貨去了嗎?路上遇到什麽麻煩嗎?”秦氏含淚說道:“汗青,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他好像被什麽東西蠱惑住了,說要建立什麽農會,讓農民成立自己的組織,要在農村組織雇農、貧農和佃戶,打倒那些民憤很大的土豪劣紳,說他們是窮人日子過得不好的根源。還要改造族長,建立新的族規、公開祠款。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對一件事這麽狂熱執著,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呀汗青?”汗青默默地聽著,搖搖頭說:“南麵的北伐軍何時能夠打到晉城,他說了嗎?”秦氏止住抽泣,瞪了汗青一眼才說:“你們都是一路貨色。汗青你說說,他進的什麽貨?被南麵的農會拉進去學習培訓,回來就想在這裏如法炮製,這對他王晉生有什麽好處?他有家有室,兒女雙全,又有一個這麽大的家當,怎麽會鬼使神差地迷上什麽農會?弄不好到頭來搞得身敗名裂,我們娘兒仨跟著倒黴。汗青,你幫姐姐勸勸他,讓他迷途知返,不要異想天開!這鄉村的規矩,自古就是這樣,他王晉生有多大能耐,居然想去變動,是不是汗青?”汗青點點頭,回到座位才說:“姐姐,我們先不要去管什麽農會不農會,晉城看來馬上要打仗。目前北伐軍是勢力最大的一支隊伍,看來北洋政府遲早要完蛋,這些軍閥也是秋後的螞蚱。我們商人,無論什麽人坐龍庭、當司令,都得先考慮掙錢,所以那些黨派組織,都像占山為王的綠林,就是為了可以控製一座山幾條道路,然後可以得到買路錢。我們就是誰給碗飯吃,就給誰納稅,太多的事情,我們也不知道,也想不明白。置於晉生的事情,也是一時興起,等看見行不通,自然會專心做起生意來。我聽說南方的農會,都是在北伐取勝之地搞起來的一股風潮。如今晉城還不是北伐軍的勢力,晉生兄的農會是搞不起來的,姐姐你不要擔心。”

  秦氏一聽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抓住汗青的手說:“如果這樣就太好了。菩薩保佑,不要讓北伐軍來晉城,還是王司令把持晉城更好。老百姓要的是安安穩穩過日子,打打鬧鬧的日子誰受得了,是吧汗青?”秦氏正說著話,杏花提著茶壺進來,鳳仙跟在身後高興地說道:“娘,他們把八仙桌搬來了,說在這裏吃飯呢!”杏花一眼瞥見秦氏握著爹爹的雙手,就戲謔道:“爹爹是不是又在安慰我秦姑姑?”秦氏一下子被杏花看見自己忘情的樣子,訕訕地說道:“杏花,你爹爹呀除了嘴巴甜,最能解人寬心,還有一手按摩捏拿的手段,你不知道吧?上次要不是你爹爹幫著你秦姑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呢?你不信去問問你爹爹就知道了!”杏花一邊端給秦氏茶水,一邊嬌笑道:“您要是杏花的親姑姑就好了!”杏花還想說下去,見子規等人進了堂屋,安裝擺放桌椅,擱置碗筷,杏花就跟著夥計忙碌起來。“汗青、杏花,今天略備淡酒薄宴,聊表王家對你們父女大駕光臨的歡迎,更是對汗青照料王家眷屬的義舉表示衷心的感謝。今天李家又冒著風險運來一車糧食,是對王家的信任,也是王李兩家生意上合作的良好開端。我一個女流之輩,因為王家掌櫃的此時出去未歸,暫代晉生款待兩位貴賓,讓我們舉杯,歡慶這個令人高興的時刻吧!”秦氏說完,離席來到汗青身邊,特意跟汗青碰了碰酒杯,低聲說:“汗青,姐姐不會喝酒,不要見怪!”杏花笑盈盈地來秦氏身邊,嬌嗔道:“姑姑還有什麽秘密避著杏花麽?來,也跟杏花碰杯吧!”秦氏抬起頭笑道:“姑姑啊還能避得開你這個大美人,幹杯,杏花!”陪坐的還有奶娘,鳳仙和王家小少爺正和子規在另外一間房裏吃著。“李老爺,上次真是多虧你的照料,否則都會把我和太太愁壞了,真的好感謝您。我這個老婆子也不會喝酒,還是要跟李老爺碰一下杯,感激李老爺的大恩大德!” 這時奶娘也站起身來跟汗青一邊說一邊碰杯,“如今晉城米行都關了,糧食一下子緊俏起來,李老爺聽說了嗎?現在的米價糧價翻翻都不止,這麽一大車糧食,真是太好了!”汗青這一段時間被逃難和立群的事弄得顧不上米市的行情,一聽奶娘的話,真是喜出望外,連忙站起身來急切地問道:“他奶娘,現在買一石米要多少錢?”奶娘看了看秦氏,秦氏接著話題說:“汗青,前兩天我們買了一些黑市米,一石要26大洋,真是敲骨吸髓,一般人家還能活命嗎?平常也就7、8塊錢的事。汗青,這下可好了,我們也可以狠狠地賣個好價錢。你想賣多少錢一擔穀?”汗青興奮地說:“我先到黑市去調查一下,估計在15塊左右。如果一旦交戰,勢必糧貴如金銀。所以我們先賣一部分給散戶,解決他們的生活所需。剩下的部分,就是為了囤積居奇、牟取暴利。現在嶽家米行人手不夠,姐姐,四季鋪現在有多少夥計?”秦氏笑道:“你想要多少,都歸你使喚總行吧?”汗青點點頭說:“明天開始礱穀舂米,賣米比賣稻穀更盈利,買的人也更多,而且都是賣給一家一戶的居民。我們不做批發,而是把錢一步到位掙到手。姐姐,明天讓子規帶幾個夥計上嶽家搬運風車、木礱、杵臼和手篩,礱穀、過篩、舂米,直接賣米如何?”秦氏聽後嬌嗔道:“難道隻有你的柳姐姐家才有這些加工稻米的工具,你秦姐姐家就沒有礱穀碾米除塵的家夥?汗青,你偏心眼是吧?”杏花聽後忍不住笑了起來,還不忘饑誚道:“爹爹呀,一碗水可要端平哦,是吧秦姑姑?”秦氏忍不住拍了一下杏花的手臂怪嗔道:“你呀,就知道挖苦譏諷作弄你秦姑姑和你爹爹,當心我們合作把你的氣焰打下去!”杏花當著受了莫大委屈地倚靠在秦氏身旁說:“秦姑姑,杏花再也不敢了,您可要手下留情哦!嗚嗚嗚——!”大家見杏花真得哭出淚水,裝扮得惟妙惟肖,都撫掌大笑起來。杏花一下子想起立群進了孔天下的軍營,生死未卜,忍不住心酸難過,竟然抽泣起來,雙肩起伏不止,讓汗青心情很快沉鬱起來,知道是女兒又在擔憂立群的安危,就對秦氏示意,不要說話讓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吃過酒席,汗青見女兒情緒慢慢穩定下來,就跟秦氏一道安排礱穀舂米的用具和場地,並讓子規安排人力,一天三班倒,夜以繼日地加工。杏花就跟秦氏吃住在一起,同時幫助廚房給夥計做飯送水,忙得不亦樂乎。期間陸陸續續就有附近的居民來買一鬥半斛新舂的稻米,每個人來時都覺得很新奇,希望買到比黑市賤一些的稻米,結果價格跟黑市一樣,米無二價,一個個都是義憤填膺地邁出王家北門高高的門檻。子規受不了這些人的糾纏和嘮叨,就對汗青說:“李老爺,小的實在受不了這些人的囉嗦和沒完沒了的挑剔,要麽您安排小的去礱穀舂米吧!”這天汗青從嶽家一進王家大院,就見子規來到跟前抱怨。汗青抬頭一看,發現晉生和龍泉也在舂米,不禁大吃一驚,就對子規說:“好吧,今天你就去舂米,你家掌櫃的回家了?”晉生聽見汗青的聲音,就停下手中的活,龍泉也看見父親進來,跟著晉生一起來到汗青身邊。“嗬,你們也加入了糧米加工的行列,真是太鼓舞人心了!晉生,這次龍泉到鄉村有什麽收獲?”汗青一邊說道,一邊接過杏花遞過來的茶水。“走,汗青兄,進屋說話!” 晉生喝了一口茶水說道,“龍泉,你照看一下院裏的活兒!”在北房見到秦氏,秦氏正在幫鳳仙和小兒縫補著衣服,見汗青和晉生進來,秦氏立刻放下手中的活,笑臉相迎道:“汗青兄,嶽家的米行生意還好嗎?”汗青看到秦氏滿臉憔悴,強作歡顏,知道晉生的狂熱依然如故,就默默地點點頭,沒有吭聲。見秦氏轉身進了內室,晉生才說:“汗青兄,小弟這次上南方,真是大開眼界,才知道一個男人要做一件什麽事才算沒有白活。汗青兄,晉生的父親也是出身佃戶,父親為了在災年活下來,逃荒到晉城,幫人做牛做馬,後來入贅給人做兒子,才掙下一份不厚的家業。到了我手中,慢慢才有今天的光景。但是如今鄉村像我父親一樣的佃戶很多,還有不少雇農,這些情況你汗青兄應該比我更清楚。然而每一個村莊,都是族長和族規長期控製著每一戶每一個人,一些不良族長長期跟土豪劣紳狼狽為奸,尤其在安排田賦附加稅和攤派名目繁多的苛捐雜稅和徭役時,弄虛作假、營私舞弊、監守自盜,簡直是無法無天,讓貧困戶怨聲載道,而他們因為族規約束,又無處伸冤喊屈,生活得很艱難。一旦出現天災人禍,就很難度過饉年的歲月。這種現狀必須改變,否則即使反正了,趕走了列強,黎民百姓的日子,還是好不到哪裏去。汗青兄,你是一個大地主,對此有什麽看法?”汗青還沒有開口,就見秦氏走出來,對晉生喊道:“你啊,自己瘋瘋癲癲還不夠,還要來毒害汗青兄,你到底有何居心?你想讓全天下的人都加入你的農會,把鄉村搞得天翻地覆,把所有的族長都殺了,把所有的祠堂都砸爛是不是?這天地間,壞人,就是你王晉生口中的不法地主、土豪劣紳、畢竟是少數,犯得著這麽大動幹戈麽?你再這樣下去,非把王家這一點家當被你毀掉不可!”說完秦氏捂著臉哭著衝進了內室,背後傳來一聲沉重的關門聲。“哼,婦女之見,可笑、可憐、可恨!”晉生露出一臉不屑和厭惡的神色,我行我素地說道,“汗青兄,不要受她的影響,我們接著談!”汗青不知道應該怎麽說下去,硬著頭皮說:“晉生兄,是什麽人什麽經道讓你一下子對農會迷戀起來?”晉生一臉神往的樣子,喜不自禁地說道:“這個人創造性建立起中國第一個農民講習所,第一次把農民運動上升到理論階層進行考察和分析,提出‘一切權利歸農會’的驚俗駭世之口號。汗青兄,中國之大,是因為四萬萬同胞絕大部分都是農民,所以任何時候中國的問題,都是農民問題。農民問題解決了,中國的大問題就解決了。”汗青聽完晉生一段慷慨陳詞,似懂非懂但還是好奇地問道:“這個人是誰?”晉生興奮地說道:“中國共產黨,中國的布爾什維克黨!”汗青冷笑道:“你倒是跟龍泉有得一比,他也是跟我鼓吹蘇維埃俄國的事情,是不是十月革命、蘇聯建國這些新鮮事情?這些俄毛子一個個都不是好惹的,不斷吞並我中華大片土地,還把這些暴動革命的思潮毒害華夏廣大青年,其中龍泉就是一個典型的受害者。想不到晉生兄,你已經是不惑之年,也會像大學堂的毛頭愣小子一樣,激情澎湃,受這些外來妖言邪說蠱惑,真是讓人對這股思潮不敢等閑視之,我看這種狂熱很難長久,人畢竟還是要過日子的,要紮紮實實地勞動生產和交易,而不是憑著一腔熱血就能乾坤倒轉,建立一個更好的世外桃源。晉生兄啊,你還是要三思而行才好!”晉生聽完,仰頭大笑幾聲才說:“我看,華夏的天下,誰能得農民誰才能得天下。可是這些軍閥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道理,隻會拚命壓榨農民,怎麽能夠成功為一個得天下的天之驕子呢!汗青兄啊,無論是北洋軍閥,還是國民黨,亦或是共產黨,他們都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現象,也是時代洪流的弄潮兒,不過誰能主宰沉浮,還得逐鹿中原啊!然而大浪淘沙,留下的才是真金,你我一定能夠等到這一天,看見在四萬萬民眾前站立的是哪個巨人!”

  汗青被晉生的樂觀不知不覺地感染了,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有達到晉生的思想境界,跟秦氏同處一個水準,還是自己害怕農會會搞到每一地主的頭上,到時就會出現兒子打倒老子的可笑可悲的場麵,汗青想到這裏心中不禁冷笑起來,暫時打消了自己的疑惑,笑著對晉生說:“晉生兄,你的這套說辭,我們今天就討論到這裏,等有空再說如何?我們得趕緊把稻米舂製出來,對不對?”晉生點點頭,跟汗青並肩來到庭院,就見小濤在跟龍泉討論什麽,非常著急的樣子,讓汗青內心不安起來,擔心嶽家米行出事了。“李老爺,大少爺回來,正在跟孫經理大吵大鬧,說米行的生意也有他的份兒。太太讓我來請您回去處理,馬車就在門外院子裏等呢!”小濤見汗青出來,立刻來到他跟前說道。“抱兒不是逃難去了嗎,怎麽又回來了?”汗青不解地問道,“除了抱兒,還有其他人嗎?”小濤走到汗青身邊,貼著他的耳根說:“大少爺沒有離開晉城,看樣子是在孔副司令手下供職。聽他本人說,是禁煙局的洪局長介紹到孔副司令手下作稽查處的稽查長。太太讓您盡快回嶽家,看樣子孫經理不想幹了!”汗青很快回到了嶽家,見到了抱兒,還有孫經理。在柳氏的提議下,四個人在嶽家大堂坐了下來。汗青對孫經理說:“孫經理,請您先說說今天跟抱兒爭論的經過好嗎?”孫經理一臉頹廢的神色,見汗青站在自己一邊,心裏慢慢有了一些活力,語調低沉地說:“李老爺是這樣,按照我們事先計劃的糧米價格,米行這幾天接待了很多來購糧的居民。生意本來就是這樣,物以稀為貴;買賣雙方,你情我願。大少爺說接到很多居民的投訴,說嶽家米行哄抬米價,給晉城居民生活帶來很大的生活壓力,讓居民無法在晉城生存下去。如果稽查局不壓製這股不良風氣,所有的居民都將被迫離鄉背井、遠走他鄉。今天上午大少爺帶了幾個稽查局的人,來到米行,說要罰嶽家米行一千大洋,如果今天不繳納罰款,就要強行查封米行,勒令停業整頓。李老爺,您也是嶽家米行的合夥人,所以在下跟太太商議,讓小濤盡快通知您來一起處理這件事情。”汗青聽完點點頭,接著問抱兒:“抱兒,你說有人告嶽家米行,有沒有什麽證據?嶽家米行賣米,都給購米者票據,上麵有價格、斤兩和總價錢。如果你收到投訴,自然核查過這些票據。這是一,第二呢,說嶽家米行的米貴,是跟哪家米行比?現在晉城隻有嶽家米行還開著,其他米行早就關門停業。今天大米在黑市的價格是嶽家米價的兩倍,照樣有人去買。如果嶽家還賣平常的價格,米糧立刻就會被不法商販全部買去,然後在黑市銷售,到頭來還是晉城居民倒黴。嶽家米行每次賣米,都限製在一戶一鬥,一旬之內一戶購米不能超過兩鬥,就是為了防止有人在黑市高價兜售糧米。這些規定,孫經理都寫在告示牌上,抱兒你應該看到過,對不對?”抱兒哼了一聲,不滿地說:“李老爺,您隻是嶽家的供糧戶,憑什麽入股嶽家米行?我是嶽家的長子,嶽家米行的事情,都沒有征求過我的同意,誰有這麽大的權利,擅自做主,把米行交給外人管理?”柳氏冷笑道:“你養父臨死前,已經把家分了,你的那份都已結清。這是有中人和文書契約,你這是揣著明白當糊塗。現在你跟嶽家已經沒有任何財產上的瓜葛,這一點你自己清楚,中人清楚,我、你梅姨娘、你妹妹玉婷都非常清楚。你今天來無事生非,但是任何事情都講個理字,你還是見好就收吧!說到你李老爺入夥的事情,這都在晉城大大小小的商報上登載過,之前也歡迎各方來與嶽家米行合夥。你抱兒有意,當初也可以來合夥,公平競爭嘛,但是也沒見你吭一聲、來一下。今天跑來,無根無據,你到底居心何在?孫經理是嶽家請來負責米行日常管理和運營的,他隻對我和你李老爺負責。你沒有權利對他大喊大叫,隻要我們嶽家米行合法做買賣,你抱兒應該是保護嶽家的生意,而不是想盡辦法拆嶽家的台。你也是在嶽家長大的,做人還是要講一點良心!你如果手上缺錢,我雖然把你該得的家產都給你了,但是你畢竟是我一手帶大的,怎麽可能會對你的處境不管不顧呢?我跟人合夥米行生意,也是為了跟人分擔風險,盡力在你爹爹過世後把米行維持下去。你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需要我培養,米行關了,他們怎麽辦?我跟你梅姨娘指望誰養活?隻要米行不倒,無論對誰都有好處!你這個做大哥的,已經能夠自食其力,也應該多關照米行的生意才行,抱兒,你說我說得對不對?”抱兒一邊聽一邊翻著白眼,恨不得三下五除二把米行砸了,心裏恨得直咬牙。“本來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憑什麽都變成了一個小腳女人一個外人的生意。他媽的,老子不會放過你們,總有一次被我抓住小辮子,讓你們徹底完蛋,然後所有的錢財都乖乖地落入我的手掌心。”抱兒一邊狠狠地在內心嘀咕著,一邊想起這次洪金寶出的歪主意,把自己當槍使,又沒有足夠的證據,以為憑稽查局的頭銜,就能把孫經理唬住,把這個老女人鎮住,想不到這個風流鬼李汗青也不是好惹的。等著瞧吧,總有撞在我槍口的時候。抱兒想到這裏,把身上斜挎的盒子炮解下,啪地一聲摔在八仙桌上,慢騰騰地從槍套裏取出毛瑟手槍,懶洋洋地裝上子彈夾,打開機錘,撥開保險機,單手倒提著冒著亮光的鐵疙瘩,一步一步地走出大堂來到庭院,身旁兩位跟班趕緊屁顛著尾隨出去。“叭叭”兩聲,汗青朝天上望去,幾隻飛鳥安然無恙地越飛越遠。汗青起身就想跟出去,柳氏死死拽住汗青的手悄悄地說:“你想幹什麽?”孫經理嚇得麵如土色,瑟瑟發抖,好像那兩槍都打在他的身上。

[ 打印 ]
閱讀 ()評論 (2)
評論
安妮的小屋 回複 悄悄話 補充:上次提到的第一段裏前後不連貫,這次看完感覺還可以。

第三段有提到:子規人名多次,,覺得應該把最開始的用“子歸”寫法的那章改成”子規“就行了。因為後來的幾章就一直用子規了。
別的都很好。認為不需要改什麽。

本章簡介:
杏花的丈夫立群也加入到解救寶珠的父親魏大人跟王司令的行動中去。去和已是孔副司令身邊的侍衛長魯蠻頭會頭。杏花很是擔心丈夫的安全,在秦夫人宴請汗青送糧的宴席上不禁哭了起來。席間汗青也得知晉生已經回來好幾天了,打算要開農會。令秦夫人很是擔心。汗青在與晉生的交談中,似乎被晉生的樂觀不知不覺地感染了。接著柳氏家的小濤來找李汗青過去一趟,原來柳氏的養子抱兒借著自己是孔副司令手下作稽查處的稽查長,和孫經理吵了起來,李汗青回去後三言兩語就給抱兒給打發了。



安妮的小屋 回複 悄悄話 第一段段尾之中最後幾句應該另起一段,或加些句子銜接一下。
其中//“別碰我,想你的柳姑去吧!”杏花一旦恢複心智,冷冷地諷刺道。“杏花,你今天跟爹爹上四季鋪去一趟如何?”汗青讓女兒坐好//前段和後段不搭,要重新矯正一下。因為剛說杏花和立群,然後接著就開始說汗青和杏花,雖然裏麵有同一個人杏花,但還是覺得不搭。。也許把汗青和女兒的對話做下一段的開頭,還應該再加些承上啟下的敘述。。

剩下的描寫都很好。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