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美:劉少奇拉開毀滅自己的文革正幕
2015-03-19 23:45:41
多維曆史
“文革”由“文革”的第一主攻對象——劉少奇自己拉開了正幕。可是,王光美堅持說:直到1966年8月,毛澤東印發《炮打司令部》之前,劉少奇一直不能確定,“中國赫魯曉夫”的帽子會真正落實到他頭上。雖然劉早已覺察毛對他不滿。本文摘自《領導者》雜誌,作者高建國,原題為《零距離采訪王光美:“文革”爆發與毛、劉分歧》。
劉少奇與王光美
王光美取消了不見麵的決定
八年前(1998年),一個泛著涼意的夏日,我在北京一家內部招待所,撥通了前國家主席劉少奇夫人王光美住宅的電話。未等我開口,一位操著京腔的年輕女性已在發問:“喂,請問找哪一位?”“我找王光美同誌……”我說明了身份與來意,希望予以通報。然而,令我驚異的是,這位“年輕”的接聽者,就是年已七十七歲的王光美本人!
王光美委婉而堅決地表示,她隻能在電話裏接受簡單采訪,因為她患肺炎,尚未出院,今天隻是回家來取些東西。於是,我便在電話裏匆匆展開訪談。
“由於劉主席非常喜歡別人稱呼他‘少奇同誌’,請允許我也使用這個稱謂,並稱呼您為‘光美同誌’。”我這樣開了頭。
“好啊。多少年沒聽到這樣親切的稱呼了。”王光美高興地說,“你想問什麽呢?”
“我想請您扼要地談談,少奇同誌冤案的形成和平反,以及您的有關感受……”這是聘我為特約撰稿人的報社,預定的采訪題目。
“原來你想談這方麵的事兒。”王光美的聲音明顯地低沉下去,她似乎想回避這個話題,“你的題目太大了,我需要準備一個月。”
“那麽,請允許我請教一個‘文革’史至今沒能說清的問題。”我臨時放棄了采訪提綱,想解開一些曆史之謎。“少奇同誌究竟是什麽時候知道,‘文革’浩劫要在中國爆發了?”
“這個……”王光美猶豫著,沒有回答。
“當毛主席1962年秋在八屆十中全會提出,‘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這個口號時,少奇同誌是否意識到,鬥爭風暴不久將在黨內刮起?”我追問了一句,搞專訪隻能這樣抓機會。
“你對黨史很熟悉嘛,還能說出這是在那次全會提出的。”王光美巧妙地繞著彎子,仍然不作回答。
“我專程從上海來采訪您,當然做了充分準備。”不管怎樣,來自王光美的誇獎使我相當愜意。
誰知,她馬上提出了批評:“不過,‘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這個口號,並不是毛主席提出的,這隻是一種概括性提法。主席的原話是‘階級鬥爭從現在就講起,年年講,月月講……’”
“您的嚴謹使我知道,您當年擔任少奇同誌的秘書,是怎樣一種工作狀態了。”這倒不是恭維話,是我感慨之餘的由衷之言。
“你寫給我的那封信,為什麽不用計算機打字呢?”王光美跳換了話題。
“手寫顯得鄭重一點吧。您能看清楚嗎?”我難以判斷她對我那封有些潦草的求見信,是什麽反應。
“我已經很久沒有接到記者手寫的信件了。你這封信,寫得很認真,在措辭上也比較嚴謹。”
“這是因為,我想認認真真地對您進行一次采訪。我覺得,我們任何人都無法回避‘文革’,和它留給後人的永久教訓……”
“哦……你說得對。我接受你當麵采訪。”王光美改變了決定,“我提前出院吧。我在北京醫院已經住了半個月了。我的肺炎其實已經大好了。過兩天,就在我家裏談……”
王光美與我約定了見麵時間。她並在電話中,又興致勃勃地談了一些對劉少奇研究的看法。
王光美接受采訪有交換條件
兩日後,一個風和日煦的下午,我來到複興門外一幢公寓樓內。王秘書給我開了門,小保姆給我送來茶水。不大的客廳朝南,布置得整潔樸素。不久,身穿淺灰色豎條棉布便裝的王光美便含笑而至。
王光美雖然已是黑白參半的頭發,仍然洋溢著活力和熱情,眼神中露出和善、也透出機警。
我看窗外日光角度頗佳,便請她站在擺設著插花與盆景的窗台前,讓我拍一張照片。她半開玩笑地說:你得寸進尺啊,這可不在約定的訪談範圍內。結果卻是我給她拍了照片,她又讓秘書給我們拍了合影。
秘書告退後,我拿出筆記本。王光美微笑著連連擺手,打斷了我的發問。她說:我知道,你著急地要和我談少奇的事。可我還是要先和你談談中國貧困母親的事。你得答應我,在文章裏包含這個內容,讓大上海的讀者也知道貧困地區的狀況。
我一邊應諾,一邊半開玩笑地說:這是您支持我們工作的交換條件吧。她笑而不答,徑自拿出一份材料,讓我“仔仔細細摘錄”。
原來,時任全國政協常委的王光美,自1995年起,便擔任救助貧困母親的“幸福工程”組委會主任。為貧困母親治病、掃盲、脫貧,並藉此讓貧困地區的孩子們,也能順利參加到各項改革偉業中去,是她餘生最大的心願。
雖然王光美的健康被“文革”鐵窗生涯嚴重損害,數年來她卻親自帶隊,奔走在陝西、雲南、福建、四川等省泥濘的小道上、濕冷的山區中。許多昏暗破舊的茅屋,出現過她親切的身影。許多久病絕望的母親,曾從她伸出的雙手中,得到溫暖與救援。無數貧困地區的孩子,記住了“北京王奶奶”盈含淚花的慈祥麵容……
王光美唯恐我摘錄不詳,又把重要數字複述了一遍:全國至少有六千萬貧困人口,一千萬貧困母親,溫飽難保!而這些貧困地區,曾在中國曆史上起過重要作用。譬如,設立“幸福工程”項目點的陝西省大荔縣,就是二十萬年前“大荔人”頭骨的出土地,還誕生過不少中外知曉的曆史名人(筆者注:晚清“同光中興”時期,以理財著稱的“救時宰相”閻敬銘,就是大荔人)……
王光美說:中國人本來是最有惻隱之心的。咱們今天既應提倡市場競爭,也要弘揚同情心,這是弘揚人性善麽。何況咱們中國這麽大,不走好全國一盤棋怎麽行?廣大弱勢群體、貧困母親的生活狀況,是關係當前國泰民安、關係今後中國社會構成的大問題啊。
我後來獲知,王光美不辭勞苦地領導“幸福工程”,真正如她所言,是個“義務打工者”,從未領取分文報酬。她還為“幸福工程”,拍賣了娘家祖傳的宋代“耀州窯刻花碗”、清康熙“青花釉裏紅纏枝蓮碗”等珍貴古董,五十六萬元拍賣所得悉數捐贈。在她帶動下,連她的孫子、秘書的女兒,也為“幸福工程”捐款。
我並且獲知,王光美接受我采訪那天,病體並未完全康複,其後便又為“幸福工程”日夜操勞。三個月後,當她帶病飛赴昆明,出席“幸福工程”義演晚會時,竟病得不能開口。而這,不是她為“幸福工程”累倒的僅有一次。
就這樣,“幸福工程”不依靠國家任何撥款,至今七年來,累計投資三億元,以讚助發展副業的方式,救助貧困母親十三萬人(家),培訓三十多萬人次,項目點遍布全國316個縣(市、區)。
作為前國家元首夫人,王光美在官場與名利場的關係可謂多矣。但她晚年卻像普通人一般生活,像“先鋒隊”那樣奉獻,直至2005年,八十四歲高齡,才辭去“幸福工程”義務職務。她這種老而彌真的獻身精神,足令今天那一大撮以權謀私、欲壑難填的貪官汙吏,和巧借慈善活動中飽私囊的偽慈善家無地自容。正因為中國還有王光美這樣的楷模,老百姓才對中國改革的良性發展,懷著不滅的信心。
王光美和江青的奇特關係
回到共和國第一大冤案——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兼國家主席劉少奇冤案,我的切入點依然是:劉少奇究竟什麽時候才知道,“文革”要在中國爆發?這個耐人尋味的問題中,既隱藏著塵封的曆史之謎,也蘊含著深刻的曆史教訓。
王光美回答這個問題時,激動的情緒難以掩飾:“‘文革’要爆發,少奇他事先完全不知道。”
王光美的這一說法使我十分驚異。須知,自1953年起,中共中央便分為一線、二線,由劉少奇在一線主持中央日常工作。雖然不少重要決策,仍由身居二線的毛澤東主持作出,但在決策程序上,特別是1960年代,一線實權大大擴大的局麵下,毛進行全局性布置,已很難繞過劉主持的政治局常委會議和政治局會議。
1960年代的格局,具體說來是,劉少奇在總書記鄧小平協助下主持黨中央工作,周恩來主持國務院工作。周也要向劉請示。劉隻有重大問題才向毛澤東報告,請毛發表意見或作決斷。倘若毛不在京,除極其重大的問題外,劉可與在京常委商議後,對任何問題當場拍板(情況緊急時,可相機進行終結決斷)。
王光美對我說:從延安到北京,中共中央就形成了這樣的慣例,“主席不在,少奇代。主席、少奇都不在,總理代。……總得有人坐鎮麽。”
那麽,毛澤東是怎樣發動‘文革’的呢?或者說,毛澤東是怎樣越過中央一線,掀起對黨內“走資派”的大規模“階級鬥爭”的呢?
王光美告訴我,劉少奇察覺政壇上有一些異常動態,是江青1963年突然重新關注文藝工作。
而這一特別信息,來自江青與王光美這兩位主席夫人,討論服裝穿戴的一次談話。
1963年春,王光美將陪同劉少奇出訪印度尼西亞等四國。由於外交部禮賓司的俞沛文司長堅持,劉少奇便批準王光美到上海定製一些出國服裝。那時,江青恰巧在上海。江青便用“內行人”的口氣指導王光美:服裝穿戴嘛,要像安娜·卡列尼娜一般高雅,不要搞得珠光寶氣(筆者注:從未以第一夫人身份正式出訪的江青,在“文革”中帶著哭音咒罵王光美:我叫她出訪四國不要戴項鏈,她偏要戴項鏈,一點不聽我的!其實,江青那次在上海,隻是勸告王光美不要別胸針,並未提及戴珍珠項鏈的事)。王光美向來敬重第一夫人,便謙虛地表示,她將尊重江青的寶貴意見。
江青對王光美說完她對出國服飾的見解,便一個勁指責中國文藝界搞“封資修”,情況已經如何嚴重;甚至胡說文化部副部長、著名左翼作家夏衍,曆史上是個“叛徒”……王光美返回北京後,便向劉少奇一五一十匯報了江青的可怕言論。但是,劉少奇並不認同江青的“奇談怪論”,對江青也顯得滿不在乎。
王光美告訴我:劉少奇和其他中央主要領導對江青,一貫都是既關心尊重,也不在乎。王光美對此具體解釋:“因為有明確規定,她是秘書”。“她以前是不怎麽出麵的”。“毛主席一直是管她很嚴的,不是隨便的。她有時隨便地對我說什麽,主席馬上給我打電話說:不該說,說得不對。”
王光美用一句話概括了江青的性格,“我如實說,她是個聽了風就是雨的人。”
對於江青這種 “聽了風就是雨”的“來事兒”性格,王光美給我舉了一個生動的例子。
這得從毛澤東1961年寫的詩詞《七絕·為女民兵題照》說起。
1961年,國民經濟因大躍進失敗而陷入困境,為了防備外敵趁機入侵,各地加強民兵訓練。這年2月的一天,毛澤東身邊的女機要員小李,到菊香書屋去給毛送文件。小李將離去時,毛澤東問她是否已參加民兵。小李便把自己持槍而立的操練照片拿給毛看。毛看後十分高興,便在地理書的空白處揮就一首七絕:“颯爽英姿五尺槍,曙光初照演兵場。中華兒女多奇誌,不愛紅裝愛武裝。”毛澤東把詩送給小李時說:年輕人不要學林黛玉,要學花木蘭、穆桂英哪!
王光美說,江青“她是夫人,當然看見這詩了。我是少奇夫人,她就跟我也說了”。當時,江青對王光美就是這麽友好。然而,令王光美和中南海諸位夫人瞠目的是,江青“從此就不穿從前的裙子了。而她過去……衣服很講究的”。
江青不穿裙子隻是第一步,接著在服裝上又出了新花樣。王光美告訴我:“你以後看到她穿軍裝的相片了。她這不是從‘文革’開始的,從1964年就穿了。毛主席在十三陵看三軍大比武時,她已經穿軍裝了。”
以後,江青便經常穿著嶄新的軍裝出入中南海,並參加各種活動。不過,軍裝上沒有帽徽和領章——總參謀長羅瑞卿作了限製。
第一夫人換穿軍裝參加活動,紅牆內其他夫人怎麽辦?王光美隻好去問劉少奇。劉少奇的回答既簡單又明了:你們這些人又沒有參軍,穿軍裝做什麽?江青她要穿軍裝,隨她去好了。
江青換穿軍裝,僅僅由於“聽了風就是雨”的性格使然麽?王光美講述的這個曆史小故事,使我生出一些疑惑:這後麵還有什麽政治隱情?因為,毛澤東曾對外賓說,1964年夏天(正是江青換穿軍裝觀看大比武的那個夏天),他同劉少奇的鬥爭開始了。總之,毛澤東這次大力支持江青對文藝界的指責。而國防部長林彪也在江青要求下,於“文革”前夕介入對文藝和意識形態的大批判。
時至1966年8月,“文革”風起雲湧之際,建國後首次穿上軍裝的毛澤東,登上天安門檢閱百萬紅衛兵。
劉少奇不留情麵批評江青
王光美接著向我講述了江青以“文藝哨兵”的名義,登上中國政治舞台的曲折經過。
為了理解王光美作為曆史親曆者的簡要敘述,必須對曆史背景作些介紹。
史料證明,自1962年1月七千人大會後,毛澤東與中央一線領導集體,對文藝與意識形態領域實行何種政策,出現了鮮明而深刻的分歧。
1962年4月,劉少奇根據周恩來的建議,以中央的名義批發中宣部“文藝八條”,提倡文藝題材和風格多樣化,反對黨包辦文藝。文藝界眾人歡呼,要把這“八條”刻在石碑上。
1962年12月,毛澤東根據江青的提醒,對文藝界發出警告:“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多起來了。有點西風壓倒東風。”
1963年9月,毛澤東再次發出警告:“唱戲,淨是老的,帝王將相,家院丫頭,……那個東西不行”;“要推陳出新”。
可是,劉少奇等一線領導人在鼓勵現代戲的同時,並未封殺傳統劇目。文化領域的多樣化政策,和一線領導人製定的政治、經濟寬鬆政策一樣,繼續在全國靜悄悄地推行著。
正是在毛澤東越來越感覺失落的1963年,江青以第一夫人的特殊身份闖入文壇,開始向中央一線領導發難。江青曾在上海向王光美挑明:“主席不好說的話,由我來說。說對了是主席的,說錯了是我江青的。”如果把政治玄機說穿了,毛澤東推出江青去插手文藝,既是一種可進可退的黨內鬥爭手段,也可涉及價值觀念等大問題。
王光美一邊回憶,一邊對我說:“江青從此以後抓文藝,抓什麽對封資修的批判,搞現代樣板戲。把上海來的滬劇《蘆蕩火種》,改為京劇。主席把它叫作《沙家浜》。……《紅燈記》原來是東北的《自有後來人》,也給改了(筆者注:王光美這樣講,大概由於劉少奇1963年曾應周恩來之請,對哈爾濱根據長春電影廠影片《自有後來人》改編的京劇,提過史實修改意見。而江青移植的主要依據,則是上海根據該影片改編的滬劇《紅燈記》)……改成京劇《紅燈記》。江青隻不過是看了,聽了,她就把這個作為她的本錢”;“江青也許改了一兩個字,因為她會京戲啊。”
王光美告訴我,由於江青在抓樣板戲時,對文藝界批評既多且厲,“中央就聽了江青的匯報。少奇找她談了,問她究竟有什麽意見?因為,文藝是很複雜的事。但她沒怎麽說話。後來,中央在懷仁堂開會,請江青出席”。
劉少奇與江青單獨談了些什麽?由於沒有留下記錄,如今已無案可查。王光美隻知道,劉少奇批評了江青,在上海與王光美談文藝界各種問題是不負責任,以後要注意。而江青在“文革”中的“批劉發言”,也透露了端倪:“我對劉少奇的認識也有個過程。……我向他匯報文藝界的那些汙七八糟的事,他卻不表態。”
劉少奇於1964年1月主持的那次“中央文藝工作會議”,留有不少史料。
雖然這1963年12月12日,毛澤東又根據江青提供的材料,對文藝界作了異常嚴厲的批示(史稱“第一個文藝批示”),指責文藝界的社會主義改造“成效甚微”,並怒聲質問:“許多共產黨人熱心提倡封建主義和資本主義的文藝,……豈非咄咄怪事。”但在這次會議上,劉少奇非但大事化小,把毛急於解決的“主義之爭”,降格表述為:“就是頌古非今的問題,還有頌洋非中的問題”,並再三讚揚中宣部常務副部長周揚的“意見好”。周揚的意見是什麽呢?周揚強調:文藝界的問題大多數是認識問題;大躍進時期領導文藝的方法簡單粗暴,現在不能仿效。江青在會上當即反駁:“資產階級對我們的東西更粗暴!”可是,幾乎沒有人理睬江青。鄧小平在發言中明確表態:我完全同意少奇、周揚的講話。這樣一來,文藝界就隻需
改進工作,而沒有掀起批判風暴。
更有甚者。中宣部長陸定一與周揚,對江青已數次要求批判、並說明毛澤東也認為“很壞”的劇本——吳晗編寫的京劇《海瑞罷官》(被江青指控與七千人大會後的“單幹風”等有關),依然采取頂著不辦、“欠債不還”的態度。而毛澤東對江青去中宣部“管文藝”,召集部領導開會,早已對周揚發過話:“江青看問題很尖銳哩。”江青也曾向中宣部副部長林默涵當麵說明,“我不是以主席夫人的身份來管文藝,而是主席讓我來管文藝的”。中宣部一再表現出的強硬,使毛澤東產生了中宣部有恃無恐的感覺。
不僅如此。王光美還曾根據劉少奇對毛澤東“第一個文藝批示”的反應,在個別場合議論:“據說在這個問題上,不少人還沒有取得一致的看法,有不同的意見。”來自中央一線最高主持者辦公室的這一說法,也不見得未被毛澤東獲知。
正當毛澤東對劉、鄧等人公然庇護有“大問題”的文藝界,頗為不悅之時,一個戲劇性的事件發生了。
江青搶當“新的知名人士”
1964年2月3日,距劉少奇主持“中央文藝會議”恰好一個月。並未感到形勢十分嚴峻的中國劇協,舉行千人迎春晚會。會前發函希望來賓講究服飾,女賓以裙子為宜。場內不設政治標語。諧趣節目有男演員穿芭蕾舞短裙跳《天鵝湖》,梁、祝擁抱等。舞會裏稱“女士們、先生們”,還跳美國水手舞、倫巴……《解放軍報》編輯顧工,本著“戰士的責任感”,向中央揭發了“文藝界的糜爛風氣”。
此事頓時激起天威震怒。毛澤東於2月13日(大年初一)親自發話:“把唱戲的、寫詩的、戲劇家、文學家,趕出城,統統轟下鄉,……不下去就不開飯”。
毛澤東並於當年6月27日,在江青提供的中宣部整風報告草稿上,以他特有的尖刻語言砸下重錘:文聯各協會“十五年來,基本上不執行黨的政策,……最近幾年,竟然跌到了修正主義的邊緣”。毛澤東並以“最近幾年”積累的感受指出,文藝界如不改造,就要成為吸附知識分子和黨員幹部、發動政變的輿論基地。
王光美對毛澤東這個批示(史稱“第二個文藝批示”),並未多加評論,隻是告訴我,毛澤東那時還有一條“在文藝界培養新的知名人士”的指示。這樣,就使江青萌生了她自己來當“新的知名人士”的野心。
王光美的敘述主線,依然建立在江青的政治表現上。她說:“1964年夏天,江青聽主席說,要培養一些新的知名人士,她從此就搶著出風頭。她想衝。所以,‘文革’後批她想當女皇。她當然聽到一點什麽新精神了,她就從她個人那裏發揮。”
王光美說,江青在文藝界“衝”的時候,最重要的“發揮”,不是隨著“第二個文藝批示”的傳達,夥同康生隨意批判《早春二月》等數十部“封資修”電影、戲劇,並把茅盾、夏衍等文化部六位正副部長拉下馬,而是這兩件事:一,經康生、張春橋協助,終於在上海搞成了對京劇《海瑞罷官》的影射批判,成為“文革”第一聲;二,由於批《海瑞罷官》磕磕碰碰,又取得林彪支持,搞出了為“文革”鳴鑼開道的《林彪同誌委托江青同誌召開的部隊文藝座談會紀要》(以下簡稱《紀要》)。
王光美的這一看法非常有見地。正是這兩件事,在曆史上牽出了“文革”兩大動力集團——江青為首的“四人幫”集團,林彪為首的軍事集團。而毛澤東以後多次說,江青對“文革”是有功的,大概首先也是著眼於她開了打破“文革”前政治僵局的這兩炮。
劉少奇不知道《評<海瑞罷官>》的秘密策劃
我問王光美:你們(劉少奇和“劉辦”)完全不知道,江青在上海秘密策劃批判《海瑞罷官》嗎?姚文元在上海寫作《評新編曆史劇<海瑞罷官>》(以下簡稱《評<海罷>》),長達八個月,華東局和上海市委不少領導都知道這事。
王光美的回答十分明確:“我們這裏完全不知道。”
我再次提出問題:《評<海罷>》發表後,少奇還是不知道毛主席發表這篇文章是為了發動“文革”麽?
王光美回答得很幹脆:“少奇他不知道。豈止他不知道,彭真就講過,他也不知道。”
王光美對彭真的特殊身份作了說明:彭真那時不僅是北京市委第一書記、市長,“他在總書記休息時,代總書記工作,不是有一句話麽,相當於副總書記。”彭真屬於坐鎮中央書記處的一線前沿人物,密切協助劉少奇、鄧小平處理中央常務。
彭真不知道《評<海罷>》的策劃與撰寫,就等於中央一線及其前沿機構,都被毛澤東、江青蒙在鼓裏了。這既說明《評<海罷>》的炮製過程十分神秘反常、完全瞞著中央領導集體;也說明劉少奇等一線領導,確實沒有對毛澤東采取“安裝竊聽器”、“安插特務”等秘密手段,反而習慣於使用既有的製度化程序(雖然這個程序並不完善)。其實,毛澤東也曾在1966年的十月會議承認:“劉、鄧二人是搞公開的,不搞秘密的。”
王光美對我說:出現《海瑞罷官》這出戲,是因為“主席曾經親自提倡海瑞精神。”“主席還說過,包公許多故事是傳說的,真正的清官是海瑞,海南島人。主席告訴胡喬木,應該寫明史這一段。”“記得當時在上海或者在杭州,主席提出要看一次周信芳——上海‘麒麟童’的戲。周信芳真排了。我們和主席就在上海的錦江小禮堂,看了周信芳演的京劇《海瑞背纖》。在北京呢,喬木告訴吳晗,主席講了提倡海瑞精神的話。喬木還告訴吳晗應該怎麽寫……這個事就是這麽個周折。”
王光美說,當吳晗編寫的京劇《海瑞罷官》,1961年在北京上演後,毛澤東曾親自誇獎:馬連良演得好,吳晗寫得好。
王光美感慨地對我說:“我就不知道為什麽發展到批這個《海瑞罷官》。批判文章是江青在上海組織寫的,主要找了上海市委的張春橋和上海《解放日報》的姚文元。從要批這個戲,到組稿,到刊登,我們都不知道,沒有人來給‘北京’打招呼。彭真也不知道。姚文元批《海瑞罷官》的文章,是在上海《文匯報》刊登的。不光《解放日報》影響大,《文匯報》影響也大啊,《文匯報》相當於北京的《光明日報》。尤其那時已經非常敏感。所以,彭真來問過,來問,這怎麽沒經過中央?這麽大的事!”
史料披露,當彭真獲悉,連劉少奇也不知道江青組織撰寫影射文章《評<海罷>》時,以十分驚人的勇氣和持續性抗爭,代表中央一線領導集體,進行了頑強抵製。
但是,彭真是否知道《評<海罷>》的幕後總指揮是毛澤東呢?
史料記載:1962年毛澤東重提階級鬥爭後,江青就要求陸定一等人批判《海瑞罷官》,被陸當場拒絕。1964年,毛澤東親自把《海瑞罷官》,列為可供批判的三十九個《文學藝術數據》,批發至縣團級,卻因中央一線沒有布置批判而作罷。吳晗於1964年應周恩來要求,寫正式報告說明《海瑞罷官》絕無影射意圖。當《評<海罷>》於1965年11月10日發表後,陸定一認為,此文牽強附會聯係七千人大會後的“單幹風”、“翻案風”,有挑起事端之嫌,支持彭真抵製。彭真是中央“文化革命五人小組”組長,陸為副組長。而吳晗是彭真在北京市的親密下屬。如果彭真對上述背景一無所知,簡直荒唐。
何況《評<海罷>》臨近發表,張春橋為了留後路,已向北京市委書記鄧拓透過風。而毛澤東也在1965年9月“點”過彭真:吳晗的問題可不可以批判?更重要的是,毛於《評<海罷>》發表後兩天,即離京赴滬,於11月17日抵滬,以坐鎮滬上的姿態,亮明了他對《評<海罷>》的支持態度(毛在滬絲毫不曾批評姚文元)。如果彭真至此仍看不出《評<海罷>》後麵站著“偉大領袖”,是不能想象的。
可以說,由於《評<海罷>》違反中央既有規定,點名批判著名愛國學者、北京市副市長吳晗,以誣陷手法挑起重大政治爭端,而毛又未對此事進行解釋,彭真等人便把《評<海罷>》“視為”與毛無關,進行著“合法”抵製。
如果彭真至此不能明白毛的態度,毛對彭、陸命令中央和北京各大報,不要轉載上海地方的文章,就無必要大發雷霆,指責中宣部、北京市委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獨立王國”。毛本人曾多次強調,他的憤怒源於:“北京不轉載,我那個時候在上海。”
如果毛澤東在《評<海罷>》發表後,仍不想讓彭真等人知道他對《評<海罷>》的支持,他就不必在滬觀望中央一線的反應長達兩周,更不會允許江青在上海打電話質問林默涵:“看到姚文元的文章沒有?怎麽樣?”
曆史地看,毛澤東批準發表《評<海罷>》,是企圖挑起一場政治批判,藉此扭轉七千人大會後,劉少奇等人否定“三麵紅旗”的“修正主義”路線,並杜絕翻廬山會議的案(對彭德懷的批判罷官,導致兩三千萬人餓死,已成毛的心病),以觸動“走資派”及其社會基礎的大“整風”,重新確立毛的旗幟與地位。如果中央一線順從,“整風”就和緩些,否則就激烈些。總之,毛澤東絕非在發表《評<海罷>》時,就已考慮發動驚天動地的、“自下而上”的“文革”。
“文革來了以後,才有文革的”
王光美喃喃地說了兩遍:“我確實不知道,這個‘文革’是怎麽搞出來的。確實不知道……”
王光美並向我強調:“少奇他也完全不知道,《評<海瑞罷官>》就是‘文革’的導火線。”
我冒昧地再次追問:少奇應該多少知道文革要爆發吧?
王光美的口氣十分肯定:“少奇他不會知道的呀。‘文革’來了以後,才有‘文革’的。”王光美的意思也是,“文革”並非是預先醞釀好的一場運動,而是突然發生的曆史事件。
可以說,火山爆發一般的“文革”,是由很大偶然性與很大必然性碰撞,才形成的特殊事件。
對於彭真公開抵製《評<海罷>》,而於1966年製定的《二月提綱》,王光美告訴我:“《二月提綱》,是少奇主持中央常委會議通過,彭真又請示主席同意後,由中央批發給全黨執行的。”
史料記載:當《評<海罷>》運用誣陷造謠,把批判之火引向“黨內走資派”及其重要的社會基礎“資產階級知識分子”;而毛澤東又進一步挑明:《海瑞罷官》“要害是罷官”,是為彭德懷政治翻案時,彭真一邊同意轉載《評<海罷>》,一邊在《二月提綱》中針鋒相對地提出:“討論不要局限於政治問題,要把涉及各種學術理論的問題,充分地展開討論”;“要堅持實事求是、在真理麵前人人平等的原則,要以理服人,不要像學閥一樣武斷和以勢壓人。”
彭真並因吳晗懼怕《評<海罷>》有來頭,當眾發話:“什麽來頭不來頭,不用管,隻問真理如何”;“容許反批評的自由。”
劉少奇在北京主持中央常委會議(劉、周、鄧出席),一致通過《二月提綱》,並明確表態,此次“學術討論”不要涉及廬山會議。
毛澤東在武漢獲知,中央常委已通過《二月提綱》,並認定《海瑞罷官》與廬山會議無關,被迫做出退讓。毛對彭真說:“‘要害是罷官’,這是康生的發明權。”康生急忙說:“是毛主席的發明權。”毛再次說:“是你康生的發明權。”
由於毛沒有反對《二月提綱》,劉、周、鄧等在京常委討論或傳閱彭真所擬批語後,立即以中央名義批發此件(劉對彭掌握的《評<海罷>》背景了解多少,現在已難弄清。但由鄧正式簽發《二月提綱》與彭擬批語的2月12日,劉主持了在京常委會議)。正當姚文元惶惶不可終日之時,彭真認為“法定”程序已壓住風波、分清是非,輕鬆地對各方麵說:“問題解決了”,並公然追究:“‘上海市委’的黨性哪裏去了!”
然而,事態的發展大大出乎中央一線的估計。
毛澤東決不能讓“反對以毛澤東同誌為首的黨中央”的、“徹頭徹尾修正主義”的《二月提綱》“專政”。江青在毛支持下,迅速開辟新戰場,再次射出猛炮——與《二月提綱》大唱對台戲的《紀要》,表露了毛發動文革的決心。
我請教王光美:是否可以說,是彭真等人對《評<海罷>》的有力抵製,導致毛澤東臨時決定,把一場政治批判與大“整風”(毛、劉在文革初期都用過“整風”提法),升級為史無前例的‘文革’運動?
王光美的回答具有多重意義:“‘文革’是怎麽在1966年突然發動的,你們可以仔細研究。形成人們後來看到的那樣一種‘文革’,確實是多種因素迭加促成的。除了《二月提綱》和《評<海瑞罷官>》的對立,還有聶元梓大字報的問世、派工作組的爭執等等。當然,階級鬥爭學說是個基礎。而七千人大會,也早給‘文革’埋下了伏筆。”
王光美說:“我經曆的這些事,都可以對你說一說。你要利用年輕、對黨史熟,多看一些資料,深入了解那段曆史。這樣,你對我說的這些事,你就能看明白了。”
采訪王光美之後,我看到一些資料,頗能說明問題,摘錄如下:
彭真生前透露:“毛主席曾經想用整風的辦法,解決黨內在意識形態、思想領域、政治領域中存在的分歧,但是後來采取了文化大革命的辦法。”彭真說,關於這件事的原因,他不能講。彭真至死也未說出這個曆史秘密。
胡喬木也說:“如果沒有這篇文章(作者注:指《評<海罷>》),究竟要不要搞全國的文化大革命也不一定。批判《海瑞罷官》的文章發表以後,《人民日報》又不登,就把他的火煽起來了。在沒有這件事以前,他頭腦裏並沒有這些東西。”
毛澤東於1966年夏也說過:“關門整風才不行哩!過去《人民日報》不在我們手裏,中宣部不在我們手裏,文化部不在我們手裏,北京市委不在我們手裏……”
“文革”發動於劉少奇出國之際
王光美對我說:與彭真起草《二月提綱》同步,1966年2月,“江青在上海,以林彪委托的名義,搞部隊文藝座談會。這個座談會的紀要和題目,是陳伯達修改的。陳伯達是秀才。”(筆者注:《紀要》曾經毛澤東及其政治秘書陳伯達多次修改;題目則為毛定。)
王光美說:“江青搞的這個《紀要》,把全國文藝界都否定了,說建國十六年來,是一條黑線在專政,現在必須徹底搞掉這條黑線,奪回被黑線占領的陣地。這樣,政治上的問題,就比批《海瑞罷官》的時候大多了。批《海瑞罷官》批不下去,就是因為黑線專政。”
我補充道:毛澤東還針對彭真談黨性,在《紀要》上增寫了一段打破“框框”的話:“其他階級的代表人物也是有他們的黨性原則的,並且很頑強”……
王光美一邊回憶,一邊接著說:“後來,就在全黨發《紀要》;又批彭真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但是,我們那時已經出訪了。回國以後,我看到一些簡報,是批彭(真)、羅(瑞卿)、陸(定一)、楊(尚昆)‘反黨集團’的”;“少奇出訪前,主席曾經在杭州對少奇、總理、彭真談意識形態的階級鬥爭,但是沒有處理彭真的跡象。”
據王光美介紹,她陪同劉少奇出訪巴基斯坦等三國,時在1966年3月22日到4月19日。這段時間,國內發生的許多重大事情,劉少奇一概不知。
正是劉少奇出訪的這二十八天,中國曆史進程發生了巨變,以政治“清洗”為特征的“文化大革命”(並非彭真曾用語“文化革命”),被毛澤東初次提出。而劉當時是中央唯一敢於批評、反對毛的人。
請看這個時間表:
1966年3月22日,國防部長林彪,致信中央軍委各常委,要求通過“主席三次親自審閱修改”的《紀要》。
3月30日,中央軍委將《紀要》報送毛澤東與中央審批。
3月28日-30日,毛嚴厲批判《二月提綱》,赫然號召“地方造反,向中央進攻”,並首次提出中國要“進行文化大革命”。
4月1日,毛在《紀要》上批示:“已閱,同意。”
4月10日,《紀要》由中央下發全國。
4月12日,陳伯達起草發動“文革”的《五一六通知》。
4月14日-17日,毛三次修改《五一六通知》,並增寫震驚全國的話:《二月提綱》“模糊了……對吳晗及其他一大批反黨反社會主義的資產階級代表人物(中央和中央各機關,各省、市、自治區,都有這樣一批資產階級代表人物)的批判”;“一批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要奪取政權”,應立即“清洗這些人”;“赫魯曉夫那樣的人物,他們現正睡在我們身旁”。
4月22日,毛澤東在早已召開一周的中央常委擴大會議上,當著劉少奇的麵說:“吳晗……朝裏有人”,必須發動‘文革’。剛回國的劉,被迫接受既定事實。
5月16日,劉少奇由康生監督,主持僅有在京七十六人(包括非中委;而健在的中委、候補中委約一百六十人)出席的政治局擴大會議,通過《五一六通知》。即將失去自由的彭真,抓緊最後機會向劉、周提出,刪除“赫魯曉夫……”那句主要是暗指劉的話,但已無可能。劉少奇在郭沫若建議修改語法也被拒絕後(康生表示:主席定的稿一個字不能動),意味深長地說:“連幾個字也不讓改,這不是專斷獨行麽?……我原來考慮過改一點。現在‘大家’意見還是不改的好,……那就不改吧。”
於是,“文革”由“文革”的第一主攻對象——劉少奇自己拉開了正幕。
可是,王光美堅持對我說:直到1966年8月,毛澤東印發《炮打司令部》之前,劉少奇一直不能確定,“中國赫魯曉夫”的帽子會真正落實到他頭上。雖然劉早已覺察毛對他不滿(1964年底,毛、劉就有嚴重爭執,毛就說過中央有出修正主義的危險。但毛隨即又對大家說:你們今後還是要聽劉的話喲!)。
劉少奇這樣看待他在“文革”初期的命運,主要是因為《五一六通知》下達後,他仍然以一線決策者身份出現在各處,一線機製仍然在毛澤東許可下照常運轉。劉同時認為,把他定為“錯誤路線”的“司令”,將很難使全國保持穩定。
“對主席公開號召‘炮打司令部’,少奇沒有精神準備。因為當時還是毛、劉、周、朱……這樣排名的中央。是主席在退居二線時,讓少奇為首的。少奇做工作時,重大問題還是通過主席的。”王光美對我說,“少奇一直認為,他在一線為首時那樣決策,那樣處理各種問題,包括後來反對‘文革’大亂,目的是讓中國穩定和繁榮,可以逐步建成現代化強國,他認為,主席應該理解這一點。”
可是,毛澤東與劉少奇等一線領導人,對中國發展道路的認識非常不同。正如王光美所說,自從1962年七千人大會劉少奇提出務實路線,隨即又提出:“‘左’了這麽多年,讓我們‘右’一下”等等以來,毛、劉裂痕日益加深。
毛澤東愈來愈不能容忍一線“自行其是”,“表麵上是一團和氣,實際上是鬥得很厲害”。毛澤東愈來愈痛恨“在北京就是沒有人聽我的話”,“講了多少年了”,“但他們還是那麽搞法”的失落局麵。所以,他覺得,“需要奪權”,“沒有這場文化大革命,我們毫無辦法”。
而黨內對一、二線領導人的權限與決策程序,從來沒有製度化的條文規定。中國又缺乏對兩種不同政治見解合法製衡、合理化解的政治機製。在個人崇拜盛行、憲政民主法治不健全、民眾沒有知情權、極左文化占上風的背景下,一場把中國引向十年重災的“文革”,就這麽倉倉促促、不可阻擋地出台了。“文革”浩劫中,數億生靈塗炭。
“文革”結束三十年後,傾聽王光美講述曆史,回顧“文革”爆發的曲折過程,使人不禁想到,鄧小平說:改革開放道路的主要特點,已經從建國以來正反兩方麵的經驗,特別是從“文革”的教訓中得到了基本總結。說得多麽深刻與中肯!
(嘉崎編輯)
個人感情色彩偏重 距離太近評論毛主席和江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