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

中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 ­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到天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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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廣東多雨，耳邊總響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在早晨匆忙的上班途中，在工作偶爾的間隙裏，在深夜昏暈的燈光下，甚至，在迷蒙的睡夢裏。於是，也總是想起這首詩，想起的時候，默默地詠誦著，默默地，揣摩那位古詩人聽雨時的心境——青春的旖旎，中年的奔波，老時的了悟...... 也許，這就是人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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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廣東，每年的春天甚至到初夏，都是一個漫長的雨季，淅淅瀝瀝的雨聲總是響在耳邊，仿佛一個悠長的背景。在這悠長的背景裏，象千年前的詩人一樣，我沉浸其中，在熟悉的聲音裏體味生命中的惆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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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送女兒去上課，路上，雨又淅淅瀝瀝地落起來了。將女兒送走後，覺得如果回家等會兒再來接她，時間盡耽擱在路上了，不如就在車上等她下課，正好，可以聽雨聲，可以在雨中靜靜地坐一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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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廣東已經十幾年了，剛來的時候，還翹著青春的馬尾辮，那時很厭惡這樣的雨天。在初春的潮濕的天氣裏，衣服發黴了，鞋子發黴了，身上散發著揮之不去的黴變的味道。然而，心情卻充滿陽光，因為年輕的心房被愛情滿滿占據。因為愛情，我離開北方的故鄉，來到遙遠陌生的廣東。離開家鄉的時候，母親哭了，對女兒的未來充滿擔憂，同事們也曾多次勸阻，因為當時我在家鄉擁有一份令人羨慕的單位和工作。然而那時是多麽義無返顧，並為自己的勇氣驕傲。那時多麽年輕，在我的眼裏，愛情就是生命，如果沒有愛情，一份再好的職業還有什麽生機，也因為有愛情，所有的艱難都好象是一份美味上湯裏漂浮著的青色的菜葉——點綴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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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廣東就這樣一年年呆下來了，日子久了，竟然愛上南方春天漫長的雨季，愛上那種熟悉的潮濕和熟悉的雨聲，在這種熟悉裏我似乎得到的是一種安全感。——每年，新的一年剛一開始，它就如約而來，象是生命裏不舍不棄的陪伴。我渴望生活裏的安全，我渴望握住手裏所有的東西，永遠不要散開。但是，愛情，愛情是永恒的嗎？是永遠的不舍不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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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要近四十的女人了，還奢望曾經年少時那種愛情的感覺，似乎可笑了些。但在婚姻中，我一直嗬護著那些曾經的感覺，也一直和隱隱約約的不安全感作著抗爭。於是，越是感到不安全，越是想把控住所有的一切，越是把控不住，也就越來越強烈的不安全。直到有一天，用盡心思保全的東西在小心翼翼、膽戰心驚中砰然地要碎了，這才驚醒，擁有原不是依賴，珍惜並不是拽住所有的一切不鬆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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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心還是無盡地傷痛著，那麽多美麗的過去，那麽多的付出與心血，那麽多共同的創造，怎可一下子了斷？無助中去了一處寺廟，走到一個僧人麵前，他隻望了我一眼即說道：“你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家庭問題。”，我一驚，隨口問：“那怎麽辦？”，他淡然說：“你們緣分未盡，你低調行事。”更驚，這麽神？！去見一個幾個月未見的好友，她見到我擔心地喊到：“天哪，出了什麽事？你看上去這麽糟糕？！”——原來，所有的事情已寫在臉上，傷痛的眼神、憔悴的容顏、消沉的狀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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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朋友又打來電話，擔心地叮嚀著：“你的樣子太讓我吃驚了，這不是那個過去的你！無論怎樣，要讓自己開心起來，答應我！”一位大學同學的親戚，很有名望的學者，已六十多歲，遠在北京，卻可以在任何我需要的時候給我指引，他引領我學習更為理性的思維，告訴我這是必須的生存技能，並引導我無論結局怎樣，最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中超越自己，讓自己的存在更有方向更有意義更有價值！還有一位老師，也讓我在任何時候都可以向他安全地傾訴，他輔導我釋放情緒，並堅定地鼓勵我要全力維護家的完整，告訴我家的意義很深層，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使家散了，別人可以不成熟，但自己要越來越成熟，去為一個家和孩子的成長作出付出。我感動於他們給予我的關愛，其實這個世界上愛有很多種，愛情隻是愛的一部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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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乎不能承受的心碎中，還讀了心理學方麵的書籍，探索到自己內心的很多恐懼是源自童年。在人際關係中有一種“不安全依戀”類型，而我，也許正是童年的一些經曆，使自己非常依賴一種情感。“我們關於世界的地圖基於我們過去的航行。我們孩提時代的依戀人物要是不安全的，我們會在成年生活中尋找相似的類型。我們孩提時代受到排斥，我們就會在未來中也預期拒絕，因此要麽回避親密關係，要麽把我們緊緊粘附於某些我們所喜愛的人，粘得這樣緊最終把他們趕跑。仿佛，我們有著一係列的由外部經驗與內在預期混合打造而成的按鈕，他們隨時將被觸發，接下來演同樣的戲。”當我學習到這些，我不再責備自己，也可以理解別人。同時，我學習在理性中讓自己集蘊內在的力量，讓自己不斷成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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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走過這個過程，當可以坐在車裏靜靜地傾聽雨的聲音，雖然麵容依然憔悴，但心已平靜了很多。還記得很多年前，也是在車裏，在一片雨聲裏，他為我唱《最浪漫的事》——“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留到以後坐著搖椅慢慢聊。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的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裏的寶。”——無論怎樣，我相信所經曆的愛是永恒的，因為直到現在自己都是用心地在愛，在付出，這就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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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雨下得越來越大了，雨水衝刷著車前窗玻璃，那裏仿佛一個屏幕，淚眼中我看到很多曾經的景象或清晰或朦朧地晃過。雨聲敲響在頭頂、在身邊，那麽清晰，直敲擊到心裏。打開音樂，靜靜地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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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走吧，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 ­

走吧，走吧，人生難免經曆苦痛掙紮， ­

走吧，走吧，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家。 ­

也曾傷心流淚，也曾黯然心碎，這是愛的代價， ­

也許我偶爾還是會想他，偶爾難免會惦記著他， ­

就當他是個老朋友啊，也讓我心疼，也讓我牽掛， ­

隻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讓往事都隨風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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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愛的代價！掛著一臉淚水我靜靜聽雨的聲音，靜靜地在雨聲中告訴自己更要長大，因為愛已付出太多代價！ ­

Y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