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好運
飛機正點起飛,一隻鋼鐵大鳥,斜穿美國大陸,從西北飛往東南。空中看見雪山,雷尼爾和聖海倫,像一對相向而立的情侶。替它們合影,難得它們能同框。飛行時間預期5小時40分鍾,somehow多飛了近一個小時。想不出是怎麽一回事。遭遇一段強烈的空氣湍流,飛機上下顛簸得厲害。安慰自己道,走運這一次是空中巴士啦。波音737,如今真怕了它。
擴音器裏說今天是一位空中小姐的處女飛,她會站在機艙門口送別,請大家下飛機時祝賀她。能說祝你好遠嗎?我疑惑著,該不會掃興吧?
近年來由於氣候變暖,晴空湍流顯著增加。美國大陸上空增加了百分之四十,北大西洋上空更多。還有波音737係列的安全問題,為政治正確而雇傭的工人連螺絲都上不緊,艙門能夠在飛行中脫落。年輕的小姐姐健美體型,顯然是健身房練出來。先前她推車送飲料,問她可不可以給我一杯熱開水。Sure!幹幹脆脆。遞過來水杯時她問我,你要不要放一片檸檬?我反而楞了一下,麵對額外的熱情。這麽說來商務艙有檸檬啦。誰說不可以呢,檸檬的芳香油被熱開水燙出來,一個美國姑娘的熱情。看著她燦爛的笑容,隱隱聽見科恩的歌,像是幻聽。First we take Manhattan, then we take Berlin。科恩從恐怖分子的視角寫的一首歌,chilled,一個詞形容。
姑娘,祝你好運。在心裏說,願上帝保佑你。
看得見風景的房間
美國也地大物博,東西岸有三小時的時差。到旅館已經近午夜,洗洗睡了。第二天早晨醒來,才看見窗外的景色。窗下有一把皮圈椅,椅子上有一隻杏黃色的靠枕。靠枕成全了椅子,椅子成全了窗戶,窗戶便有了一點E.M.福斯特的情調,成全一個看得見風景的房間。
帶了一本伍爾芙出來,輕讀物,是她的日記。飛機上讀了幾段催眠,有一段她談到《印度之旅》。她再三地談福斯特,散落在日記裏。
這一趟旅先後經三家旅館,都是Marriott,都有窗臨海。大學二年級去普陀,小海輪上半夜醒來,從舷窗看見月光粼粼的海,心頭一片空明。月在海上,如此寂,如此平靜,既沒有愉悅、也沒有感傷,有的是,年輕。良久,很多年以後,那一幕仍在眼前,辨不出是愉悅還是感傷,如同伍爾芙的三本書,Hours、Waves、Years,觀月的我是那個冠詞,the。
拉開床頭櫃抽屜,裏麵有兩本書,一本Gideon聖經、一本摩門經。一時間,美國好似還是從前的那個美國。拿出聖經來讀,人在床上,海在窗外。斜靠著白色的枕頭,白被子白床單。佛州的西岸,白沙海灘綿延了一百英裏。一本經書在捧,想到了潔淨。
這一回來之前表態,要在海灘上躺著,哪裏也不去,什麽都不幹。豬君便沿著一百裏的海灘訂了三家旅館,如此一來他得以完成南北向的上下求索,我則連夜晚也躺在海灘上了。
基甸聖經有它的導讀,請它導自己一下。見它提問, Are you.... Alone? 讀希伯來書13:5 和申命記 31:6。照著做了。主在《希伯來書》裏說,我總不撇下你,也不丟棄你。《申命記》裏摩西告訴眾人,耶和華--你的神和你同去,他必不撇下你,也不丟棄你。我看見了什麽呀,白沙的海灘,和雪白的床單,是抄襲嗎?是抄書。
繼續朝下看,Are you... Depressed? ... Addicted? ... Stressed?... Cheated?... Experiencing confliction or temptation?... Considering suicide?
我天!這住進來Marriott的,都是一些什麽人呐?
馬林魚
一個男人站在碼頭上鏜魚,身後的水裏聚集了一群鵜鶘,兩隻白鷺站在旁邊看。此行學會了分辨兩種白水鳥,黑鳥喙的是白鷺,snowy egret;朱喙的是白鹮,white lbis。
早晨來水邊先看見一隻鷺鷥,當時桌子上擺著一排近十條一尺多長的魚,它就站在案板上,魚旁邊。男人不在,它像是守魚攤。扭頭一瞧,木樁頂上還站著一隻。辨不出它們的雄雌,不像夫妻,可能是同誌。
轉一圈回來後就有人圍著看鏜魚了,男人是個大胖子,大褲衩,打一雙赤腳。從胸部往上看他倒蠻酷的,著海藍T恤、戴藍膜墨鏡,白棒球帽底下是黑卷的連鬢胡子。一尺多長的魚鏜出來的fillet隻有巴掌大的兩小塊,餘下的朝身後水裏一扔,鵜鶘們一陣搶奪,激起噗刺刺的水聲。搶完了,繼續等。水裏是一陣安靜、一陣騷動,兩隻鷺鷥卻無動於衷,站一小會兒,又繞著案板飛一飛。
有人問,魚鏜完賣嗎,怎麽沒有價錢。案桌前方的地上立了塊白板,黑字手寫海上釣魚,船開航的時間。男人說不賣,送餐館。怪不得餐館裏的魚賣那樣貴。又有人問是什麽魚,男人說了一個名字。M開頭,很短的音節,我沒有捉住那個詞,不是mahi-mahi。佛州的魚我隻知道mahi-mahi,上一次來學的,在佛州的東岸。
有人和我一樣沒有捉住,不恥續問,是馬林魚嗎?什麽?這回是男人反問,他沒聽清。就是《老人與海》裏麵的魚,那人補充道。喔-,不是。馬林要大很多。
男人說著丟下手裏的刀,走向近旁的雪櫃。他掀開櫃門,從裏麵拽出來一條大魚。馬林魚是這樣的,邊說他邊把魚拎了起來。他是抓住魚尾的柄部把魚倒提著高舉起來的,魚尾叉戟一般底刺向天空,魚腦袋垂下碰著了他的肋部,尖長的魚吻指著地。他舉直了胳膊向發問的人示意,同時盡力將身體朝後仰,以躲開魚身弄腥他的T恤。海藍的T恤襯托著魚青白的肚皮,像剛從海裏躍出來的那般新鮮。兩隻白鷺鷥都飛了起來,飛過去打探他打開的雪櫃。他揮動另一隻手驅趕它們,它們撲打著潔白的翅膀繞著他盤旋。
上一回來佛州去了海明威的家,牆上有一張照片,一眾人和一條巨大的馬林魚合影。那魚也是倒掛著的,繩索拴住魚尾的柄部掛在一個鐵鉤子上,海明威站在它旁邊。
落日
7:40pm sunset,前方停著一艘海上觀落日的遊船。考量太陽到地球的距離,在海灘上看和在海裏看的差別可以忽略不記。但是,置身海上的情境,沒有經曆過就不要評說。
問好量子小妹妹。秋去春來,回城看望老朋友。感文城的變化非常明顯。
貝貝即將畢業了吧,時間過得真快,還記得當年你們一家人回台灣,兩個小朋友熱得“要陣亡了”的樣子。願她一路走在光裏,前途明亮而溫暖。
周末快樂!
我們特地去了Weedon Island Preserve, 去看紅樹林。
得知你原來的博客雪中梅無礙,甚寬慰。祝平安,平安是福。
謝謝推薦。查了我這裏圖書館的目錄,沒有這一本,但有他寫的Russia。願以後有機緣。
感覺台灣的本土群體很有點草莽的氣息。
下圍棋留有兩個眼才得活。中國人的民主從前有香港和台灣兩個眼,是民主的氣孔,棋盤上的兩口氣。現在隻剩下一個眼,看趨勢在我們可眼見的將來就要被悶死。可惜了。
黃紹竑出走在內戰爆發前夕,馬英九登陸在台海兵凶戰危之時,此連結妙哉妙哉。我則是覺得這一行為藝術離奇:
孫中山自況洪秀全第二,毛澤東可比洪秀全第三吧。馬這一趟愚人之旅好似離清廷過長江去見坐金陵天朝龍椅上的洪秀全,而半數的官員們齊齊地說,樂見其行。
這簡直是,菜市場收保護費的地痞流氓。人家是民主選舉的社會,不肯要你共產獨裁的壞東東,你憑塊頭大要強買強賣?沒想到他們現在如此蠻橫無理。
觀台灣大選,見一個藍營婦人尖叫,賴清德要是當選,我的小孩就要上戰場了。後來才聽明白,老共要是打過去他們希望美國大兵能來上台灣戰場。可美國大兵是美國人家的小孩呀。真無話可說。
迎合老共,對方就不會打過來了?前兩天一藍營人士在電視上談即將到來的馬習二會,講到汪精衛。說是如果侵華戰爭是日本贏,那麽對汪精衛和他溝通的渠道又會是另一種評價了。也是無話可說。老蔣該要氣得從棺材裏跳出來。有人研究過嗎,為什麽中國漢奸多??
“這裏是倫敦車站春節彩排的文字版” -- 經你一說,是嗬。年初跟蹤觀看了台灣大選,看他們的新聞政論節目有一個感覺:他們是正常的人;大陸教育出來的,是不正常的人。
潛水半年來讀博主們,算看到城裏各股勢力。新ID大量出現,到底是姓蔣還是姓汪?。孤島,太平洋戰爭爆發,日本人就進去了。有時候想,我剛入城的那幾年是這個城的孤島時期,疫病爆發是博客也淪陷的契機?有時候又想,日本人進去就把英美人揪出來投集中營,我比喻的並不恰當,契機還在前方。孤島經兩次折騰,日本人揪英美人,國民黨除漢奸。文城,將有類似的命運?
謝謝你的建議,要在這一城中生活,的確要求同存異,也隻有求同存異。離不正常的人遠一些好了。隻是,“人間春似海,寂寞愛山家”。這一篇後,我回山上去也。
祝好。
回來看一看大家,問紅楓好。
張愛玲後來的態度和胡蘭成不無關係,後者是大外宣圈中人。日本投降的消息傳來,張愛玲在上海穿過遊行隊伍如涉冰河,胡蘭成在武漢如見日食,夫妻相。兩人婚姻分手後,張的態度漸漸發生變化,先寫《秧歌》,後要研究文革,也涉政了。
簡中圈內的文學城有沒有一點像孤島?
精辟!以前經曆過孤島時期的出版界老人也有說過類似的話,而如今最搞笑的是簡中圈從小戴紅領巾學劉胡蘭長大的老少文青,都喜歡擺出一副與張愛玲相見恨晚的隔代知己的通透大譜:)
不知道唉,鷺鷥的脖子能伸得又細又長,伸進水裏獲取食物。我倒是替鵜鶘擔心,那麽大的嘴巴,脖子卻短,淺水撈些小魚?個頭那麽大怎能吃飽。
我這一次嗬,居然沒有進去達利美術館!放在從前簡直不可思議。所謂性情大變就是這樣吧。隻是看著大海,聽浪的聲音,什麽都沒想,好似懶得想了,身心皆空。
今天去訪人參花的博客,她寫了一篇《人生的斷舍離》,講到人生盡頭有一場斷舍離。忽然想到,若是一個身心空空的狀態,就斷舍離吧,安然。
我家後院經常能看到鷺鷥,不過沒有如斯拍到的漂亮,大多是藍灰色的。
哎呀,這才注意到“鏜”是個錯別字,應該是“劏”,劏魚。
鷺鷥一定很挑剔,站在旁邊不屑一顧。那個男人沒有將劏剩的魚肉丟給它們,想必知道鷺鷥的口味。
問好西島。
問園姐姐好。
李菊藕(李鴻章女兒、張愛玲祖母)有一冊詩集《綠窗繡草》,從名字看就是園姐姐所講的鬱鬱蔥蔥的樹木或草坪。古代室內大多為粉壁,咱們也刷白牆?落日若有從有深色牆壁的房間窗戶望出去效果一定比較震撼。
春安。
喜歡“鏜魚”的那一節,畫麵感很棒!那兩隻白鷺鷥似乎比較挑剔,不愛嗟來之食,卻探雪櫃深藏。哈哈哈。
學習了,不愧是Marriott請的設計師,房間有一扇有風景的窗戶,如果是水景,牆和家具一定要塗深色,更突出淺色的水。如果景色是鬱鬱蔥蔥的樹木或草坪,要塗什麽顏色的牆好呢?薑黃? 喜歡落日片片,若從有著深色牆壁的房間窗戶望出去,一定也有極大的反襯效果。
我從前發過議論,認為文學城是一份海外版的《新民晚報》。感覺如今它已經不太像是一個海外版了,也許這就是帶風向成功吧。
前一段城裏的交鋒我也有看到,感有網友站出來發聲。日本侵略時,正因為有傅斯年那種嫉惡如仇、堅決抗戰的人國家才沒有亡,而現如今倒好像張愛玲一類反成為活得通透、高出一籌了。不知說什麽是好。
謝謝。沈香是成吉思汗的後代,還細心周到。你的先生一定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得到阿邕留言,心定了。謝謝。祝你春天快樂。
問好菲兒。這就去你的博客找《看得見風景的房間》。
我最近看了一部電影扮演《風景的房間》女主角的演員的處女作,十足英國版的瓊瑤。
春安。
得到曉青的肯定很開心。領導蒞臨,歡迎歡迎 ;)
曉青的花草攝影一直是我學習揣摩的對象。同樣用手機,我怎麽就拍不出那樣的效果呢。
最近揣摩曉青做的菜,饞豬腳了,準備遠征一趟華人超市。
祝好。
問好田田。我這是被小編從掩門的博客裏拎出來了,和馬林魚被人從雪櫃裏拎出來同命運:)
我說一件事大概你就能明白我現在的狀態了。我家住的cul-de-sac每年聖誕都舉行一個鄰裏聚餐,大家都很重視,穿晚裝出席。疫情的三年停辦,且因為房子好賣搬走了幾家。如今這聚餐沒有人再提。。我不是推脫,是文城的情形類似,如今我沒了發帖的勁頭。我仍進城,是一個習慣,也是盤桓吧。
田田是很能寫的,而且我讀了你的博客發現,你是科班出身。你才要多寫呀。
正因為如此,從沉重的城門裂縫處,透射進來的一束如斯的光,就更顯珍貴。
前一陣坐飛機,737, 心裏有些忐忑。下飛機看見又一組機組成員在過道等著下一趟飛行,心裏想,不容易的工作,願他們每天的飛行平安順利。
白沙海灘綿延一百英裏,如斯的思緒飄過時間,飄過現實和書本的感悟。
站在東部的時間裏向位於西部時間的你說,春天快樂!
What a “room with a view ”,讚同禾兒,驚喜地讀到如斯的美文,我在博客跟博友正推薦這個電影和小說呢,從如斯的眼裏看世界,哇,冒泡問候!:)
我也曾夜晚乘船去普陀,從沈家門出發,什麽都看不見,隻有海~覺得它可以抵達任何地方,神奇的不得了。年輕時的心在海上亂飛。
謝謝人參花,春晴安好。
在雨季的末尾感到還是抗不住老天爺,就跑出去曬太陽。我一個台灣朋友教我的:曬光豬。今年夏天希望能夠去成歐洲,將要開始做攻略。
我這一篇原本悄悄藏在博客裏的,不曾想上了城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
就隨遇而安吧。問候久違的朋友們。
是滴、是滴,是應該在飛機落地後宣布比較穩妥、比較好。美國人這是太實在、太可愛了,像小孩子。有好消息藏不住,迫不及待要告訴你 ;))
美國人也太實在了吧,應該是,飛機安全著陸之後,再告訴乘客呀。:)
最近重溫《老友記》,恍惚間,美國好似還是從前的那個美國。
白鷺鷥真漂亮!謝謝如斯專門為禾兒撰寫的文字。
謝謝你們來訪,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