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衢州向南的官道上,一馬一車正迤邐前行。袁承誌自行騎馬在前,後麵跟著一輛黑漆四輪馬車,斜靠在車中的是青青,執韁駕車的也是女子,乃是拜入華山門下的何惕守。
承誌本與金蛇營部眾約定,一個月後到泉州取齊上船出海,眼下離約定之期隻有十餘天,三人卻仍在路上。原來青青在華山之上所中劇毒甚是厲害,雖然服了解藥已無大礙,但仍需每日服藥,隔日針灸放血,配合涼血解毒的藥物,少說也要一個月才能拔除幹淨。
雖然騎馬比乘車要快得多,青青也覺騎馬自由自在,但袁承誌卻想到騎馬辛苦費力,血流加速毒素上行,必然對身體大有妨礙,寧可耽擱些日子,也要她保重身體為要。是以任青青百般求肯,就是不許騎馬,甚至為避免顛簸勞動筋骨,連馬車也隻是慢慢行使。青青噘起了嘴不樂意,卻也無計可施,隻得乖乖的躺在車裏養傷。
所幸何惕守是解毒的大行家,性子又極為活潑開朗,一路隨行療毒服藥、聊天解悶甚是周到。青青蒙她救命大恩,加上多日照顧固然甚是感激,何惕守和她相處日久,也覺她純真坦誠愛憎分明,竟然很是對自己的胃口。雖然有點喜怒無常,但隻要摸準了性子,倒比旁人來的更好相處。是以二人之間無話不談,竟好的跟姐妹似的,原來心中所存的一點芥蒂也煙消雲散。
袁承誌本來心情鬱鬱,聽二女一路上談談說說,雖然插不上嘴,但煩悶心情卻也減了大半。出直隸到了山東地界,青青忽然提出,既然祖師爺已允許何姑娘入華山門下,從此地到泉州這一路閑來無事,何不傳授點武功打發時間?
袁承誌沉吟一下,道:“咱們趕路要緊,在馬上也不好傳授拳劍。至於本門內功以陽剛為主,和你自幼所習不是一個路子,強行修煉隻怕有害無益。我且先把金蛇秘籍上的《破敵篇》傳你吧!夏前輩研究各門各派的武功套路,破敵妙招都在這《破敵篇》中。修習者須以上乘武功為根基,領悟為主操練為輔,正適合在路上傳授。你的武功根基已經極深,隻消一些臨敵應變之道,便可無敵於江湖了。
何惕守大喜過望,重行拜師之禮,又在青青耳邊說了句“多謝師娘”,把青青說的又羞又喜心花怒放。
三人一路上朝行夜宿,路上傳藝卻不事張揚。袁承誌年紀雖輕,於授徒傳藝卻是甚有天賦,更比黃歸二位師兄多了許多耐心。又想何惕守本來就是武學行家,自己有一句話說得不對,未免被這個高徒小看了,是以批評指點無不盡心竭力,於關鍵處常常能一針見血,令人茅塞斷開。偶有疑難之處,必定自己先反複思量,拿出來指點徒弟,卻是舉重若輕鞭辟入裏。
何惕守所習五毒教武功頗有獨到之處,與金蛇郎君的武功相互印證,很多地方竟是殊途同歸。這樣一來何惕守固然進步飛速,承誌自己也覺更上一層樓,師徒二人相得益彰,連旁聽的青青也覺得受益匪淺。
何惕守本來就對武學癡迷,這次得遇名師,窺見以前從未想到過的高深武學境界,歡喜的食不知味夜不安寢,連睡夢之中都在傳藝拆招。得到福建境內時,袁承誌已將那《破敵篇》盡數傳給何惕守,青青的傷勢也漸漸痊愈。三人初出京城時各懷心事,但這一路上授徒傳藝,談論武功,心情也都開朗起來,彼此關係更增親厚。
這一日來到泉州城門外。泉州城背山麵海,風景秀麗,港口及造船業都十分發達,乃是當時東方第一大港。成祖年間三寶太監鄭和在下西洋前,就到泉州操練船隊候風出洋。當地民風開放,曆代多有下西洋與異族通婚者,伊斯蘭教清真寺更是遍布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