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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得意的時候，他給我指了指油漆，有好幾種，亮的，不亮的，“最好選不要太亮的，亮的反光會很厲害。”我突然看見他的手抖著，我的心一酸，歲月的痕跡就這樣毫不留情地印在他的手上。他的頭發已經灰白，看上去有七十多歲了，我爺爺雖然身體很硬朗，在這樣的年齡，手裏提著隻鳥籠子，去跟朋友喝茶，打麻將，講笑話，下圍棋，凡是能玩的，沒有他不能玩的。後來一直活到了九十歲，才笑著離開人世。
他告訴一個小夥子我需要什麽樣的油漆，就有去給新的顧客幫忙了。後來，我提上配好的油漆走了。本以為可以安心地刷油漆了，可是腦海裏老是那雙抖動著的蒼老的手。
第二天，我又去配廚房的油漆，臨出門時，想起他的叮嚀，“給廚房的台麵照個相，好配油漆。”又折了回去，照了相。
我一進店裏，他就笑嘻嘻地迎上來，這次他告訴我他叫喬治。我告訴他我叫Jun。
果然照相是很有用的，我把相片給喬治看。他一看就明白了，馬上指給我一個north star 的油漆，喬治說它是介於藍色和銀色之間，跟廚房的台麵很配。我一看，覺得這個顏色很雅致，很快就喜歡上了這個north star。
我高高興興地告別了喬治。
回來後一刷上去，覺得有點淡，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刷，還是再配暗一點的，但是既然買回來了，還是一不做二不休吧，刷上再說。其實因為我還是相信喬治的經驗和他自信的目光的。果然，等油漆全幹了，顏色比濕的時候稍暗了一些，本身的魅力就躍然牆上了。
我坐在廚房的吧台裏，光看著沒有任何裝飾的牆壁，心裏都是安寧的。我不得不佩服喬治的選擇。
第三天，該給family room 選油漆了，我又跑了去，一路上還在擔心喬治不在呢，去了一看，所幸他還在，我已經很相信和依賴喬治了，覺得隻有他才能讓我的家更美麗。
喬治幫我選了顏色。今天人出奇地多，等了半天，大家都在忙，卻沒人幫我配色。喬治看出來我很焦急，“我給你配吧。”我相信喬治，當然是點了點頭。
喬治打開了蓋子，向機器旁邊提去，他的手抖著，我突然為他擔心起來，我的擔心不是多餘的，果然油漆桶歪向了一邊，喬治趕緊提了起來，可是還是有一些灑在地上。
“喬治，告訴你你不可以配油漆的，你看，你又把油漆灑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喝道。
喬治低著頭沒有看我，似乎是在感歎在自責--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我看出了他眼中的悲傷。
我連忙說，“沒關係的，反正我還需要一桶白色的油漆，反正隻灑了一點點。我買了，喬治是我的朋友。他是個好人。”
“你不知道，這已經發生了好幾回了，如果油漆灑了，就不好配了。喬治，你怎麽可以？不是說過不讓你配的嗎？”小夥子脾氣很大。
我看著喬治連連說著對不起，在那個20多歲的年輕人麵前低下了頭，我衝那怒氣衝衝的年輕人咆哮道，“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待一個老人？你看看，他都可以做你的爺爺了！你也會有老的那一天！”
那個年輕人看著我，臉上分明寫著，“這樣的一個老人怎麽啦？大家都是憑本事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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