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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上訪村長”之死(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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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上訪村長”之死(ZT)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1月07日13:03  南方人物周刊
錢雲會和妻子。

錢雲會和妻子。

  “上訪村長”之死

  錢雲會,這位生前默默無聞、急切渴望輿論和媒體關注的人,以死狀的淒慘恐怖和事件的撲朔迷離轟動了中國

  本刊記者  陳磊  發自浙江樂清

  他是位“民意村長”——2500多村民投票,他得了2300多票。換屆時,因為他不在,村民自發抵製,希望他連任。出獄那天,成百上千村民自發去迎接,為他戴上紅花,敲鑼打鼓、鞭炮齊鳴。

  他是村中的窮人——1992年建成的兩層小樓,至今沒任何裝飾。進入樓內,空空蕩蕩、家徒四壁,連樓梯上的扶手,都是幾根竹竿綁成。他的家,原來也算村中小康,他當村長後,卻成為窮人。

  還有他的悲情——為了村民,他三進監獄,上訪、被抓、出獄這樣的三部曲出現了3次。從2005年被選為村長,5年多的時間裏,他大部分是在監獄內度過。2010年7月出獄後,他依然堅持上訪。

  有人告訴他,如果你不當這個村長,或者聽從有關方麵的意思,可以立即給你200萬。他說,我要這麽多錢幹什麽,我要的是全村人的未來,我要對得起那些選我的村民。現在,他死於一輛工程車下:橫躺在村口的馬路上,臉對著自己的村莊,鮮血浸濕了身下他為之苦苦抗爭的土地。

  碩大的車輪壓過了他的脖頸和胸部,直至臨死前最後一刻,都沒有人聽到他發出隻言片語。

  他,就是浙江樂清寨橋村村委會主任錢雲會。

  由於征地補償問題帶領村民上訪,先後三次坐牢,錢雲會之死在網上被盛傳為因開罪利益集團而被設計謀殺。當地官方為此召開新聞發布會,作出“意外事故”的判斷。

  目擊

  2010年12月25日,周六,聖誕節,浙江樂清細雨蒙蒙,天氣濕冷。

  上午9點多,樂清市保安服務公司的鄭元章,已經和他的幾十名隊友驅車沿虹南大道到了蒲歧鎮的寨橋路段。他們的任務是沿著正鋪設電纜的虹南大道巡邏,確保各項工程設施安全。

  “其他村同意施工,就寨橋村不同意”,保安公司的經理孫金緒說,從12月21日開始,雇傭他們的蒲歧鎮政府和樂清港區等單位,就讓保安“24小時”巡邏。為避免衝突,保安公司要求,沒有特殊情況,個人不能隨便下車。

  “那一會兒,我想小便,就下了車。”鄭元章說。當時,他們公司的兩輛車就停在虹南大道靠近寨橋村的那一邊。另一邊,是寨橋村的莊稼地,由於附近沒有公廁,他準備到對麵田裏去。

  “沒走幾步,”鄭元章比劃著,連16米寬的虹南大道都沒有走過去,就“聽到一陣急促的刹車聲”,回頭一看,發現在距離他們車輛“大約四五十米”的地方,一個人被大貨車壓著了。

  這個人就是錢雲會。

  開工程車的人是1979年出生的費良玉。那天,他親自駕駛著車牌號為皖K5B323的工程車——核載12噸,實際拉了35噸,他的駕照隻考到第三步。那天,司機說沒吃早飯,他替了一會。

  “當時車速並不快,大概在40碼左右。”在看守所的費良玉說。這時,正好有一個行人在對麵從右向左走。於是,他趕緊鳴笛刹車,行人還看了他們一眼,但由於雨天路滑,車後又拉了幾十噸石料,結果沒能刹住。

  “下車第一時間,就是跑到車前麵去看人。人已經在左前輪下麵,他應該被我的車輪推了一段距離。那個狀況很慘的。當時,我自己的判斷,他已經死了。我把手機拿出來撥打110報警。”

  坐在費良玉車副駕駛位置上的是司機黃標。他和費良玉同一個村,都來自安徽阜陽潁上縣,有十幾年駕齡,12月2日從老家來到樂清,替費良玉開車, 包吃包住月工資3000元。因作偽證而被拘留的他稱,看到前麵有行人,他馬上提醒費良玉。“費良玉當時趕緊鳴喇叭,並減速左拐,以為能避過。可沒想,人也 往左拐,再刹車,就來不及了……”

  保安鄭元章看到“輪胎下壓著一個人”後,沒有立即跑向事發地點,而是回到車上,告訴他的同事們:前麵有輛車出事了!26歲的張回聞訊,跳下車奔了過去,“其他人也有下車,但後來被叫住了”,隻有張回跑得快,去了。

  據張回回憶,他去圍觀事故的時候,現場並無其他人——他從車的左後方,走到左前輪發生事故處,“低頭看了看屍體”,然後發現“司機室裏已經沒有了人”,就從車前繞到車右側向回走,並開始報警。

  這時候,張回說,他注意到從村口走過來一個高個子男人。這個人本來是向村內走,因為發現工程車事故折回來看了一下,然後大叫著跑開,折回村口在那兒喊人:救命啊、救命啊,死人啦、死人啦!

  傳播

  張回口中的這個“高個子男人”,後來被證實是錢成宇,寨橋村村民。那一天,他隻是想找個消遣的地方,不料卻看到村長的死,他“一下暈了”。

  腦袋稍稍清醒後,錢成宇開始大聲叫嚷。多位村民聲稱,事發不久,他們趕到現場,曾聽到錢成宇告訴趕來的交警,說他看到了事件的始末:“4個穿著保安製服的人,把錢(雲會)按倒在地,招手工程車過來,軋了過去,車速很慢。”

  這種說法得到了當天奔赴現場采訪的本地媒體某記者的證實。這位記者說,自己趕去采訪時,錢成宇自己從人群中站了出來,自報姓名,稱看到了錢雲會被幾個保安按在車輪下壓死的過程。

  蹊蹺的是,2011年1月2日上午,來自北京的彭劍律師,在樂清市看守所會見了已因“尋釁滋事”在押的錢成宇。錢成宇告訴彭劍,當時“橫穿馬路、從車輛前方右側走向左側,並沒有目擊到有人推搡錢雲會至車輪下”,他看到的是,“車輛右後18米左右有4位保安”。

  由於張回、鄭元章等人與錢成宇距離較遠,對於其用方言和最早聞訊趕來的村民如何交流不得而知。結果是,聽到出事消息趕來的保安公司經理孫金緒和隊長蔡得寶(均著便衣),被村民當作肇事者圍毆。

  樂清官方的說法是,9時46分接到報警,警方立即指令距離事發現場較近的虹橋交警中隊、蒲歧邊防派出所派出2名交警、9名民警,於53分到達現場,“現場已聚集圍觀群眾約40人”。

  和孫金緒一樣,最先抵達現場的民警,也受到了村民的圍攻——實習民警呂樂謝還被誤以為肇事駕駛員,被毆打,身上多處受傷。“12時57分,樂清 治安大隊大隊長侯金海在掌握基本情況準備離開時,被一村民認出,村民叫喊道:你是治安大隊長,不要走,把事情講清楚。一旁男子聞聲後立即動手毆打侯金 海……造成3名民警受傷,侯金海肋骨、眉骨、鼻骨等多處骨折。”

  下午4點左右,樂清市政法委書記黃敏、公安局長金國平坐鎮現場,出動幾百位防暴警察拿著盾牌,在不時飛出的磚頭中,排成隊形一點點逼退村民,開始處理事故——抬走屍體並拖走工程車。

  在激烈衝突中,有多名村民被警方帶走,包括錢雲會的二女兒錢旭玲和二女婿趙旭。幾乎與此同時——12月25日下午1點左右,網上出現《蒲岐一苦 難的村長,為民辦事的好村長,今早被殺》的首帖,稱“早上的車禍並不是一起簡單的交通事故,而是一起有策劃、有組織的謀殺案”。

  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溫州市公安局錢雲會案發言人黃小中排除了謀殺的可能:“如果是謀殺的話,肯定有作案動機。駕駛員跟當事人,或者說被軋的人, 是一點不認識的,沒有任何矛盾。同時,這兩個駕駛員開車,跑運輸生意,才一個來月,9月份、10月份以前一直在外地,是初到這個地方的外地人。既沒有跟工 地、跟這個人有經濟利害關係,也沒有什麽民間的口角和其他矛盾,他為什麽要把他殺掉?”

  對於有網友猜測的“雇凶”一說,黃小中也予以駁斥:“雇凶需要證據。作為一個正常思維的成年人,如果真的要謀殺作案,他有相當多更好的手段可以把他幹掉,為什麽要采取這種措施?大白天開著一輛工程車,還掛著牌照,還有兩個司機?這明顯有悖常理。”

  對於錢雲會死於謀殺的說法為何在網上盛傳,黃小中表示:“這個涉及麵比較廣,正在追,如果是故意造謠引起這麽大的後果,我們還要依法追究,我們 有一定的線索,在條件成熟時,對故意造謠的人我們還要依法作出處理。我們要查到源頭,到底是誰第一句話講出來。現在錢成宇矢口否認,而且他還反問我們: ‘造謠要坐牢,我怎麽會去造謠?我明明沒有看到!’”

  之後的兩天,錢雲會令人驚悚的慘死照片,以及其被謀殺的言論,借助互聯網被迅速傳播——12月27日,24家媒體趕到樂清;12月29日,聚集樂清的媒體已達近50家,寨橋村內,隨處可見國內各大媒體記者,以及聞訊而來的網友圍觀團、公民調查團等人。

  錢雲會,這位生前默默無聞、急切渴望輿論和媒體關注的人,以死狀的淒慘恐怖和事件的撲朔迷離轟動了中國。一位村民抱怨,以前請你們記者來都不來,現在村長都死了,你們才來了。

  上訪

  與網民們的震驚和義憤不同,錢雲會的死,對於寨橋村民而言,更是一個領袖的離去。即便因為錢雲會的事入獄,在村民錢成宇的眼中,錢雲會仍是他見過的“最好的村長”,如果能讓他活過來,“自己死都願意”。

  “錢雲會如果想要錢,一個章蓋了,五六百萬元就到手了。可他去北京上訪時,抽2元一包的煙,睡在工地,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我們村民的補償款?”

  的確,錢雲會有諸多可圈點之處。

  寨橋村是位於樂清市蒲歧鎮東北的一個海邊漁村,依山傍海,近3700名村民,主要經濟來源為種田和灘塗養殖。生於1957年的錢雲會幼時家貧,2004年之前,僅讀過小學一年級,放牛耕田、學習木工,後在海灘上養殖血蛤。

  1992年,錢雲會蓋了一座兩層小樓。這座房子至今依然空空如也,甚至連最基本的粉飾都沒有。“剛開始說沒錢,有了點錢搞養殖,後來當村長,年年上訪,就更沒錢了。哪有心思來弄房子呢?”很多村民這樣說。

  2004年,在福建從事海產養殖的錢雲會回家,得知樂清電廠的修建將要征用村裏土地、灘塗和碼頭,共補償3800萬元。而村民提出的要求是18.9億元,這被政府當作漫天要價。

  最終,蒲岐鎮政府將當時的9名村委成員全部拉到了雁蕩山賓館,“威逼利誘”,除一人逃出外,其餘8人被迫簽署一攬子協議,接受這3800萬元一次性補償金——這被認為出賣了子孫未來的生計,因為征地占到全村土地總麵積的67.6%。

  得知消息的村民怒不可遏,先是圍攻簽字的村委會成員,接著村民推選的七人代表之一錢雲會開始上訪。不想,尚未走出浙江,他即被官方截獲收押。隨後,幾百名村民趕到樂清營救,發生了流血事件。

  雖然被關押了11個月之久,但在2005年3月被釋放後,錢雲會開始走上寨橋村前台——村民敲鑼打鼓將其從監獄迎回,在村委會換屆選舉時,以96%得票率高票當選村委會主任,成為“民意村長”。

  “他人出來了,但還是緩刑,剛出來就告訴我說,還要繼續上訪。”村民錢文福說。不久,2006年4月,因為“聚眾阻撓浙能樂清電廠的正常施工”,正在緩刑期的錢雲會被重新收監。

  錢雲會的兒媳錢雙萍曾對媒體回憶,當選村長後,錢雲會曾要求兒子和兒媳從家中搬走,並讓他們離家“越遠越好”。究其原因,他是擔心兒女們的人身安全,不想因為自己的上訪牽涉到孩子。

  2006年年底,錢雲會第二次出獄,繼續為寨橋3000多位村民征地補償之事上訪告狀,連春節都是在北京度過。有村民回憶,“當時,錢雲會從北京打來電話,大過年的,說沒錢吃飯,隻能靠方便麵度日,我們聽了眼淚都下來了……”

  為上訪,錢雲會和村委會成員商量,賣掉一部分村委會的宅基地。出於規避風險的考慮,大部分村民簽名表示同意如此。

  不想,這依然成為警方抓捕他的由頭——奧運會前夕,警方將寄居於北京大興區六合莊朋友家中的他抓捕,以非法轉賣土地使用權罪判刑兩年,罰金5萬元,至2010年7月19日方刑滿釋放。

  這次出獄,錢雲會第三次受到3000多村民的熱烈歡迎:村民自發包車將其從金華監獄接回,迎接的村民從鎮上一直綿延到村裏,許多人自發敲鑼打鼓、放鞭炮。令人扼腕的是,經過多年上訪,當年的“七人代表”,隻剩下了他一人在為村民奔忙。

  苦衷

  很難想象,對於錢雲會這樣一個隻讀過小學一年級、滿口樂清方言的人,是如何奔波於北京各大部委門口,又是如何像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一個需要提及的細節是,在村民成麻袋的上訪材料中,出自錢雲會的文章大多磕磕巴巴。所以,很多時候,他的上訪和告狀不得不請人幫忙。

  錢雲會並沒有因為三進監獄而氣餒。出獄僅一個星期,他就找到樂清市公安局——2008年7月20日,警方在北京抓捕他的時候,拿走了許多他隨身攜帶的東西,其中包括寨橋村村委會的公章。

  細心的錢雲會發現,他拿到的公章,裏麵的五星已被損毀了部分,於是,他貼出了公告。讓人沮喪的還有,他的直接上級蒲歧鎮政府也不承認他——早在2008年他入獄時,蒲歧鎮就重刻了公章,並且不認為他是寨橋村村委會主任了。

  與此同時,錢雲會也遇到了家人的強大阻力。他的三女兒錢旭琳對本刊記者說,錢雲會出獄後,兄妹幾人都勸父親不要再繼續上訪了,像以前那樣養血蛤,每個月也能收入個一兩千元,日子還能過。

  “可他就是不聽,勸得多了,就說我們‘小孩子懂什麽’,最後往往不歡而散。後來我們都不和他談這個事了,任由他去。”錢旭琳說,“其實,我們也知道,他是被村民抬上去,下不來了。”

  或許,對於自己的境遇,錢雲會也心知肚明。因為他的兒女們注意到,第三次從監獄出來後,“他有一個很大的變化,就是對我媽態度好多了,給媽媽做飯、洗衣,都是他做,還說要和媽媽好好過剩下的日子……”

  “我們也問過他在監獄裏麵的生活,是幹什麽活,苦不苦。他基本都不和我們講,隻講裏麵的人有誰幫助他,挑那些開心的事情來說。”錢旭琳說。

  錢雲會有自己的苦衷。從2005年上訪以來,以他為首的寨橋村委會已經花去了100多萬元錢,而這都是村民自發的集資,包括轉賣村內的宅基地,盡管他為此也搭進去兩年牢獄生涯,但他必須要向支持他的村民有個交代。可多年來的上訪,無一能讓村民拿到更高價格的補償款。

  53歲的他想到了網絡——2010年8月9日,他實名在網上發帖,《是官還是賊:訴政府官員豪奪寨橋村146公頃家地始末》,傾訴“為了討個說法,一直為此事奔波六年載,卻一直未被妥善處理”。

  令人唏噓的是,這條帖子由於語句不通、講事不明,當時未引起人們關注,連一條跟帖都沒有,孤零零地淹沒在信息海洋。直至幾個月後他的慘死,才引發網友強烈關注,至12月27日本刊記者保存時,回複已達到了98頁(現已被刪除)。

  讓人鬧心的事情還不止這些。2008年,以他為首的寨橋村委曾和北京“兩高律師事務所”簽訂合同,委托其幫忙上訪告狀。不料,對方在收取40萬元的律師費後,“一直不予提供合同協議約定的法律服務”。這被很多村民看成是“被騙了”。

  2010年9月16日,錢雲會以“民意村長錢雲會”的名義,向北京市司法局並北京市政法委投訴“兩高律師事務所”,稱其致人“冤上加冤”,要求退還拖欠的28萬元現金,最後蓋上的是那個“五星”已被損毀的公章。

  讓人沮喪的還有,和他一起並肩上訪的人越來越少了。曾和其一起上訪坐牢的寨橋村副村長錢文福說,大概是在2008年左右,自己離開村裏,不再和錢雲會一起為村裏土地上訪告狀。後來,錢雲會見麵就指責他是“叛徒”。

  “現在,他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想起來,我挺內疚,不知道自己當年那個決定是不是對。”錢文福說。

  死前

  錢雲會的突然慘死,讓跟著他已擔驚受怕多年的妻子王招燕徹底崩潰——麵對家中川流不息前來吊唁的群眾和絡繹不絕的記者,這個能幹的家庭婦女很多時候隻能邊吊水邊無聲地哭泣。

  據她講述,2010年12月13日早上,錢雲會拿起桌子上的一張紙,說要去找鎮政府領導看,“這是從北京寄過來的,能證明村裏原來的那個印章是假的。”王招燕勸說無果,錢雲會氣呼呼地出門,同樣氣呼呼地回到家。

  第二天,錢雲會拿著同樣一張紙,又去了樂清市政府。“回到家,還是很氣憤的樣子,拍著桌子罵‘沒有天地良心’。”很多村民猜測,錢雲會的氣憤之處在於,那張簽名的協議涉嫌偽造——上有簡寫的“錢雲會”,而其一貫的風格是寫繁體。

  沒人理解錢雲會的痛苦,6年來的上訪,沒有任何結果,眼睜睜地看著樂清電廠投產開工,臨港的開發區也在轟轟烈烈的建設之中,而他卻3次入獄。12月17日,寨橋村民與運送石料至樂清臨港開發區圍墾工地的工程車隊發生了激烈衝突。

  先是有村民攔截下了運送石料的工程車,禁止其通過寨橋被征用土地上修建的道路。《中國經營報》報道,12月18日,錢雲會指揮村民運來數個電線杆將朝樂清電廠和臨港工業開發區方向的道路堵死,電廠運煤車無法進出,石料車也不能經過。

  直到12月20日,當地警方派出吊車,將電線杆吊走。而之後卻又因為當地雨雪天氣,該工程隊運送石料仍暫時中止,直到12月23日才恢複。幾乎與此同時,由於虹南大道的擴建也占用了寨橋村的土地,村民們並未拿到補償款,以錢雲會為首的村民和相關施工方也發生衝突。

  在一份錢雲會生前剛剛寄出的上訪材料中,他這樣寫道:“12月22日,以樂清市蒲歧鎮委謝祥忠為首糾集偽裝的樂清市武警隊伍用‘隔離牆’的形式,強占寨橋村民基本農田”,“侮辱、抓捕了無辜村民錢集川的兒媳婦和錢年文。”

  也是那幾天,錢雲會感覺到了強烈的危險信息——破天荒地不在家中過夜,“他聽到村裏講,有人要整自己,就跑出去躲躲。”王招燕說,12月24日晚上,丈夫還和她商量去外地躲,但是自己身體不好,又要幫著照顧孫女,沒法走遠。

  兩個晚上,錢雲會都是晚上8點左右離開家,第二天早上7點回來。住在誰的家裏,家人都不知道。

  事發那天早上,村民和錢的家屬回憶,大約7點鍾,沒在家裏過夜的錢雲會回到家,先煮好麵,送到妻子床前。吃完後,他出去買了幾包煙。接近9點時,他接到一個電話,有村民看見他在家門口一邊接著電話,一邊往村口走。

  中午時分,遠在北京的溫州永嘉人袁迪貴,突然接到寨橋村民的電話,說錢雲會出事了,被車壓死了。這位因幫助錢雲會也曾被抓的老人立即緊張起來,趕忙四處聯係原來錢雲會聯係過的記者朋友。

  某網絡新聞周報駐站杭州的記者告訴本刊,12月25日下午3點多,他接到北京朋友的電話,讓幫忙去樂清寨橋一趟,采訪錢雲會的死因。接到電話後,他立即從杭州坐大巴。不料,還在去樂清的路上,他就接到了溫州宣傳部門的電話。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村民們的手機肯定被監控了。”這位記者說。等他晚上將近8點鍾剛到虹橋鎮下車時,警察就圍了上來,先把他帶到派出所,接著宣傳部門的人就上門來將其接到酒店。

  隨後,他看到了讓人震驚的一幕,昏黃的路燈下,幾個前來接他的村民,被警察一一誘捕,這其中包括和錢雲會並肩抗爭多年、同樣入獄多次的村民王立權,此人對寨橋村的征地維權情況極為熟悉。

  2011年1月2日上午,王的家人才接到其被拘留的通知:“涉嫌尋釁滋事”,和村民錢成宇被拘的理由一模一樣。據說,錢雲會死後,聞訊前來的王立權從他身上拿走了一塊手表和手機,而該手表有錄音和錄像功能。“如果開著的話,應該會留下些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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