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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類紋身

(2014-08-01 14:53:44) 下一個
另類紋身
 
 
 
不少人對我手腕上的十字好奇,問是不是我信教的標誌,其實,它的來曆有一個遙遠的故事:
 
顧名思義,我在煤礦出生長大,“文化大革命”時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文革”結束時受惠於“照顧長子”的招工政策,回到煤礦當了采煤工,俗稱“煤黑子”。
 
采煤是煤礦最苦最危險的工作,由於我們是在幾十米的地下采煤,頭頂上時有坍塌的危險,故有下礦井“進去是鬼,出來才是人”一說,加上我們南方的煤礦煤層薄,大型機械無法施展,隻好用人工挖煤,更是險上加險。
 
我的工友都是沒成家的小夥子,數年中有的因瓦斯爆炸葬身煤海,有的因煤層坍塌造成癱瘓,終身與輪椅為伴,幸運一點的也免不了受傷,因為是在礦井下工作,被煤塊砸傷是家常便飯。一旦受傷,傷口難免不沾上煤灰,而且永遠洗不掉,留下一道道黑色傷痕,頗似現在的紋身,在礦區,“紋身”一族四處都是。隻要看到有類似”紋身”的男子,他一定是或者曾經是采煤工。
 
記得有一天,我正在用耙子耙煤,一個工友舉著幾十斤重的風鎬采煤,突然一塊煤砸下來,頓時砸的他滿臉是血,傷愈後左臉頰留下碗口大一疤,像是臉上紋了個大環。小夥子本來長得英俊高大,自從臉被破了相,顯得特醜,像電影裏留著刀疤一臉橫肉的壞蛋,結果談好的對象也吹了。有一次,另一個工友被一塊煤砸在鼻梁上,好生生的鼻子被砸破,末了留下一個半圓形的“紋身”。本來煤礦裏就是男多女寡,光棍成群,他本來長得一般,這下隻好到農村找了個對象成家。還有一個工友因礦燈充電不足,加之地上濕滑,昏暗中一個踉蹌仆倒在滿是煤渣的地上,跌了一個滿臉花,臉上永遠留下密密麻麻的”紋身”,人稱“大花臉”。幾年下來,我算幸運,唯一一次瓦斯大爆炸因我臨時調班而幸免於難,不過雖全身而退,也沒在臉上”紋身”,卻不免在手上腳上留下了”紋身”處處,尤其是在我右手腕留下一個不大不小的十字。
 
移民來到北美,方知在國外紋身已成為流行文化,人們視紋身為一門特別藝術,甚至有人花了很多時間搜集不同的紋身圖案與其含意,然後找一個紋身師以遂心願。北美專門有個收視率頗高的紋身電視節目就叫“著墨大師(Ink Master)”,那紋身大師用墨把一個個客戶紋得象波斯地毯似的,比《水滸傳》裏的九紋龍史進有過之而無不及。我的學生也不例外,喜以紋身示人,他們知道我是華人,經常秀他們身上諸如“博”、“愛”,“情”,“姻”,“勇”、“忍”之類的漢字紋身,並且還對我手腕上的十字”紋身”頗有好奇,經常問我那十字的含義。
 
女兒來國外也喜歡上了紋身,先是小腿上紋了條小蜥蜴,後又在脖子後麵紋了個外國歌星的名字,她多次催我去掉手腕上的十字,說是藝術性不夠,要不在十字基礎上繡一個漂亮的紋身。女兒隻知道我下過井挖過煤,哪知道那另類紋身的來曆和背後的酸楚?這邊的人喜歡在手腕上纏一橡皮筋,以幫助自己記事,我之所以留下腕上的十字,也是為了不能忘卻的紀念,有了那段難忘的人生經曆墊底,我方能克服洋插隊之苦有了今天,我能不感謝那另類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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