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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拾之兩杯陳酒

(2013-11-25 08:43:15) 下一個
朝花夕拾之兩杯陳酒
活到這個年紀,有時會有種想要分享的願望。想對年輕孩子們說,如果你喜歡了誰,就好好的安心的喜歡著吧;如果誰喜歡著你,不管接受不接受,都要盡力去好好的愛護那一顆心。歲月如釀酒,開始都辛辣激烈,愛恨分明;然而經過若幹年的醞釀和沉澱以後,當初所有用了真心的,動過真感情的,被真心喜歡過的,統統有機會轉化成芬芳的美酒,終有一天會讓你為之駐足,欣賞,甚至陶醉。
(上)
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有一個本事,新學期一開學,我把眼睛在周圍的同學們身上轉一轉,很快就可以找出誰是班裏最漂亮的女孩。之後那個女孩所受到男生的歡迎程度,和女生的羨慕程度,證明我的判斷從來都沒有錯過。我知道自己和那個漂亮女孩之間的差距。就像簡愛深知自己和英格拉姆小姐之間的差距一樣。在那個年紀,我們麵對的並不是閱曆世事後智慧而沉靜的羅徹斯特先生,而是年紀輕輕,熱血沸騰的少年羅徹斯特們。少女時代讀簡愛,明白年輕時代的他,愛的是“高大,豐滿,有著一頭秀發和漂亮五官”的英格拉姆們。那時如果喜歡了一個男生,並且還是班上最帥最出色的那個,那情況簡直比簡愛麵對的還要糟糕。除了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喜歡藏得深深的,不給任何人發現以外,還真的是想不出別的辦法。
初二快結束的時候,我發現我悄悄地喜歡上了他。看到他,想起他,心裏常常湧上莫名的歡喜和悸動;關心他的一切,希望他什麽都好。僅此而已。然而回過神來看看簡愛不如的自己,很自卑很無語。
這種情愫無聲無息,不屈不撓的生長著,讓人既歡喜又難受,想要找個出口疏解。父母是一定不能告訴的,再說他們忙於生計疲於奔命,沒時間沒精力理會我。朋友和同學也不能說,他們可能會泄密,也可能會嘲笑說:就憑你的條件,沒可能啊。這不是那什麽什麽想吃。。。肉嘛。我還沒愚蠢到要自取其辱。連日記也不敢寫,誰知道哪個會偷看了去。想來想去,我提筆給他寫了一封匿名信。信上用和平時較為不同的字體寫了四平八穩的問候和鼓勵,也表明了自己很欣賞他,希望他一切都好。寫完按照他媽媽單位的地址含混地寄了出去。然後好緊張了一陣子,生怕收到回信什麽的,想想又安慰自己,連寄信地址都沒寫,怎麽可能收到回信呢?這封信能不能寄到他手上都不一定。
初三一開學,班裏轉來了一個漂亮的女同學,因為什麽原因休學了一年,如今插班到我們班級。又聽說她是被稱為校花的。感覺整個班級的男生都有點小興奮。讓簡愛無語望天的英格拉姆小姐現身了。
她應該是英格拉姆小姐的升級版,很漂亮,身材修長,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第一次考試就是全班第一名,又是年級第一名。她走路的時候,很像模特,兩隻腳走在一條線上,十分搶眼耐看。她有好幾件漂亮的衣服,全都又合身又襯她的氣質。
簡愛就用膝蓋想也知道男生們會關注誰。她隻暗暗的希望他不會去關注她,即便他關注了,也希望校花會看不上他。
很不幸,這兩個希望都落空了。他和其他男生一樣,也不能控製地有點小興奮,提到她時會臉紅。校花英格拉姆小姐呢,沒過多久就被他吸引了,明白無誤地喜歡上了他。
簡愛抗住了打擊,她同英小姐做了朋友。一來他關注英小姐,而她是英小姐的朋友,離他好像也近了一點。二來她可以聽英小姐談論他,那樣她就可以繼續關心他,聽到關於他的事。英小姐大概太優秀了,不容易有朋友,就和簡愛來往了起來。
少年羅徹斯特先生小興奮完了以後,就忙別的去了,踢球啊,閑逛啊什麽的。英小姐自己一頭熱。一年後,初中畢業了。我和英準備去一個高中,他準備去另一個高中。
想到從此不能常常見他了,英很難過。我幫著英難過,因為自己的難過不能讓人知道,但是幫著英似乎就可以明目張膽的難過一下。我提議說,不如我們約他出去玩吧,像是野餐什麽的。其實呢,隻要他同意出來玩,那我在不在場是無關緊要的,最好不在才好。但是我實在舍不得這個大好的機會,能跟他近距離的呆一段時間,還可以說幾句話,就厚著臉皮,以陪英為理由,賴著當燈泡。但他好像很緊張,也沒什麽話說,三個人在一起沒怎麽放開玩,就早早散了。
高中的生活緊張了許多,也豐富了許多。我和英不在一個班級,但我課間常常去找她,聽她說些她打聽出來的關於他的事。有一天,她很開心,說,他給我寫信了。我的心一沉,但是還要熱情的說,是嗎?真的嗎?她把那封信拿給我看。信是他寫的,他的字我一下子就能認出來。信上很明確的表示說,她很優秀,他很欣賞她,喜歡她。
我雖然一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但還是賊心不死,暗暗希望他們沒戲。如今看到他的信,再無懸念,再無希望了。離開她回到我的教室,我根本不能夠平靜地讀書,隻覺悲傷逆流成河。我就悍然出走到教室外麵,在操場上沒人的地方流了一會眼淚。
那年開始,我仿佛一下子變聰明了,學習開始用功,一下子就考到了班級第一名,而英開始磕磕絆絆,混跡中遊了。她開始頻繁地跟我講她計劃要休學一年。她上學晚,加上休學過兩年,比我大三歲。我算算她要再休學一年,等她上大學時,年紀要比別人大四歲了。
不多久以後,她找到我,很難過地說,他們分手了。她懇求我去找他談談。
我就揣著一顆跳動不安的心去找他談了。我推著自行車,他走在自行車的另一邊,我們沿著馬路慢慢走。他沒什麽話,我也說不出話。仿佛一要講話喉頭就要哽咽似的。走在他身邊,感覺他好高好挺拔,讓我感到濃重的自卑和壓抑,心想,還是英和他走在一起會更般配。就那麽默默地走了一段,末了他遞給我一個寶藍色的荷包,說,這個還給她。然後我們就再見了。
我平靜了好一會自己的心情,才去跟英匯報,並上交荷包。她很平靜的聽著,然後看看荷包,對我說,你留著吧。
我就留下了。這是我能擁有的唯一一件與他有關的東西。我一直帶在身邊,直到大學一年級結束,有個同學遠走加拿大,我沒什麽好東西可送,就拿出那荷包給了她。
後來我越來越忙碌,越來越用功,漸漸和英不來往了。高三畢業,他和英都落榜了。我卻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學,在小城引起小小的轟動。我在心裏想,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聽說了,他會怎麽想我呢?
那年暑假我去寄樣東西。小城有兩個郵局,一個在家的東麵,一個在家的西麵。我選擇西麵的那個,因為那個郵局在他家的方向。我正寄著東西,不能相信地看著他進到郵局裏來了。終於,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能夠大大方方地麵對著他,直視著他的眼睛,微笑著和他對話。他看到我,微微詫異了一下,馬上就平靜了。眼神裏並沒有見到老同學,老同桌的欣喜。就是很平靜。我知道,如果他此刻見到的是自己喜歡的女孩,他的眼睛裏是會濺出火花來的。我不是那個可以讓他喜歡上的女孩。他一邊寄自己的東西,一邊淡淡的問:你考到哪裏去了?我回答了。他帶點驚訝的看著我,向我祝賀。
然後我就飛快地,又極其戀戀不舍的逃了。我想自己是已經習慣了,無力抵擋在他麵前的自卑感,始終是無法做到與他平起平坐不卑不亢地交往。還有,我看過的那封他給英的信,明確無誤的寫著他喜歡的是她。那個年代的我,硬是沒能越過這道坎,大方自信的轉過身來,麵對他微笑著說:老同學,如果你不忙的話,我們找個時間聊聊天可以嗎?我一直以來都非常欣賞你,也很希望能有榮幸與你成為好朋友。
但是我沒能夠那麽做。我慌裏慌張的逃了。很遺憾。
二十多年以後,青春往事忽然清晰的浮現,許多記憶栩栩如生。我沉浸在那時的喜怒哀樂裏,竟如小飲醇酒,滿心陶然喜樂。
 
 
(下)
高一那年的冬天,學校裏新分來一個年輕的女體育老師。老師像個女漢子,坦率直爽,挺得很多同學的喜歡。我也挺喜歡她的,也暗暗希望她也能喜歡我,不過她對我沒什麽印象。老師牽頭組建學生會,願意競選的同學自主報名。這在當年是我們的很大的一個新聞事件,我也報了名。競選演講那天,一個個子不高的男同學,成為全場當之無愧的明星。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精彩紛呈,掌聲不斷。我從來沒聽過這樣的演講,簡直太崇拜了。相形之下,自己準備的演講稿一本正經,四平八穩,就覺得乏善可陳。那一次,我認識了他,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走在校園裏,衣著普通,但是總抬頭挺胸,臉上帶著桀驁不馴的笑容,讓我挺羨慕挺關注。但他對我似乎格外的不友好,不知為何竟似有些敵意。
各忙各的事,轉眼就到了高二分文理科。一番糾結之後,我終於選擇了文科,他也選了文科,並且和我一個班。因為一起在學生會共事的緣故,那時我們時不常地要在一起做些排版,印刷,出稿之類的事。他對我的態度明顯友善了許多。一邊做事,他會一邊聊聊他家裏的事情,說說他的父母,妹妹。有一次,他說著說著,說到他剛認識我時,很反感我。他在他的小夥伴們麵前,模仿我走路的姿勢,盡情的嘲笑我。他心無芥蒂,口無遮攔的說著,我雖維持著表麵的平靜,但是內心卻結結實實的難過了。我腦海裏想像出他精彩表演時的場景,一下子就受傷了。
我看不到自己走路是什麽姿勢,雖然很多次,趁沒人的時候盡力的扭過頭去,或者在鏡子前走來走去,都發現不了自己走路有什麽問題。但是我知道有問題。首先是初一的時候,我的一個好朋友友善的說我走路時有點搖擺,我問她是不是像跳搖擺舞那樣的搖擺,她仔細觀察了一下,又說不是。具體是什麽樣她也描述不出來。初二初三的時候,我放學回家的路上常常會碰到兩個初一的小女生。兩女孩胳膊挎著胳膊,走在一起。走在我後麵的時候,她們就吃吃的笑;走在我前麵的時候,她們會故意慢下來,等我走過去後再跟著我,看我走路。搞得我非常難受,舉步維艱,幾乎要忘記怎麽走路。有次我清晰地聽到她們在我背後說,“扭屁股大王”,真讓我難受死了。後來一次我鼓足勇氣,轉回頭去和那兩個女生理論,她們才停止了議論和笑話我。但我的心病並沒解除。一有人注意我,我就覺得是要笑話我走路的姿勢了,就緊張的快要不會走路,灰溜溜的低著頭貼著牆,感覺快走也不是,慢走也不是。
他說完了,看我不作聲,就注視著我,想看我是不是難過了,哭了。我表麵盡力平靜,仿佛沒事一樣,但是心裏卻在說:“你完蛋了。我的難過不會讓你看到,我也不原諒你。”
高二那年也是我下定決心要全力以赴預備考大學的一年。暑假寒假我都在辛勤的補課,複習,我覺得自己有一定的希望,但是沒有多大的把握。
高三要開學了。我接到報信,說學校給我們班換了班主任,是一個從前教過我一段時間的,又懶散又不負責的數學老師。我覺得自己的大學夢被人當頭一棒,簡直就要當場碎了。我在心裏麵覺得整個班上能和我一起拿主意想對策的隻有他。我找到他,看到他也忿忿的,很沮喪。原來他也很渴望考上大學。我們都很焦急,不想我們的大學夢毀在那老師的手上。和他談完以後,我們製定了兩個計劃:一,他去找校長談,請校長給我們換個數學老師;二,如果不換,那我們就罷課。
年輕人,想不那麽周到,我們就熱血沸騰的著手開幹了。很快壞消息傳來,校長拒絕給我們更換班主任。想罷課,不怕受處分就罷吧。數學老師也聽到了消息,他太太,就是先前提到的女體育老師,學生會的總負責人,這時也行動起來。他們揚言要揪出想鬧事的同學。那時還差幾天開學,我本就聯係不到很多同學,聯係到的那幾個也並沒有很大的熱情參與罷課,現在一聽要出事,全都作鳥獸散,紛紛表示並不想罷課。於是矛頭就直接指向了背後的挑事者,也就是我。
那是我人生第一回感到了真實的危機。這之前我是學校的紅人。學習領先,學生會幹部,組織各種活動,沐浴在各級校領導和老師們讚賞的目光下。如今校長明確反對,老師夫婦開始奮力還擊,我的處境急轉直下。
那天我整天都在思索怎麽辦,傍晚時分,我忙完了手頭的事情,就又找到了他。他宿舍的人都不在,我們兩人無比凝重的交換了一下所掌握的信息,都感到烏雲滾滾,壓力重重。正在這時,不知哪個探子報的信,老師太太,我們曾經的體育老師,氣勢洶洶的進得門來,將我堵個正著。
她進來以後就直指著我,一反從前的溫和友善鼓勵,滿臉殺氣和怒火,說:你說說吧,這事怎麽辦?!
他在一邊緊張的看著局勢,也拿不準該說什麽話。我見無路可逃,也豁出去了,挺身而出,侃侃而談。
那個傍晚,在前所未有的壓力之下,我爆發出了極大的勇敢,智慧和能量。驚呆了我的小夥伴。那場景是無法重現了,但我大致是這樣說的:
“老師,我知道您很生氣,也知道您為什麽生氣。您是一個認真負責愛學生的好老師,這一點在我們同學之中是普遍公認的。”雲雲。
她的表情緩和了一點。我知道這事有機會。然後我接著說,
“我家庭條件不好,父母十分辛苦的做工,處在社會的最底層。我知道很多同學也和我處境差不多。我們都很渴望能通過高考考上大學,通過自己的辛勤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可以報答父母,也能為學校爭光。高三這年對我們實在是太關鍵了,我們真的是輸不起。我們特別特別特別需要一個負責的,嚴格的,認真的好老師,尤其是一個好的數學老師。對於文科班的學生來說,數學不好高考基本就沒戲。”
她的表情又緩和了不少,敵意差不多全消了。我接著語重心長地說,
“您的丈夫是個好人,他教過我一段時間數學。但是我不認為他是個認真負責的數學老師,不能負責高三畢業班。”
然後我不緊不慢的給出一個又一個例子,論證她的老公是個好人沒錯,但是教書方麵真的是麻麻地。直說到她不能忍心讓老公去禍害一班高三的好孩子。估計她對她老公不求上進也不是很滿意,所以她聽了我的話後並沒有提出任何的反對意見。
我再次誠懇地表達了對她的歉意和感激,以及自己和全班同學對高三這一年數學的期望,對考大學的強烈渴望。我說的都是心裏話,直說得高山流水,痛快淋漓。
然後她就簡單的說,她理解我們的盼望雲雲,然後就站起來,跟我們互道再見,走了。
我長舒一口氣,知道自己過了危險的一關。好危險也好精彩,我再也沒有那樣超水平發揮過。我看看他,他正專注的看著我,滿臉佩服和感動的神色。我沒工夫得意,盡管他以罕見的嚴肅和真誠說,你說得太好太好了。我隻覺得有些虛脫,站起來想回家,才發現自己的腿腳都是酥軟的,簡直無力站住一樣。
說服了體育老師沒用。第二天我單槍匹馬找到了校黨委書記,一個挺慈祥的時髦老太太。進到她辦公室以後,發現她的態度也變得十分疏遠和嚴厲,有點翻臉不認人的樣子。我不怕,我就為解決這個事來的。
謙卑的問候過後,我也不坐,先趕快誠懇認錯。檢討自己為學校為領導們添了這麽大的麻煩,引起了這麽大的誤會,實在有愧老師們的培養和愛護。
她的神情又慈祥了起來。
我又把高三考大學實在需要一個認真負責的好數學老師的一套用心陳述了一番,講明我們不是對老師本人有意見,我們隻是太想考上大學了,因此才迫切的想要個好老師。求賢師若渴啊。
看她的表情又鬆動了一些,我使出最後的殺手鐧:我鄭重地向她表達了自己排除萬難,全力以赴要考上大學的決心,並且也要帶領班上的同學一起考,多考上幾個,為學校爭光。
她被我畫的餅打動了。一個應屆文科畢業班如果能從多年全體落榜的窘境下,一躍而出,考中一個或者多個大學生,那在教育係統是多有麵子的一件事啊,也是學校領導們鐵鐵的政績啊。
老太太慈祥的關照我,一定要努力學習,為校爭光。至於她早前提到的培養我提前入黨的事,那就要先放一放吧。
新的數學老師兼班主任來了。我餅畫了,也賣出去了,到時候得交貨,得把餅做出來啊。
於是我一天也不耽誤,坐在教室的第一排,開始認真做餅。他也坐第一排,和我隔一兩個人。我甩掉一切包袱,專心學習。他也不耍寶說笑了,沉默了許多,長高了不少,也總是在學習學習。我們的關係經那一役後,感覺近了不少。我當他是戰友,哥們,很想交下他這個朋友。我仿佛覺得班裏有種氣氛,似乎是把我們當一對的。我知道我們不是,所以也不在意。
不知不覺之中,他看我的目光是那樣灼灼的,開始讓我感到有點怕,心也有點跳不穩。這讓我感到一些緊張,一些吸引,更多的是惱怒。我想我們才剛剛搬開一塊考大學的絆腳石,你卻又想惹事不成?好個沒有自控力的人,難道不怕在這個關鍵時刻毀了我,也毀了他自己?再說,他曾經取笑我走路姿勢難看,這我怎麽忘得了呢。
我就有意疏遠他,有意和別的男生說說笑笑,不理他。看看他似乎也沒怎麽樣,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寒假裏一個傍晚,是嚴冬的傍晚,很冷,天已經黑了。爸媽還沒收工回家,我和妹妹在清冷貧寒的家裏。門外狗一陣狂叫,妹妹以為是爸媽回來了,趕快出去接,但很快返身回來跟我說,不是爸媽,狗叫是因為大門外站著一個人。
我也很怕,想著會是誰呢?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同學我住哪裏,也沒帶同學回家過,因為家裏太貧寒了,我不想給人看見,怕人笑話,怕人會因此瞧不起我。
等我壯著膽開了門一看,竟然是他!凍得在門口不停地走來走去。我驚訝極了,完全沒想到,也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另外,也有些惱怒他,竟然不知何時找到了我住的地方。這是我不願意讓人知道的事情。他是怎麽找到的呢?他是不是暗中跟蹤我好幾次了?
我說:你在這幹嘛?天這麽冷,你趕快回去吧!我爸媽也快回來了。
他不說話,也不動。但是目光死死地鎖住我。
我急了,上去使勁推他走。這時發現他還很高大魁梧,我根本推不動。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就把大門一關,說聲,你趕快走吧。自己跑回屋裏,驚魂未定。
沒一會,爸媽收工回家了,在門口得知他是我同學,就禮貌地吩咐我,去請人進屋來。爸媽都這麽吩咐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怒氣衝衝的趕他走,隻好將他讓進我窄小的家裏。他坐在那裏,彼此都覺得挺尷尬的,也沒什麽話說。過了一小會,我再說,你回去吧。他就起身走了。
父母沒有問我什麽,我感覺他們對他似乎還挺有好感。
我坐在屋裏苦思冥想,是誰告訴他我家住在哪裏的呢?他是怎麽找來的呢?他來了又沒說什麽話,那他幹什麽來了呢?
假期結束後開學了,我們也不說話,也不談論那晚他奇怪的造訪。忽然有一天,他走進教室,當著許多同學的麵在我桌子上放了一封厚厚的信,然後一言不發的坐到自己座位上,好象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我心裏對他這種昭然若揭的行動突然有點憤恨。想了想,我還是打開信飛快地讀完。他也沒說什麽情啊愛啊的,隻在信裏闡述他的夢想,他的抱負等等。所寫的內容都似乎與我無關。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我感到他正帶給我一種潛在的威脅,他存心想要攪得我心神不寧。我決定斷腕了,我在心裏磨起了刀,準備徹底切斷和他的一切交往。
機會很快就來了。班裏同學組織一個活動,他當著我的麵就替我同意了,好像是他自己的事情一樣。我就小題大做,冷冷的對他說,你沒資格代表我。你憑什麽替我決定?!此言一出,班裏的氣溫驟降,一瞬間大家都好象凍住了一樣,他更是原地僵了半天,然後一言不發的出去了。
我明白這下出手夠狠,心裏多少是抱歉的。但是也明白,若不如此,這小子未必知道收手。我覺得自己做的挺有道理的,他,過後會對我心存感激的。
第二天我一進教室,就看到黑板上有字,是那種寫了以後又用板擦輕輕擦去的字,後麵的人看不見,我即刻明白那是留給我看的。他是這樣寫的:我警告你,不要對我吼叫,你以為你是誰,雲雲。
我的心裏像被錘了一下,愣了半響。悶了許久。我知道,他這塊絆腳石算是徹底搬開了,但我們的友誼也完蛋了。
然後我們不再來往,不再講話。有時即使我很友善,他也氣哄哄的帶理不理。他的成績開始上升,不過有點晚了。高考結束,我不負眾望,大餅做得挺大挺轟動。我們班總體成績也相當好,考上好幾個大學生,在學校裏放了顆衛星。他在補習一年後考到了省裏一所大學。不知如今是否安好。有時我會惦記他,就像惦記一個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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