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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論:那些不懂打天下坐江山邏輯的人們

(2015-11-10 14:05:49) 下一個

淺論:那些不懂打天下坐江山邏輯的人們    (此文係轉載)

打天下,坐江山,國人對這套邏輯一向是認可的。自秦以降兩千多年的曆史,要言之,就是一部打天下、坐江山的曆史。

打天下是為了坐江山。所謂坐江山,對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以及他們的傳人講,就是坐朝廷,當皇帝。坐朝廷、當皇帝的滋味很受用,沒有哪一個野心家不心存“大丈夫當如此也”“彼可取而代之”的欲火。

例外發生在民主先行者孫中山身上。辛亥革命一聲槍響,袁世凱順水推舟,清王朝土崩瓦解。1912年1月1日,孫中山宣誓就職,成為中華民國第一任臨時大總統。之所以臨時,虛位以待時譽正盛之袁大頭也。孫中山說到做到,宣統皇帝溥儀1912年2月13日下詔退位,轉天,孫中山就向參議院辭職,修他的鐵路去了。毫不戀棧,絕塵而去,天下為公,並沒哄人。這在中國,可謂空穀足音,後不見來者。但在另外一些地方人那裏就是平常景象了。

為了反對英國殖民統治,華盛頓臨危受命,擔任了大陸軍總司令。百戰艱難,一當美國獨立,便立即交出兵權,解甲歸田。後來,美國人選舉他當總統,兩屆任期一滿,華盛頓就要求國人收回對他的信任,並公開宣布“不再為國家服務”。接下來就打道回府,到鄉下經營自己的農莊去了。此前,漢密爾頓寫信給華盛頓,鼓動他黃袍加身,遭到嚴詞拒絕。他說:“我們的國家一定要徹底實行共和政體,如果不能遵循這一原則,試圖采用其他政體,就是叛逆。”華盛頓對坐江山,不感興趣。蕭規曹隨,此後,除二戰期間羅斯福外,每一屆總統隻能幹兩任。沒人敢、沒人想、也沒人能挑戰這個規矩。

與美國華盛頓具有相同價值觀的,是法國第五共和國總統戴高樂。二戰期間,戴高樂領導法國人民進行抗戰,艱苦卓絕。國家一旦光複,便功成身退,在家待了13 年。1958年,法蘭西第四共和國出現危機。戴高樂挺身而出,領導人民建立了第五共和國。10年任滿之後,果決離去。臨走時,他唯一的要求是,帶走愛麗舍宮內用了多年的舊書櫃。在征得同意後,戴高樂將軍讓秘書按新書櫃的價格付了款,把這兩個舊書櫃帶走了。

丘吉爾對打天下、坐江山的邏輯也一樣不開竅。二戰期間,作為英國首相,丘吉爾領導英國人民抗擊德國法西斯侵略,厥功甚偉。1945年7月,英國大選。選舉結束,理查德·皮姆爵士去看望丘吉爾,見他正躺在浴缸裏洗澡,就把他剛剛落選的消息和盤托出。丘吉爾說:“他們完全有權利把我趕下台。那就是民主!那就是我們一直在奮鬥爭取的!”很難說邱吉爾聽到這個結果,內心會心靜如水,但也沒有證據表明他牢騷滿腹,甚至歇斯底裏。倒是如上這番表態,不失為一個政治家的風度。風度,有時是靠不住的,一如我們所熟知的那個不給雅量的故事。關鍵還是,打天下,坐江山,不是丘吉爾的價值選項。這足以使他“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卷雲舒”。這是裝不出來的。

華盛頓、戴高樂、丘吉爾們拒絕打天下,坐江山。他們沒有江山一統舍我其誰的傲慢,沒有江山永固萬代一姓的野心,也就沒有權力易手江山變色的焦慮。事完就辭職,選掉就走人。他們懂得,自己不配、也當不了人民的保姆,遑論大救星。而那裏的人民似乎早就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他們自己。這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所以,那裏的廟堂和江湖很默契,很配合。配合的方式,就是公民把選票牢牢握在自己手裏,把權力死死關進籠子裏。看你不順眼,不規矩,不安分,就轟你下台。他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哪怕你英明神武,功高蓋世,離開你,地球照樣轉動,太陽照樣每天升起。

華盛頓們不坐江山,江山也沒格外照顧他們。華盛頓回到家鄉種地,沒有特供,沒有警衛,沒有勤雜人員,當然也沒有保健醫生,故而偶染感冒,就一病不起,死時年僅67歲。用晚景淒涼來形容華盛頓的晚年似乎並不過分。

戴高樂退下來生活得也很艱難。他領一份極其微薄的退休準將的薪金。這份薪金養活不了家裏很多人,隻能靠寫回憶錄謀生。他是在眼看兩個星期就要到80歲了走的。據熟悉戴高樂的人講,他實際上是累死的。

不管是華盛頓,還是戴高樂,死後都沒有舉行盛大的國葬儀式,更沒有水晶棺使他們能夠供人們膜拜和瞻仰。對此,以其說他們及他們的後代不做計較,毋寧說這正是他們所樂見。

戴高樂留下遺囑:“我希望在科龍貝教堂舉行我的葬禮。如果我死於別處,我的遺體務必運回家鄉,不必舉行任何公祭。我的墳墓必須是我女兒安娜安葬的地方,日後我的夫人也要安息在那裏,墓碑上隻寫:夏爾·戴高樂1890——?”,“葬禮要由我兒子、女兒和兒媳在我私人助手們的幫助下安排,儀式必須極其簡單。我不希望舉行國葬,不要總統、部長、議會代表團和公共團體代表參加。隻有武裝部隊可以以其身份正式參加,但人數不必很多。不要樂隊吹奏,也不要軍號。不要在教堂或其他地方發表演講,國會不要致悼詞,舉行葬禮時,除我的家庭成員、我的解放功勳團戰友和科龍貝市議會成員外,不要留別的位子。法國的男女同胞如果願意的話,可以陪送我的遺體到達它的最後安息之地,以給我的身後遺名增光,但我希望要默默地把我的遺體送到地。”“我聲明,我事先拒絕接受給予我的任何稱號、晉升、榮譽表彰和勳章,不論是法國的還是外國的。授予我上述任何一項,將違背我的最後願望。”這一切,當然是活著欣然接受萬歲祝福、以及誓言接過父輩的班、為了一句悼詞就鬧得不可開交者所不能理解的了。

需要補充的是,用打天下比擬華盛頓們的偉業,似乎有辱他們的名節。抗擊殖民者和法西斯侵略,與我們語境中的打天下沒有絲毫共通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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